莫榮茂的眼神出現了變化，是一種敬畏和悔改之色，他跪在地上朝着窗外磕了幾個頭，流着淚說：“佛祖，謝謝你救了我，我一定彌補前世的過錯……”
看了眼睡着了的張珏，莫榮茂找來一牀小被子輕輕給他蓋上，面帶慈悲之色，輕手輕腳的穿起外套走了出去……
聽着門響，張珏知道莫榮茂已經走了出去，幽幽起身，看着那緊閉的房門笑了笑：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現在可是被佛祖點化過的人物啊，呵呵呵……”
忽的，張珏一愣，整個人如遭雷擊。
根據莫榮茂的狀態，聯想到了自己。
“我懂了！”
驚呼一聲，張珏深吸一口氣往沙發上一靠，閉眼沉思了起來。
我其實真的從沒下過地府，真的沒有下過。我和莫榮茂一樣，可能進入了一種深度催眠的狀態，我一直在被人暗示。
張珏渾身毛孔都炸了，一路通，路路通！
自己從未下過地獄，猶記得自己的記憶，其實是有一段時間的空白狀態的。
當時自己躺進棺材，熄滅三盞燈之後，思維出現了剎那的黑暗和空白，然後就來到了黃泉路。
那一段什麼也不知道的思維，自己感覺只是一剎那，但其實卻只是自己感覺的，在外界來說，那絕對不是一剎那。
上了黃泉路，自己心中受到了一個神秘聲音的召喚：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那時候的自己。竟然無法抗拒那個聲音，就那樣稀裡糊塗的開始往前走。
催眠過一次別人的張珏。忽然懂了。那幾聲往前走，其實便是一個指令。那便是一個催眠的過程。
催眠引導分爲好幾個方式，這些方式無一例外，目的都是爲了增強受術者的注意力。最常見的是數數催眠，例如：當我從一數到十，你就會如何如何。
目的並不在於結果如何，而是在於在數數的過程中，你的思維會集中到那聲音之上，會仔細的去聽那數字的變化。
又例如常見的下樓梯法：現在，你面前是一個向下的樓梯。總共十層。你邁出了第一步，又邁出了第二步。
那幾聲往前走，便是不斷引誘的過程，便是不斷增強注意力的過程。
張珏瞳孔一縮：“其實當我跨出黃泉路的剎那，世界就已經構建好了。我看見的地府其實都是假的，就如同深度催眠狀態中的莫榮茂一樣，他看見的也全是假的，可是卻無法去分辨真假，也分不清真假。一切都是真實的感受。一切都是擁有感官觸覺的感受。”
如此解釋，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那陌生的地府，根本不是真實的地府啊。半步多門前那個老者，是唯一告訴自己很多事情。給自己講很多道理的人。如果沒有猜錯，那個老者就是施術者。他給自己講話的內容，其實便是高明的引導。
就如同自己引導莫榮茂一樣！
他想給自己內心種下一顆什麼樣的種子呢？
張珏眉頭緊鎖。沉思起地府裡的每一個細節，沉思每一個細節。
地府是幻覺。那已經毫無疑問了。漏洞很多，比如自己在張元義的手下。竟然能三番兩次被人救命，這就是一種幾乎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了。
張元義什麼手段？含恨一擊，都已經到達臉前了，可是自己卻被救了。從科學角度上來講，救人的人有這手段，自己也絕對承受不住這種手段。
首先，細節。自己當時是突然感覺一條腿緊了緊，就像是出現了繩索一樣。那麼顯而易見，救人的是用繩索之類的寶貝將自己拉開的。
站在物理學上來說，這樣說不通。因爲移動速度太快了，太過突然了。科學證明，在那樣高速的，突然的移動之下，自己本身其實是根本不會動的，紋絲不動。這樣只會出現兩種結果，一是那高速的突然移動，繩索會將自己一條腿扯掉，而不是把整個人移動到另一個地方。
第二種結果更直接，繩索會直接將自己的腿割斷，因爲速度太快，繩索也會變成鋒利的刀刃。
物理學上，這種現象根本不存在。這便是第一個漏洞。
第二個漏洞是那突然出現的老者，他改變了時間空間。
這種現象其實也不存在，即使真有那樣的人，那他的大腦得是多麼精密的一臺儀器啊。他需要計算的不僅僅只是自己眼前看見的，而是要精確到每一個改變的人，精確到一切細微的變化。
這已經不是時間空間的改變了，改變的簡直就是整個陰間所有的人的時間空間，這是一種何等浩蕩的工程？而他卻能在一瞬間完成。
第三個漏洞，便是自己的片段化記憶，這一刻還在驚恐那老者改變空間時間的能力，下一刻，竟然又出現在了通往幽都的火車上，中間沒有任何過度，沒有任何轉折，沒有任何過程，多麼神似自己催眠莫榮茂啊。場景都是突變，都是沒有過度的。
那麼由此就可以證明，自己其實也是進入了類似於莫榮茂的——幻覺空間之中。
只是催眠自己的人，比自己神通廣大多了。因爲從理論上來說，自己是根本沒有機會被催眠的，想要催眠自己，只能通過瞬間催眠的手段。
而從小熟知‘心學’的自己，內心堅韌不拔，對於人心之理琢磨的極其透徹，本身就會催眠，本身就有抗催眠的意識。而施術者卻能催眠了自己，不，應該不算是催眠。
能催眠自己的人，顯然不會用催眠這樣幼稚的手段。也許，他也擁有類似於神目通的功法。
“那我是什麼時候進入催眠狀態的？又是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我現在還在催眠狀態之中麼？”
張珏呢喃一聲，首先考慮的是自己其實從進入棺材的剎那，就已經進入了催眠狀態。催眠自己的是誰？林韻麼？那倒不可能。
什麼時候醒的？第一想的，肯定是還魂的剎那。
可也不對啊，因爲還魂之後，竟然還有陰兵來送還魂丹？那這樣說來，地府裡就又不是假象了。所以，自己應該不是從還魂的剎那清醒的。
因爲既然已知地府是假的，那麼地府裡經歷的也就是假的，還魂丹是無稽之談了，那顯然也是施術者給出的一種幻覺。類似於自己給莫榮茂說默唸幾遍你就醒了，這是一種讓人從催眠狀態清醒過來的指令。
自己的意識是吃了還魂丹，就一定能清醒，一定能還魂啊。
假的！
張珏眼神中清澈了起來，最近露出了一抹笑意：“其實是當我回到江北的時候，纔是我從催眠狀態中清醒的時刻吧？林韻不可能是假的，她的細節太多了，構建的世界無法做到細節的。顯然，那人極有可能是將我和林韻一起迷惑了，林韻也在那狀態之中，好厲害的手段啊！”
張珏深吸一口氣，毫無預兆的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咚’
一聲悶響。
杯子彈了兩下，沒碎。
張珏舒了一口氣：“果然，我從到重回江北的時候，就已經清醒了。現在是真實的世界。”
這是突如其來的細節，催眠無法改變。
人固有的思維其實是，杯子摔在地上，一定會‘啪’的碎裂。
但這裡不一樣，地面是羊毛地毯，從細微的物理學上分析，砸的方式不同，杯子就不會碎。
杯子沒碎，說明現在是真實的世界。
而若杯子碎了，那麼便真的是催眠世界了。
在催眠世界中，有很多細節可以尋找。比如去衛生間翻紙簍，找到最下邊的紙，打開看，如果有大便，那麼就是真的。如果沒大便，只是單純的白紙，那絕對是假的。
因爲催眠師無法控制到精確的世界細節，說紙簍，只是紙簍。至於紙簍裡的紙裡，到底有沒有用過的痕跡，這就完全無法控制了。
比如打開水龍頭，觀察水花。催眠世界裡，施術者說水在流，水就是隻會留。但真實中，水往下流，其實是會濺起水花的，水花也是細節。
有太多的細節可以尋找了。
張珏現在已經肯定了，完全肯定了，這背後是有一個天大的陰謀啊。
由此推理，對方是謀祖師道！
他在催眠世界中，竟然給自己灌輸，我有兩個我，一個是邪惡的我，一個是善良的我。又引導我回祖師山，讓我感覺是我滅了祖師道，是我欺師滅祖了，是邪惡的我以前就出現了。
目的不言而喻，對方就是志在祖師道啊！
張珏兩眼寒光閃爍：“你給我內心埋了一顆種子，你想讓這種子生根發芽，然後和祖師道反目麼？可是這顆種子註定無法長大，現在已經被我掐死了！”
張珏不是莫榮茂，莫榮茂無法清醒，但張珏可以，因爲他就是心學的大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