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天師道滅亡？爲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兒？”
張珏問道。
張開福看了他一眼：“就是你剛殺掉李尋之後的一會兒工夫，天道的平衡整改了地獄，新的機構取代了天師道，天師道所有人被脫去了官職。那一刻，祖師道所有人就都得到了消息，沒有人組織，我們全去痛打落水狗，把天師道徹底滅了，當然，還有些漏網之魚跑了，不過零星幾人，不構成威脅。”
“被取締了？被誰取締了？”
“自由組織，從陰兵裡挑選，能力越強，官職越高。取締了天師道壟斷地獄的規則，進行了一種叫做‘抓鬮式’的分配，先隨機分配官職。然後隨着時間推移，能者上位。”
張珏大皺眉頭：“也就是說，現在地獄脫離了由家族經營的模式，進入了現代化的模式？”
“算是吧。唉。”
張開福嘆了一口氣，看着張珏，欲言又止。
張珏好奇道：“師傅你想說什麼？”
“唉，你不該殺李尋的。”
“爲什麼？”
張珏心中一驚，他其實早就覺得殺掉李尋好像有哪裡不妥了，但是卻始終想不到原因。
“這個世界有陰陽，萬物都有陰陽。陰間也一樣，地府歸祖師道，地獄歸天師道，一者爲陰，一者爲陽，相互制約，相互抗衡，相互爭鬥。這是一種平衡，贏是雙贏，輸是雙輸。”
張開福揹着手踱步往前走：“帝王之道，培養左右兩黨，笑看黨派之爭，然後從中獲取利益。從兩派的互相競爭之中，更好的治理這個國家。而如果一派獨大，帝王就會用手段打壓。讓兩派始終平衡。但若是一派勝了，完勝了。你知道他的下場是什麼麼？”
“我知道，完勝的那一派會獨大，會威脅到帝王的統治地位，所以……會被消滅。呵呵，那我知道我爲什麼不能殺李尋了。”
張珏苦笑一聲：“陰間沒有了制約力，沒有了黨派之爭，祖師道獨大。地獄已經成爲了一種皇帝輪流做，明天到我家的模式。而地府。卻仍然由祖師道一手掌控，不用誰動手，民怨都難平。我贏了李尋，好像輸了整個祖師道。”
張開福拍拍張珏的肩膀，喟嘆一聲：“你明白就好，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了。你破壞了我們的平衡，但沒人怪你，你知道爲什麼麼？”
“爲什麼？”
張開福猶豫了許久，說：“因爲你是我祖師道的人，是我們的後代子孫。哪有長輩怪晚輩的呢？”
“啊？什麼？”
張珏愕然，是這個原因麼？
愕然之間，忽然聽到張開福傳音：“不怪你的原因。和李方平要殺你，而我卻不去救你的原因一樣。你就是一顆棋子，你的存在，你的目的，便是打破我們這種平衡。你知道對方的目的了麼？”
張珏面不改色的點點頭，心中大驚失色，還是想簡單了，還是天真了。曾猜測下棋人的目的是什麼，有過萬般猜想。現在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打破這種平衡。要用一個自己。間接滅了掌控陰間無數年的祖師道、天師道！
對方的目的，是直接滅了兩派。直接壟斷整個陰間的統治。
如果說帝王是地藏王菩薩，祖師道和天師道是他刻意培養的互相爭鬥的黨派，是陰和陽。那麼現在，是出現第三方勢力了，第三方勢力的目的，是打破原有平衡，重新樹立歸第三方統治的黨派。而志在整個陰間，是大一統！
好深的算計啊。
這是將計謀用到了出神入化，是爐火純青。用一個小小的引導，直接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在整個陰間，祖師道和天師道早已根深蒂固，從任何情況下來看，都不可能破滅。
但對方巧妙的利用了自己，利用了陰陽之理。用一個自己，打破了陰陽平衡，而順其自然，讓平衡破裂，化爲混沌，然後再立陰陽。
在計謀的最高境界，有一個名詞叫做——無爲而治。
而佈局之人，是將無爲而治用到了神妙的地步。這已經不是借刀殺人了，而是不顯山不漏水，你自己拿着刀去殺人，你以爲殺了人之後，勝利者是你，可其實是他。這就是計謀，是真正的計謀。
張珏也明白了李方平爲什麼要殺自己，聰明如他，一點就透。
也許祖師道和天師道的前輩們，早就知道了有人的目的是志在整個陰間，也許也知道了自己是顆攪局的棋子。所以李方平那樣堅定的要殺了自己，因爲他不殺自己，自己就會殺了李尋。他不滅了自己祖師道，自己就會滅了他天師道。
在早已知道這個平衡必定打破，兩派必定雙輸的情況下，李方平想着死道友不死貧道。
一切真相大白，就是這麼簡單！
而李方平當日殺自己，救自己的那一聲嘆息，現在想來也知道是誰了。要麼是捨不得自己死去的佈局之人，要麼就是還想挽救一下局面的地藏王菩薩。
也知道爲何自己和李尋用寂滅眼對寂滅眼，醒來之後，兩人的寂滅眼都沒有了。
因爲寂滅眼實在太過恐怖，那樣不受控制的對視下去，不說會不會生靈塗炭，至少自己和李尋會當場死亡，兩敗俱傷。
而如此一來，祖師道和天師道那就瞬間雙滅，連挽救局面的機會都不會存在。
所以，也許是地藏王菩薩收走了自己兩人的寂滅眼，他不能看見我們在一個時間之中全部死掉。因爲也許他也有計謀，也許他有反擊，而如果一個都不剩了，那麼他也無計可施了，他得保留一個，他還想挽回局面。
對的，張珏忽然想起一個傳說，傳說祖師道的寂滅眼是菩薩的左眼，天師道的寂滅眼是菩薩的右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受諸因緣故，輪轉生死中。不受諸因緣，是名爲寂滅。
寂滅，便是涅槃的意思。本意爲超脫生死，消除一切而重生，這便是菩薩了。
故以，在寂滅眼之下，什麼都不會存在了。這是菩薩的眼啊。
張珏看了眼張開福，傳音道：“師傅，地藏王救了我兩次。”
張開福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一會兒，傳音道：“你想做他的代言人？還是做他的棋子？”
“他救了我兩次。而想要圖謀陰間的是黑菩薩，我覺得，我應該和地藏王站在一條戰線。”
張開福苦笑了一聲，仰天長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又傳音道：“本是一個人，你何必要選陣營呢？”
“什麼？什麼意思？”張珏大驚。
張開福拍拍他的肩膀：“站在哪一邊，無論哪一邊勝敗，你都是敗。站在自己這一邊，跳出局面，爲自己而戰吧。這是爲師給你上的最後一堂課：永遠不要輕易加入任何一方陣營。在正確的時間，做出正確的選擇，這就是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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