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的意味被鶴餘白敏捷地捕捉在眼底,他不動聲色地抿了口清酒,收斂起面上嬉皮笑臉的表情。
他以爲剛纔是看錯了,夏顏修竟然也會出現那樣的表情,那是一種哀愁、猶豫不決與不捨之意。
他……難道對這個小丫頭動了情?
他不禁側過頭望向花伊婧,她依舊一臉沮喪,側顏輪廓映着滿目紅色,眼底是濃重的不捨,她卻執拗地隱藏起,不讓別人發現她的心思。
她不是個善於隱藏心思的人,所以只望她一眼,他便能看穿她的一切心思。
“捨不得了?”他湊近她耳畔低聲問,以防被旁人聽見。
花伊婧小手一抖,十指緊攥,面色略顯不安地環顧了下四周,這才瞪他:“有什麼不捨的,別胡說!”
“花伊婧,你這張吃醋的表情,我看不用我說,別人都看得見吧。”鶴餘白指着她圓鼓鼓的紅脣,聳肩道。
花伊婧立即掩面,拍拍臉頰努力恢復成正常的模樣:“鶴餘白,你趁人之危!”
“嘁,花伊婧,你現在不捨得有什麼用,搶婚也不成,人家夏顏修也不會放下這個女的來找你,所以,還是本太子最靠譜,對不對?”鶴餘白眯着眸,緩緩吐出的氣息帶着醇香的酒味,讓人有些心神不寧。
她皺皺眉把他推離得遠一些:“我告訴你鶴餘白,我不過是暫住在你宮裡一段時間,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的。”她一字一頓道,在他耳畔,咬牙切齒,生怕他聽漏了一個字,曲解她的意思。
“臭丫頭,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對本太子這麼狠毒!”鶴餘白一副受傷的表情,他心裡滿是不解,嫁給他,該覺得吃虧的應該他鶴餘白纔對,怎麼反而這個女人一副百般嫌惡他的模樣?還是說,這個傻女人心裡只有夏顏修一人,固執地守着此生非他不嫁的誓言?
“你給我閉嘴,安靜看。”花伊婧翻翻白眼,對他這種人,不必給好臉色看。
只不過,一旁花癡的賓客倒是不少,她真是不懂鶴餘白這種人到底有哪裡值得花癡的。
臺上的二人彼此心不在焉地成婚,臺下的鶴餘白與花伊婧卻在認真地互掐。
夏顏修與花輕舞剛攜手拜過堂,兩人便如觸電般鬆開對方的手。花輕舞不情不願地走進了房間,一眼都未看夏顏修。
臺下,論誰都看得出,這對即將成婚的夫妻並不恩愛。
可這顯然易見的事實在花伊婧眼裡卻仿若透明,她的腦子裡一片混亂,看着花輕舞婀娜的身軀走進了臥室,她心裡竟在無限幻想着兩人今晚會怎樣恩愛纏綿,也許,多年以後,他子孫滿堂,便會把她徹底忘記……
她不想這樣!
鶴餘白無奈地望着她將自己埋在胳膊間,一臉痛苦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喂……”
“別碰我!”花伊婧拍開他的手,站起身,賭氣地朝門外走,“我出去散散心,鶴餘白,不準跟上來,否則我就跳河!”
喲呵!鶴餘白挑眉,這倒是個有效的威脅方式,他還需要她去尋鎮靈珠呢,自然不能讓她幹這種極端的事。
“早點回來。”他擺擺手,坐在座椅上自斟自飲,一旁的女賓客見煩人的花伊婧
走了,一個個蠢蠢欲動想要一擁而上。
站在臺上的夏顏修,不耐地扯去這一身可笑的紅色,摘下頭上的裝飾,狠狠扔在地上,一雙黑眸底滿是陰翳。
不僅僅是因爲這場不情不願的婚事,還有,他明明已經決定放棄她,卻爲何在見到重新出現的時刻,心猛然加快了速度,就彷彿一個純真無知的少年,在見到喜愛姑娘時的,悸動。
她那麼狠心地推開了他,把他傷得痛徹心扉,他卻還如此留戀她的一切……
苦澀的笑,慢慢迴旋在脣角。
也許,這是天意,是命數,她是他永遠擺脫不了的劫。
所以當那抹小小的身軀閃出了門外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擰起眉心,朝着門外匆匆而去。
夜色靜謐如墨潭,緩緩傾瀉而出,低垂的暮色之中,隱有星光閃爍。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一夜,比以往都要來得淒涼慘淡。
花伊婧獨自一人走在後花園內,雪白的小鞋子踩着乾淨的鵝卵石子,她也挺喜歡一個人走着,沒有鶴餘白和她吵嘴,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彷彿就能想通很多事情。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心思也逐漸如這夜色般沉寂下來,不再像之前那般起伏不定。然而,她走到花園鞦韆的拐角時,突而聽見不遠處的樹叢內傳來男人與女人的說話聲。
那聲音……好像還是花輕舞的。
她下意識將身子往拐角內靠了靠,屏住呼吸,好不讓自己被發現。
此刻,花輕舞不是該等在婚房裡,與夏顏修同寢嗎?怎麼會在這裡和別的男人竊竊私語?
也許二人是以爲這裡並沒有人,說話的聲音也放大了一些。
“你讓我過來,到底有何意圖?”男子環顧了下四周,緩然出聲,然而那聲音一出口,便讓花伊婧有些驚訝,溫靳竹?
今天,好像一直沒看見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裡。
“靳竹,你今天遲到了。”花輕舞別開他的話題,牽着他的手指,語氣忸怩。
溫靳竹不解地望着她,他的確是遲了,庫蘭國剛成立,他作爲新的大將軍,有很多事務處理。不過遲了一些,他倒是覺得沒什麼,也許反而讓花輕舞心裡不舒服了。
他立即點頭:“是,最近事務比較繁忙,跟你道歉。”
“靳竹,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根本不希望我與夏顏修成婚,所以你才賭氣遲到,因爲不想看見我把手交給別的男人?”花輕舞有些興奮,語氣裡滿是期待與激動。
溫靳竹蹙眉,那不經意的動作,令花輕舞如同被從天而降地潑了一桶冷水。
“並不是,我是真的事務纏身,原本今天不想來的,不過想到你是我從小寵到大的妹妹,所以……”溫靳竹點頭,語氣寒涼地否決了她。
“溫靳竹!”花輕舞低吼,眼圈都紅了,“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希望當什麼妹妹!”
這一聲,彷彿飽含了許許多多的無奈。
等待了那麼久,爲他付出了那麼多,最後等來的,卻是他這樣的迴應。
就連她成婚的時候,他也能笑着祝福,那還能說明什麼。
他並不愛她,也……永遠不會愛她。
花伊婧
聽得正入神,不覺一道身影慢慢從後靠近。
一隻有力的手掌覆住了她的脣,她下意識尖叫出聲時,溫熱的氣息突然拂面:“是我。”
這一聲“是我”,神奇地驅散了她所有的不安、恐懼、甚至是內心殘留的一點小難過。
她靜靜地背對着夏顏修,卻沒有回頭,心裡有點忐忑。
不敢看他,因爲上次對他說過那麼重的話,她更不敢正眼面對。
“伊婧,看着我。”她還在胡思亂想時,他已經附在她耳畔輕聲道,同時,大手穩穩地扣住她的下頜,將她整張小臉轉到眼前。
脣角揚起淺笑,她沒變,還是這麼漂亮,足以讓他心動的美麗。
花伊婧一雙圓溜溜的眸子盯着他,兩人彼此靜默不言,但眼神,已然交流了一切。
“你,你爲什麼會在這?花輕舞她……”花伊婧指了指拐角後的兩人,輕聲問。
夏顏修坐在她身後,而她則跪在他面前,這曖昧的姿勢令花伊婧有些臉紅。
“我會在這是因爲你,至於花輕舞,我不在乎。”夏顏修搖頭,伸指,滑過她精緻的面頰,“和鶴餘白一起來的?”
那語氣,彷彿有點審問,甚至有些不滿的意味。
好像是怕他誤解了,花伊婧連忙擺手:“不是!我和他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夏顏修卻故意沉着一張臉:“我怎麼聽說他摟着你,說你是他的太子妃?”
哎呀,花伊婧懊惱地捶捶頭,都怪自己當時沒阻止鶴餘白那個自大狂!
“反正,反正我不可能嫁給他!”花伊婧憋了半天,也只憋出這一句話。
“那你想嫁給誰?”夏顏修不依不饒地接着問,一雙迷人的眸子盯得她羞澀不安。她沒說話,但眼神卻直往他身上瞟。
夏顏修是何等聰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脣角高揚。
“其實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我可以成爲花伊婧,我真想取代她的靈魂,我想成爲她那樣的人。溫靳竹,她憑什麼?憑什麼被你喜歡了那麼久?又憑什麼把夏顏修迷得團團轉!”而拐角處的花輕舞又在喋喋不休起來。
把夏顏修迷得團團轉……這話,讓花伊婧聽在耳裡,甜在心頭,雖然不是什麼好聽的字眼。
而夏顏修更是一本正經地點頭,表示認同她的話。
“溫靳竹,我愛你,我愛了你那麼多年,你爲什麼不能看到我的好!”花輕舞幾乎歇斯底里,對於守候了那麼久的愛,她絕望過、試圖放棄過,卻終究在見到他時,一切分離崩析。
溫靳竹沉着臉,沒想到她今晚會如此徹底地將這層窗戶紙捅破。
“我並不……”溫靳竹剛出聲,脣便被她霸道的小嘴堵住。
花伊婧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夏顏修,新婚當夜,新娘吻了別的男人!
不過,夏顏修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一手緊緊握着她的小手,深情的眸寸步不離她的臉龐。
從那精緻的眉眼,挪到小巧的鼻樑,再到,弧線完美的紅脣。
俯身,忍不住吻上那美好的脣。
花伊婧被嚇了一跳,但卻沒有掙開,鼻間,滿是他的味道,是她愛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