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顏修沉着應道:“有關無極山,玄高寺中無所不知的老僧一事。”
“哦?”姬無量白眉一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你找他有何要事嗎?”
“有關鎮靈珠一事。”他毫不避諱地直言道,倒是讓夏天暢有些訝異不解地瞪向他,他卻完全不予理會。
“鎮靈珠。”姬無量悠悠地重複着這三個字,渾濁的眸光一點點變得深沉。
“仙醫對此物知曉些什麼嗎?”夏顏修見他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樣,問道。
姬無量眸光微沉:“並沒有。不過早在我懂事之時就聽說過有關此物的傳言。那是個不祥之物,雖有着起死回生的能力,卻讓多少人追隨一生毫無結果,白白浪費了一世美好。我勸你,如果真的希望渺茫,就別找了,那只是個幾百年前的傳說,不一定還存留在世間的。”
“不。”夏顏修眸色堅毅,清俊的面龐微微搖動,“就算傾盡此生,我也要追尋那寶物。”
“哎。”姬無量雖驚歎於他的堅定,卻又不失遺憾地沉重一嘆,“敢問夏太子,如此拼命,如此堅持,所爲何物呢?”
“爲了救她。”他毫不猶豫地出聲道,緊抿薄脣,月光映着他微微搖曳的身形。
“那我只能祝你成功了。”姬無量聞言又是沉重一嘆,起身走到破舊的書櫃旁,拿出一個橙紅色的小藥瓶,“把這個拿給那個老頭,他便會知道你是我這裡的人,自然會告訴你他所有知道的東西。記住,如果從他口中詢問無果,切忌再追隨下去,這種也許並不存在的東西,會誤了你一生啊。”
他鄭重地接過藥瓶,曲身深鞠一躬:“謝仙醫相助。”
“哦對了。”姬無量又像想到什麼似的站起身,將放在木桌上那個小紙袋遞給他,“我自3年前就從未下過山了,不喜再在民間露面。你替我把這個帶給靳竹,告訴他,這是我配製好的,有利於緩解凰天毒的毒性,但切忌不可根治。你幫我跟他道聲歉,我也只能幫他到這了。”
“凰天毒?”他眸光一凜,捏着紙袋的指尖微微發顫。
5歲時母親七竅流血,髮絲落盡的死相歷歷在目,他不由得攥緊拳心,青筋暴露在額角。
“怎麼,你對這毒有所耳聞?”姬無量見他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忙出聲問道。
“只是聽說過。”他收起外斂而異常的情緒,平靜地一笑,有些不解地問,“到底是誰患上了這種毒?”
“不瞞你說,是靳竹的妻子,花伊婧,不知你認不認識。”姬無量嘆了口氣,一副頭疼無奈的模樣。
“認識。”他怔怔出聲,眼前倏爾出現那一襲素藍宮裝的女子,在人前笑靨如花,防備起他時卻跟只刺蝟一般難以靠近。
“好。那拜託你務必替我送到。”姬無量微笑,稍許頷首,將二人送至門口時,狼羣不知從何時慢慢聚攏而來。
“都站在這幹嘛,這是我的客人,下次見面不許再如此大不敬了,聽到沒!”姬無量負手而立,語氣嚴厲,就像是在對犯了錯的孩子訓話,但眸光溫柔,明顯又流露出疼愛之意。
“嗚!”狼兒們依次委屈地低下頭,紛紛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彷彿是聽懂他
的話。
“它們怎麼能這麼聽你的話!”夏天暢不由得驚呼出聲,方纔這些小東西還恨不得吃了他們,現在卻在這仙醫面前這麼乖順妥帖,這也太厲害了吧。
“它們跟了我這麼多年,關係再不好也沒道理了。”姬無量笑着坐回搖椅上,嘎吱嘎吱地微晃着身軀,目光悠遠地望向深邃的夜空。
“好了,作爲補償,你們帶他們倆下山吧。”他面露笑色輕輕一揮蒲扇,這些狼羣們彷彿聽懂了他的旨意,爭先恐後地跑在前面,像極了一羣單純的孩子想在長輩面前大出風頭博得讚揚,夏天暢與夏顏修不由得會心一笑,再次與姬無量感謝道別後,隨着狼羣的指引策馬下山。
一道銀白色的光芒乍現在花伊婧眼前,一顆通體青白色的寶玉,入手涼薄順滑,紋路清晰流暢。
“這便是自古以來,無數戰士粉身碎骨,歷盡生死所想要得到的鎮靈珠。”眼前,突然出現在現代時,親手那將珠子交送到她手中的老婦,她此刻正站在面前,語氣一如既往的神秘,低沉。
“您……到底是誰?”花伊婧定定地望着那紫色斗篷下的面孔,望見的卻是一片黑暗。
“你無須知曉我是誰。”老婦人悠悠道,她語音未落,令人驚訝的是,那粗糙手掌間的美玉一點點融化成水,最後幻化成一股清水流淌過她指尖,落入地底消失不見。她愣愣地看着這一切,微張了張脣,卻什麼都問不出口。
“鎮靈珠是你帶來的,所以,你有義務把它找回來。”老婦人突然出口道,將滄桑的手縮進衣袖之中。
“它在哪?”花伊婧焦急地出聲問道。
“恕我也無法知曉,它落在塵世間的某個角落裡,世上只有你與另一位女子能有緣找到,只有你們,只有等到你們的出現,鎮靈珠纔會真正現身……”老婦人的身體逐漸向後移動,渾厚的聲音越拖越遠,在她心底久久迴盪無法平息。
“別走!”
隨着她一聲驚叫,她猛地坐起身,眼前卻是正常如舊的光景。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府裡府外不時傳來有人進出的聲音,窗口的鳥兒們依舊嘰嘰喳喳一片,聽到她的驚叫後紛紛揚翅而去。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聽到聲響的綠月着急跑來,掀開簾子望着她。
“沒事。”她笑着搖首,套了件衣服翻身下牀,“綠月,今天的早膳都有些什麼?”
綠月應了一聲,笑道:“綠茶糕,紫薯稀飯,還有幾道小菜是昨晚剩下來,你說今早再用的。”
花伊婧微許頷首,對着銅鏡之中的自己發呆。
“小姐可是做噩夢了?”綠月挽起袖子走上前,心細地替她綰起長髮,手腳麻利地將頭髮盤起,配上一根象牙白色的簪飾。
花伊婧呆滯地盯着鏡中水靈靈的面龐,怔忪地點點頭。她的思緒還停留在那個夢裡,與老婦簡短的幾句對話之中。
鎮靈珠。她目光低斂,微怔地望着自己掌心出神。似乎還記得那顆玉珠沁入掌心的感覺,冰涼入骨,卻沒有一絲寒意,恍若有清泉流過掌心般清爽,令人心感舒暢。
“鎮靈珠是你帶來的,所以,你有義務把它找回來。”
“恕我也無法知曉,它落在塵世間的某個角落裡,世上只有你與另一位女子能找到,只有你們,只有等到你們的出現,鎮靈珠纔會真正現身……”
這彷彿就如同傳言的託夢一般,老婦真的是在向她託夢,給她最後的線索助她找到鎮靈珠嗎?其目的,又是什麼呢?她撫着下頜凝神思考,都說鎮靈珠是遺落千年的寶物,可她才穿越到這裡生活不到一年!話說回來,那個老婦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什麼她會持有鎮靈珠?爲什麼選擇把鎮靈珠交給她?又爲什麼那麼好心地爲她指引方向?她口中的另一個女人又到底是誰……
這一切疑問好似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團,深深地困擾着她的心。
不過她還記得,那個夏顏修似是在一直追尋着鎮靈珠,雖不知原因何在,但也許找到他會有些線索。
“找到鎮靈珠,是我的責任……”不知是睡意未消還是思慮太多,她竟開始恍惚地喃喃自語。
“小,小姐,你剛纔說什麼?鎮靈珠?”綠月顫抖出聲問道,手中的紫檀木梳應聲而落。
“沒什麼。”花伊婧隨即緩過神來,搖搖頭道。
“小姐,我聽見了,是鎮靈珠!小姐,你知道鎮靈珠的下落?”綠月急忙問道。
花伊婧神色怪異地望着她,再次搖頭:“並沒有。這是怎麼回事?”
“綠月聽說,鎮靈珠是一枚失散多年的珠玉,能治好世間一切苦疾,也可喚醒任何永眠的生靈。”綠月一說到此物,頓時如着了迷般雙目發光。
“你也在找這個寶貝?”花伊婧不禁訝異地問道。
“沒有。我找這寶貝做什麼,只是覺得它很神秘,如在有生之年能見到一眼,那便是綠月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她掩脣一笑,眸裡卻是充滿了期待之意。
“那,你知道有關這個寶玉的下落嗎?”花伊婧沉吟片刻後,揚脣問道。
“我區區一個小婢女,怎麼會知道這世人都爭相搶奪的珍寶?不過,我倒是知道在不遠處的無極山上住着一位無所不知的僧者,很多人都向他求問鎮靈珠一事,怪的是,那僧者雖是像模像樣地回答,但給予每個人的答案都千差萬別。雖然這樣唬騙來客使得他信譽掃地,但每日依舊有很多人前往。”綠月湊近她耳邊,神秘兮兮道。
“僧者?”花伊婧挑眉重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怎麼了小姐?你想去尋這鎮靈珠的下落?”綠月訝異地驚然出聲。
“小聲些。”花伊婧掩脣低語道,“我只是好奇罷了,但讓別人聽到我們討論總歸不好。算了,還是用早膳去吧。”說罷,她起身掀簾而出。
七日了,距離鳳凰宴結束已經七日了。
花伊婧躺在搖椅上頭疼地望着一室珍寶,那都是鳳帝爲了賞賜冠者送來的,不過這貌似也太多了些。她微微斂目養神,扶額輕嘆。
七日,距離溫靳竹和上官雪蓮成親之日也該快了。她睜眼,擡首望着一樹紛揚落下的梨花。春季一向來去匆匆,也許這片梨花林在春季過去後也該枯敗了。
枯了也好,樹死後,她就立即命人把這片林子除去,免得她看着,心裡還殘留餘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