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躲避!”
咻——
轟!
火炮的呼嘯聲中,守軍士兵的尖叫在城牆上此起彼伏的響起,其中不時摻雜着幾聲人臨死前的慘叫和受傷的痛苦呻吟。看着幾乎被鮮血所染紅的地面,阿梅德搖了搖頭,企圖讓因爲爆炸而出現重影的視野恢復正常,但是這並沒有什麼用,他的視野中仍然有着重影,他的耳邊盡是爆炸的餘聲,將周圍的一切聲音悉數覆蓋。
“撤退!撤退!撤離城牆!撤離城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耳邊終於能夠聽見來自外界的聲音,他迷茫地看着不遠處嘴巴一張一合的軍官,努力想要聽清對方說些什麼,但就在他聽清楚之前,一發炮彈從天而降,好巧不巧的砸中那名軍官的上半身,對方几乎還來不及進行躲閃,整個人的上半身就被炮彈削去,只剩下不斷噴血的下半身還站立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失去支撐的下半身才轟然倒下。
“跑!跑!”阿梅德心中瘋狂怒吼道,他想要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腳底卻是不停的劇烈顫抖,而就在這時,一個面色驚恐的士兵向他這邊跑來,直接強行拉着他的手臂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拖拽着他一起跑向箭塔,一邊跑,這名士兵還一邊語氣急促地喊道:“瘋了!一切都瘋了,阿梅德,快跑吧,遠離城牆!溫斯特人簡直是衆神派下來懲罰我們的使者!”
“懲罰?使者?你在說什麼?”他迷茫地看着那名士兵,雖然現在大腦還是像一坨漿糊混亂不堪,但他還是知道對方的身份,他是和自己同一個街道一起長大的塔爾,鐵匠之子。
然而塔爾彷彿是沒有聽見他的疑問一般,仍然拖拽着他跑向箭塔,幾步就衝進了塔樓內部,一進入塔樓,裡面的一片狼藉就將阿梅德嚇了一跳,他能夠很清楚的看見,在塔樓原先射擊孔的位置被溫斯特人的火炮轟出了一個猙獰大洞,地板上滿是石料碎塊,其中還躺着幾具渾身鮮血的屍體,而在大洞的對面,一枚通體變形的鐵球被牢牢鑲在牆壁上,上面還勾勒了少許血肉。
看着這一切,塔爾也是被嚇了一跳,他透過大洞看向城外還在轟擊的溫斯特炮擊陣地,嘴裡低聲咒罵了幾句,然後又拖着阿梅德向樓梯口跑去,樓梯口內部也有許多士兵慌亂地奔跑着,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濃濃的恐懼,溫斯特軍隊的猛烈炮擊打破了他們對於戰爭的刻板印象,相較於火炮之下死去士兵的慘狀,原先的冷兵器戰鬥卻是顯得無比溫柔。
因爲還要拖着阿梅德這個腿部受傷的拖油瓶,所以塔爾的逃跑速度相較於那些士兵極其緩慢,但他並沒有因此放棄阿梅德,因爲後者是他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塔爾,謝謝你。”看着塔爾滿頭大汗的樣子,阿梅德忍不住輕聲說道。塔爾也聽見了他的話,他的動作明顯一愣,但很快就繼續跑了起來,嘴巴微張,剛想說些什麼,卻聽見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然後是一陣劇烈的搖晃,一枚炮彈居然擊穿了城門頂部的城牆,攜着不可阻擋的衝擊力砸進樓梯間,將離塔爾等人只有幾級樓梯的距離的兩名士兵砸死,而後又去勢不減,再次擊穿了樓梯間單薄的牆壁,飛向城內,重重砸入一間民房的屋頂。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塔爾驚得腳底一軟,頓時支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和阿梅德一起滾了下去,同樣震撼的阿梅德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尖叫,就如同肉球一般順着陡峭的樓梯滾了下去,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似被幾十個大漢當做沙包輪番“照顧”過一般,全身的骨架都要散架,疼痛難耐,他想要罵粗話,但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躺在亂石之中,感受着自己的意識飛速朝黑暗深淵墮去。
……
不知過了多久,阿梅德才終於恢復了意識,他艱難地睜開雙眼,入眼的卻是熟悉的軍營天花板,全身的疼痛還沒散去,讓他連轉頭觀察四周都很艱難。
“你醒了。”一個聲音從旁邊突兀響了起來,聚集着,一張還算俊朗的面容出現在阿梅德的眼前,他認得這個人,這副面容的主人是一位貴族的次子,也是隨杜波依斯國王出征失利後逃回這座城市的一員。
只是,他爲什麼會出現在軍營裡,還詢問自己的情況,阿梅德一頭霧水。
“我……”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涸的厲害,說出的話沙啞的難以入耳,那位騎士卻恰逢時宜的遞過來一個裝滿了清水的碗,扶着阿梅德的頭給他灌了進去。甘甜冰涼的水入喉,滋潤了乾涸的喉嚨,讓阿梅德舒服的閉上了眼,過了一會,他又睜開了眼,看向那名騎士,道:“謝……謝謝,騎士大人。”
雖然聲音依然沙啞難聽,但相較於剛醒來說的第一個字,也不是難以接受。
“阿梅德·加戈,你已經昏迷了一整天,等會要是身體好了點,就去外面領一份食物吧。”騎士一邊檢查他身上的傷痕,一邊說道,而後似乎是確定阿梅德的身上沒有較大的傷勢,便起身向外走去,阿梅德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發現有許多還躺在牀上的士兵不顧傷勢,掙扎着起身向他行禮,這種行禮並不是平日對於貴族的敷衍,而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這是怎麼了?他心中疑惑道。似乎是爲了解答他心中的疑惑,躺在對牀的一名傷兵感慨地說道:“索倫森大人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騎士,他和其他高高在上的騎士老爺不一樣,他關心我們這些位於底層的身份卑賤的士兵,也關愛傷兵,簡直就是吟遊詩人口中的騎士典範。”
“騎士典範麼。”阿梅德心中暗自呢喃,從小到大經常看見貴族騎士囂張跋扈,隨意欺侮平民的他對此並不感冒,而且現在最讓他關心的,還是把自己從危險的城牆上救出來的塔爾的消息。
“衆神庇佑,塔爾,你千萬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