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

當然,大家並非忘記了他們,只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大廳中形勢微妙,各人自然都有自己的立場,本來,廳中除了張捕頭與王小二,皆是明家的盟友,自然不會待見這二人,也想着乘別人到來之前弄清楚這二人身後的勢力,故而李東陽等人也沒有阻止張延齡與郭小候爺的胡鬧。

但,張諫的到來卻將這種態勢打破了,畢竟,張捕頭乃是順天府尹的差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張諫畢竟是張捕頭的上官。

如果他們再抓着這二人不放,張諫也面子上不好看,他們自然不會再深究此事,而且之前明中信已經叫這二人前去,雖然咱們不知曉明中信究竟玩什麼貓膩,但想來定然已經有了安排,既然現在情勢不允許,他們也就不再多事了!自去攀談就是!至於張捕頭與王小二,忽略就好。

張捕頭與王小二見此情形,也知曉他們涉險過關了,這些大人物不會與自己計較了,暗自鬆了口氣,規規矩矩坐於一旁靜候賞技會的開始。

不過,張諫的到來也拉開了官員們前來的序幕。

就在他們在大廳內攀談之時,明宅門外來了一行人。

明有仁自然是笑臉相迎。

來人來到桌案之後,將請諫遞給明有仁,聽得明有仁的介紹,要題字留名,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但卻也沒說什麼。在明有仁拜請來人留名之時,他的目光卻並沒有看向桌案之上,反而是看向了桌案之後的報欄,卻只見此時的報欄上,一件件彩色絹掛於其上,當然,他並不是看這些采色絹,雖然彩色絹價值不菲,但對於他來說,這些只是細枝末節。

他看的,乃是那些題字的名字。

他擡手一指彩色絹,衝明有仁問道,“李閣老與張府尹也到了?”

明有仁笑着回道,“回謝閣老,不只是李閣老與張府秀已經到了,劉大人與壽寧候、武定候等人也來了,正在大廳內靜候。”

不錯,來人正是謝遷。

當然,他並非一人來此,身後居然跟着三人。

來者是客,明有仁也沒有表示不滿,只因爲,每張請諫上皆註明了,每人可以帶領三人前來,人家又沒有違規,他自然沒說的。

“好!”謝遷不再說什麼,提起筆來,龍飛鳳舞地題了字,讓過一旁。

身後的謝元陽讓過一旁,笑道,“雲起,你先!”

李侍郎笑笑,也不推辭,上前題下了字,擡眼望向謝元陽,“謝兄請!”

謝元陽笑笑,再未推辭,上前題字。

至於第三人,他們卻是並沒有理會,好似不存在一般,奇怪的是,謝遷也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看着報欄上掛着的彩色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那第三人卻是靜靜立於一旁,並沒有說什麼。

待謝元陽提完字後,他緩緩上前,提筆寫下了兩個字,“蕭颯!”

明有仁眼睛一縮,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這個不速之客,眼中那絲忌憚之色顯露無遺。

只因爲,他知曉,這蕭颯與明中信的關係可不怎麼樣,而且還是明中信的情敵,當日在省城可沒少給明中信使絆子。今日他怎麼來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警惕!必須告訴中信。

然而,提下字之後,謝元陽、李雲起、蕭颯靜立謝遷身後,靜靜等待。

“哦,你們完了!走吧!”謝遷收回目光,環視一眼,笑笑,一馬當先,嚮明宅內部走去。

明有仁自然是緊隨其旁,將他們迎進了明宅。

謝遷等人剛剛踏入明宅,卻只見明中信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

“謝閣老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明中信遠遠地就拱手笑道。

謝遷上下打量着走過來的明中信,並沒有回禮。

“明家主好大的駕子啊!”謝元陽卻是冷哼一聲,嘲諷道。

“不敢,不敢,中信只不過是在準備今日的賞技會,耽誤了迎候謝閣老,恕罪恕罪!”明中信卻是不看他,只是衝着謝遷拱手作揖。

“明家主不是天縱其才嗎?怎麼時至今日也沒有準備好賞技會,難道出了什麼紕漏?”就在此時,突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明中信一愣,擡眼望去,一臉的疑惑,“蕭公子?!你怎麼來了?咱可沒有邀請你啊!”

蕭颯面色一變,看一眼謝遷,就待發難。

“哦,對了,看我這記性!”明中信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一拍腦袋,衝蕭颯拱手道,“恕罪恕罪,我可不知道,你居然是謝閣老帶來的,失禮了!”

蕭颯瞬間瞭然明中信的話裡話,這是鄙視自己是被別人帶來的啊!眼神一變,眉頭一皺,就待發話。

但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明中信,卻只見明中信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顯然,這傢伙是誠心的!

不動怒,不動怒,動怒就上了他的當了!這傢伙就是想要挑撥咱與謝閣老的關係,不能讓他得逞!蕭颯強自壓下了自己心中的怒意,轉怒爲笑,拱手道,“蕭某前來是謝閣老提攜,讓蕭某來嚮明家主學習學習,見識一下,否則,蕭某哪有這種眼福啊!”

明中信呵呵一下,不再揪着這小子,轉頭向謝遷道,“謝閣老,請與這二位世兄一起入府吧!”

蕭颯眉頭一皺,這傢伙,居然專心將自己排除在外,這是找茬啊!忍,忍,不能讓這傢伙得逞!蕭颯強忍着心中的怒意,垂頭跟在謝遷身後,不再言語。

謝遷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看了一眼明中信,面色一緩,輕聲問道,“陸先生呢?”

明中信連忙回道,“回謝閣老,陸先生正在後堂監督賞技會的細節,稍候就過來!”

哦!謝遷點點頭,不再說話,邁步向內行去。

明中信自然緊跟而上,引領着他向前。

而旁邊的謝元陽與李雲起卻是撇了蕭颯一眼,對視而笑,搖頭邁步向前。

蕭颯望着二人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但卻迅速收斂,快步緊跟而上。

唉!明有仁搖頭嘆息一聲,轉身向外行去,繼續自己的迎客生涯。

明宅大廳當中。

“喲,謝閣老!”李東陽看着邁步進門的謝遷,笑道。

“沒有李閣老早啊!”謝遷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

“見過謝閣老!”張諫自然不敢怠慢,上前躬身行禮道。

“哦,張大人也來了!”謝遷衝張諫拱手道。

餘人卻是盡皆站了起來,畢竟,這位可是閣老,幾人之下,萬萬之上的存在啊!他們豈能失禮於人!

“劉大人,壽寧候,武定候,各位早來了!”謝遷一一看過去,打招呼。

大廳中自然是一片祥和,每位大人雖然話裡話外皆有其用意,但總體上還算和諧。

謝元陽與李雲起、蕭颯自然是上前向各位前輩同輩一一打招呼。

衆人按次序落座,熱絡地攀談着。

而蕭颯卻是瞅向了旁邊的張捕頭與王小二,上下打量着,眼中閃過一絲探尋及思索。

明中信卻是在與衆人攀談之時,時刻注意着蕭颯的動靜,見他注意那二人,眼中閃過一絲深意,收回了眼神,左右逢源地與衆人打成了一片。

就在此時,明宅外不遠處的一處民宅中。

“王爺,謝遷已經進了明宅了!”一個管家打扮模樣之人,進了宅院一間房中,躬身回稟道。

“謝遷來了?”上座的王爺一時爲之愕然。

“不錯,探子們剛剛回報,謝遷領着謝元陽、李雲起、蕭颯進了明宅。”管家躬身回道。

“這傢伙什麼意思,怎麼會這麼早就來了明宅?”王爺皺眉思索,自語道,“難道?這傢伙想及早探探明中信的底?”

而管家卻是紋絲沒動,眼觀鼻,鼻觀心,好似根本沒聽到一般。

“那張諫也去了?”王爺擡眼望向管家。

“諾!”

“咱們是現在就去?還是再等等?”王爺眉頭一皺,問道。

“依臣之見,咱們再等等!”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而王爺與管家卻是絲毫沒有感到驚奇。

卻原來,旁邊還坐着一位中年文士,不過,剛纔正是皺眉思索,並沒有說話,現在王爺問出口,他纔回的話。

“再等等?”王爺皺皺眉,看向中年文士。

“那蕭颯既然已經去了,咱們還是等等吧!”中年文士眼中飽含深意道。

王爺眼前一亮,深以爲然地點點頭。

“對了,那準備的物品可齊全了?”王爺突然擡頭望向管家。

管家沉聲回道,“一應事務皆已經備齊,就等王爺成行!”

哦!王爺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看向中年文士,“若虛,你說,這次的禮物能行嗎?”

中年文士搖頭道,“臣也不知道,那明中信終究見慣了奇技淫巧,這些物事能否入得他的眼可真心沒法判斷!”

王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不過,”中年文士補充道,“相信如果王爺把姿態放低,將咱們的誠意擺正,他必然會知曉王爺的苦心的。”

王爺緩緩點點頭,但面色卻是並沒有有所好轉。

中年文士嘆息一聲,卻是並沒有再說什麼。

“管家,你且去探探,那太子與劉健是否成行!”王爺吩咐道。

“諾!”管家應聲而去。

“老爺,太子準備從東宮出發了!”一個老者衝進了一座府邸大廳,朝上座的劉健回稟道。

“好,咱們也出發!”劉健沒多話,站起身形,整整衣冠,邁步向外行去。

此時的東宮,一陣雞飛狗跳,劉瑾上竄下跳,前後檢查着,深怕出現什麼紕漏。

“劉瑾,你究竟怎麼辦事的,怎麼這麼多人?”朱厚照滿面不悅地望着劉瑾。

劉瑾苦笑一聲,“殿下,咱也不想啊!但皇后娘娘吩咐過了,必須得保證您的安全,否則,就要要了咱的腦袋啊!這些侍衛也是皇后娘娘派來的,咱也不敢將之趕走啊!您看,東宮此行只有咱們這幾個人了啊!”

劉瑾一指旁邊。

朱厚照皺着眉頭,看向旁邊。

卻只見自己東宮中的侍衛居然一個也沒有跟來,一眼望去,居然只有平時與自己玩耍的那幾個太監,餘者皆是母后宮中的侍衛,嘆息一聲,罷了,由着他們吧!

朱厚照的嘆息聲令劉瑾深深出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心中暗道,過關了!

但隨着朱厚照的目光投過來,劉瑾瞬間回覆了滿面愁容的模樣。

朱厚照見劉瑾這般模樣,也沒辦法責備,不耐地擺擺手,“罷了,起程吧,再晚就怕誤了好事!”

“太子起駕!”劉瑾瞬間站直身形,中氣十足地喝道。

“太子起駕!”瞬間,應和之聲響徹雲霄。

同一時間,無數人,無數道目光,緊緊跟隨着東宮太子儀仗緩緩起行。

當然,暗中明裡的勢力也騷動了起來,京師的氣氛瞬間有了一種凝重。

“太子起行了!”此時的御書房,弘治面色肅然地看着面前的陳準。

“正是!”陳準低頭應是,但卻心中苦笑,這是您同意的,您這是何苦呢!既然擔心,又何必讓他應邀呢?

弘治自然不知道陳準心中的腹誹,緩緩點點頭,沉聲吩咐道,“派人暗中護衛,絕不能出任何事!”

“臣已經將手下的所有檔頭派了出去,肅清了從東宮前往明宅的道路,最大限度保證絕不會出事的!”陳準肅然回稟道。

“不是最大限度,而是絕不能出事!”弘治有些煩躁地來回踱着步,顯然,他心中難以平靜。

“陛下!”就在此時,突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

弘治一愣,望向一側,“皇后,你怎麼來了?”

卻原來,一個端莊無比的女子正款款而來,望着弘治笑意盈盈。

“臣妾知曉陛下心中放心不下,所以,前來安慰!”張皇后巧笑盈盈地解釋道。

“唉,朕是不是不該同意照兒涉險前去呢?”弘治嘆息一聲。

“陛下錯了,照兒今後必然會面臨比今日更加危險的處境,您難道一直將他當做籠中鳥養着?那他又如何能夠接得下這大明的大好河山呢?更何況,臣妾已經將臣妾宮中所有能幹的侍衛盡數派在了照兒跟前,一定會護衛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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