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這雙眼睛,水靈靈閃着光澤,聰慧而睿智,叫人看一眼便心動血熱。可現在,還是同樣這雙眼,看着他時,全然沒了靈動的神采,滿滿填駐着恨意和沉寂。
他愣住,竟不敢阻攔,也不敢去觸碰她,怕她這個樣子,被他一把握住就會壞掉,可薄脣霜白無血色,顫抖半晌,嗓子泣血般開了口:“你睡這裡,我出去。”
她不理,繼續往外走,身側又有聲音傳來,“想讓我離婚,就乖乖聽我的。”
一句話,成功阻止了她的步伐,於是拖着笨重的身體,又迴轉,一步一步挪到牀邊,坐下。
她也確實沒有多餘的力氣再邁出一步了,不想跟他爭辯,只盼着他離開這裡。
眼神淡淡地擡起,對上他。
片刻後,他反應過來,皮鞋似有千斤重擡不起,轉身,挺拔磅礴強壯的身軀,竟佝僂的那麼厲害,如同被整個世界拋棄一般,再無鬥志。
一牆之隔,似分離出兩個世界,唯一相同的是,兩顆再也無法甦醒的心。
*
溫婉和衣而眠,躺在牀榻上一遍一遍撫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悄聲心痛地跟寶寶說着話。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爲了自由到底是要傷害你們。你們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努力活下來,媽媽用一生疼愛你們,補償你們。
夜已深,整棟別墅都安靜下來,紅姨也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年靳誠席地坐在臥室門口,廊燈昏暗,光線似有若無一般,高大挺拔的身軀頹然靠在牆壁上,昏沉的燈光打在他低垂的俊臉,籠罩出一片陰翳死寂的晦暗。
整整一夜,他就這樣坐着,暗色系的襯衣褶皺邋遢,英俊深邃的五官慘白頹廢,那雙眸緊緊閉着,就連薄脣都抿成一條霜白的直線,整個人蒼白頹喪到極致,像是承受着劇痛折磨,卻又周身凌厲地瀰漫着一股懾人的清冽沉鬱。
不知是凌晨幾點,房間裡突然傳來微弱不易辨別的呻嚶,幾乎是在聲音傳出來的一瞬,那低垂的黑色頭顱驟然擡起,雙眼豁然睜開,下一刻,挺拔死寂的身軀觸電般彈起,衝進了臥室。
光線昏暗,他一把開了壁燈,看到牀上腹部隆起身體笨重的女人正彎着腰痛苦地翻轉掙扎。
“婉婉,婉婉!”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抱上去,扶着她的上半身擡起,這才發現她臉頰已經蒼白的沒有丁點血色,柳眉凝成一團,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沾溼了頭髮。
那隻素白猙獰的手指用一股恐怖的力量抓着他的衣衫,抽搐痙攣不止,她嘴脣蠕動着,卻根本聽不清說了什麼,許久他才明白,她說:救孩子,救孩子……
一刻都不能耽誤,他一邊溫柔顫抖地安撫着女人,一邊掀開被褥。
誰料掀開被子,他卻被牀單上女人身下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嚇到眼前一黑--
流血了,大出血……大出血--
年靳誠慌了神,這時給她穿衣服都已來不及,只能用被子將她緊緊一裹,抱起來就朝醫院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