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甄平樂拍醒了,睜着兩隻紅腫的眼睛看着甄平樂,眼神無辜又迷茫,像是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甄平樂心裡十分疼痛,也等不到李榮自己去洗澡了,她拉着李榮的手站起來,走到紫煙身邊的時候,讓紫煙去準備午飯,然後和紫鶯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攙扶着李榮往耳房走。
李榮能兩天兩夜不吃不喝,還能走到甄平樂面前,那全是憑着一口氣,等到坐在溫暖的屋子裡,心情也放鬆之後,李榮就再也撐不住,說話顛三倒四不說,就連一舉一動,像是都慢了許多,看着如同丟了魂一樣。
甄平樂一個人承擔不了李榮的重量,只能叫紫鶯幫忙,好不容易兩人照顧李榮泡了熱水澡,把人重新穿戴整齊之後放到牀上,李榮已經昏昏欲睡了。
甄平樂輕聲喚着李榮,等到李榮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甄平樂輕聲哄着李榮,讓她把紫煙熬好的肉粥喝下去,這才讓李榮躺下,准許她閉上眼睛睡覺。此刻的李榮像是一個孩子,不管甄平樂說什麼她都會照做,甄平樂強忍着心痛,又請了一個大夫給李榮把脈之後,大夫說了只是勞累過度,休息幾天就沒事了,甄平樂纔算是放下心。
李榮睡了一覺,第二天辰時醒來,她看着陌生的環境,還有些不明白,怎麼突然就換了一個地方。
門吱呀一聲打開,甄平樂身後跟着紫鶯,走了進來,看見披散着頭髮擁被坐在牀上的李榮,甄平樂笑了笑,快步走過來道:“醒了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李榮只是專注的看着甄平樂,沒在甄平樂臉上看出什麼東西,李榮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甄平樂笑了,拍了一下李榮的手背,道:“你傻了啊,是你自己來找我的啊。”
李榮仔細的回想,慢慢的想起來了,的確是他來找的甄平樂。
他這幾天一直魂不守舍的留在那人身邊,一聽說那人要不行了,她就徹底的慌了神,好像活着再沒有任何意義一樣,後來也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想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狀元巷。
李榮是一個沒有親人的人,就算是忠僕,李榮的身邊也沒有一個。她的經歷和甄平樂非常相似,所以聽到有甄平樂這個人的時候,她纔會感興趣,也正因爲還有一個甄平樂,像是另一個“李榮”一樣,李榮才能把甄平樂當做至交好友。
甄平樂身邊至少還有很多人的陪伴,而且甄平樂到現在也有那麼多的親人,儘管甄平樂口中承認的親人只有甄平安,但是沈家,那麼多的老頭老太太,還有小公子小姑娘,都是甄平樂的親人,只是他們沒有承認罷了。
李榮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她甚至已經忘記了,她一開始是從哪裡來,有打算去往何方。小時候流離失所,走過很多的地方,爲了吃飽一頓飯,做過很多下賤的事情,李榮這麼多年一直不喜歡回憶過去,不是因爲她不想面對落魄卑賤的從前,而是打心眼裡覺得回憶是老了以後會做的事情,她現在還有很多目標沒有完成,沒有時間傷春悲秋,更不能鬱鬱寡歡,所以李榮幾乎不去想過去,也不太會想很遠以後的將來。李榮一直認爲過好當下才是最好的生活,她也一直這樣努力着,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可能只是匆匆一眼,措不及防看進一雙帶笑的眼睛,她這輩子從此萬劫不復。
這麼多年被榮華富貴迷了眼睛,或者只是因爲一雙眼睛太過溫柔,李榮一直以爲她這麼多年纔算是真正的做了她自己,跟在那個人的身邊,纔算是開心快樂,纔沒有辜負來到人世間走一遭,可是老話說得好,話不能說太早。
她還是太年輕,看不開,總覺得一輩子也不長,這麼說說話,聊聊天的,一輩子也就過去了,所以她並不是承受不了,也並沒有覺得不能嫁給那個人不好,她偶爾會覺得有點不甘心,也只是偶爾而已,更多時候李榮都覺得橫幸福,很慶幸,她可以在此生遇見一個讓她牽腸掛肚的男人,並且像是爲了讓她圓滿一樣,她喜歡那個人,那個人也不討厭她,他們在一起共事,走過很多地方,說過很多在別人看來非常狂妄且大膽的話……但是即便現在想起來,那樣的回憶都像是泛着米分紅的泡泡,非常的美好。
李榮從來不後悔做過的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她總覺得人的一生就應該存在遺憾,缺陷就是美麗,純淨無暇也不是她的風格,絢麗多彩纔是李榮想要的生活,所以李榮也一直在向着這個方向努力。她總覺得像她這麼聰明的人,懵懂無知,年少輕狂都沒出事,那時候什麼都不做她都可以活下來,那麼現在她出手了,理應活得更好纔是。
可是生活騙了她,李榮被溫柔所騙,一直沉迷在一雙假象的眼睛裡,現在看着甄平樂澄淨明亮的大眼睛,李榮像是突然醒悟,以前都是以前了,就像她以前想的那樣,以前都是過去,未來有更美好的在等着她。
李榮對着甄平樂扯了扯嘴角,她以爲她在笑,其實她比哭着還難看,道:“我肚子餓了。”
天大地大,都沒有吃飯事大。
李榮沒有多餘的想法,只想在醒來的第一眼,看見這雙乾淨的眼睛的時候,也能最簡單直白的說出她心裡想說的話。
甄平樂一頓,在之前看到李榮眼神混沌的時候,她還擔心了一下,但是隻是一下,僅僅只是一下而已,李榮就恢復了神智,看起來要比平常更精神的樣子,還對着她說她餓了。
甄平樂激動的手都在顫抖,連連說道:“好!餓了好!馬上就能吃飯了!”
李榮不知道,甄平樂聽見李榮只是說了一句她餓了,卻像是聽到了多麼美妙的聲音,像是吟唱一般在甄平樂的耳邊響起,讓她整個人都爲之振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