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的鼻子堵住了,眼淚沒有流出來,她是大姐啊,讓姐妹們信任的大姐,她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除了你,只有我知道,是不是?”
“在洪門,是。”何大夫說道:“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還能不能見到你,如果不能,這會成爲我永遠的遺憾,謝一,十里洋場只會是我生命中的一站,但你會永遠在我心裡,以後要是有機會,找個好男人嫁了吧。”
這番話像離別感言,謝一喉嚨似乎被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何大夫說道:“謝一,老天爺給了我醫術,我原本只打算做一個懸壺濟世的醫者,可惜這個年代,想要安穩地過日子太難了,我跟了我認爲對的人,也希望自己可以一路走下去。”
謝一的頭撞在何大夫的胸口:“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不想連累你。”何大夫說道:“你也捨不得你的姐妹,是不是?”
他不能帶她走在同一條路上,她也有她的責任,謝一雙手緊緊地捏着何大夫的胳膊:“所以加入洪門用的是假名?”
“是的。”何大夫說道:“我們是地下工作者,不可能用真名,但我真的姓何。”
謝一苦笑道:“叫什麼名字已經不重要了,今天晚上你要到哪裡去?”
何大夫爲難道:“我現在也不知道,明天,明天如果我沒有出現,你就當我已經死了吧。”
“怎麼可以這樣幹。”謝一說道:“就算我想忘記你,兄弟們也會問,何大夫到底去了哪裡,何大夫怎麼可以不辭而別,天天聽到何大夫何大夫……”
何大夫抱緊了謝一,狠狠地擁抱,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謝一,我們生錯了年代,如果是和平的年代,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大姐,你在哪裡?”易四與陳六的聲音響起,兩人的身子立馬彈開,謝一卻不敢走出去,只等兩人的聲音消失,聽不到她們的腳步聲,這才說道:“我先出去了,今天的一切我都會記得,明天,我等你。”
看着謝一走出自己的房間,何大夫一下子跌到椅子上,悵然所失,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起身到書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醫書,打開來,裡面卻是空心的,藏着一把手槍,他取出來,檢查裡面的子彈,子彈滿膛,他便倒吸了一口氣,待到了傍晚,會從院子的後門走出去。
一輛黃包車在大街上停着,見何大夫出來,將『毛』巾搭在肩上,大聲地問道:“要坐車嗎?”
何大夫二話不說坐上去,黃包車伕立刻跑動起來,越過人多的街道後,這才放慢了步子,車伕說道:“今天晚上他們會把人轉移走,這是我們最後營救他的機會了。”
他們口中的他是他們的同志,被捕之後一直飽受折磨,如今,他們要押送他去南城,他們得到消息,押送的時間就是今天晚上,半夜的火車,他們在十里洋場的同志已經撤走了一批,如今身體健康的只有六個人,手上的傢伙也不多,要衝到火車站去救人難度很大,但是他們絕不能看着同伴被送到南城赴死,火車站,正是在東北方向。
“何大夫印堂暗淡,鼻樑軟塌,而且眉目有煞氣。”
楊硯卿的話突然響在耳邊,何大夫的身子一震,那個戲院老闆曾經救過他們的人,雖然只是巧合,但至少說明他是個善良的人,沒有看着一條人命在他面前消失,那麼,作爲一個風水師,他的能耐可信嗎?
“長遠並無,只是最近嘛……何大夫最近要忌東北向,所以儘量不要往十里洋場的東北方向去,切記。”
“我爺爺曾說泄『露』天機會遭到報應,直接的反應就是折壽,我還不想早死,能說的只有這麼多了。”
“爲什麼不說得更明白一些。”何大夫喃喃念道,車伕停下來:“你說什麼?”
“忌東北。”何大夫說道:“東北方向是火車站,到底是該去,還是不該去?”
此時,何大夫的心裡敲起了鼓,忌東北,隨時有生命之憂,難道是說火車站有埋伏,?何大夫閉上了眼睛,人會在火車站嗎?心內有如天人交戰,黃包車突然停了下來,前面有一羣下了學堂的孩子穿過馬路,黃包車就避開他們,一羣孩子正嬉鬧着,其中一個孩子敲了前面孩子的頭,便立刻走到另一邊,被打的孩子回頭,卻找不到擊打自己的人,何大夫心裡一震,他輕聲地車伕說道:“不是火車站,他們玩的是聲東擊西,一定是用汽車。”
“你這麼肯定?”孩子們走遠了,黃包車重新跑動起來。
何大夫的聲音低沉下去:“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那個戲院老闆,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應該賭一把,老徐,我們必須得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