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新房,換下見客的衣服,杜雲尋讓丫鬟給範安陽梳個簡單些的髮式,他打開範安陽的首飾盒,仔細的打量一番之後,轉頭對倚翠道:“去我書房把我放在櫃子裡的首飾盒取來。”
倚翠應聲而去,不多時就帶着小丫鬟捧着好幾個首飾盒過來。“二少爺,這是您擺在櫃子裡的首飾盒,奴婢不知要取那一個,就全拿過來了。”
杜雲尋點點頭,讓丫鬟放到範安陽梳妝的鏡奩前,一一打開給她看。
“這是我畫的樣子讓人打的,你瞧瞧。”
範安陽低頭細看,不管是釵、簪還是步搖,都是小巧輕靈的樣式爲主,雖然是已婚婦女,但範安陽實際上還未及笄呢!五官雖精緻卻還沒長開,梳起牡丹髻着實很不協調,所以杜雲尋讓丫鬟們給她換髮式,硯月便給她挑了個單螺,然後只簪了支紅寶牡丹步搖,看來輕靈又不失莊重,也更適合她的年紀。
杜雲尋看了暗點頭,夫妻兩個換了半舊的常服,便一頭鑽進畫室裡去了。
墨香看了直搖頭,“姑娘的嫁妝都還沒歸整呢!姑娘就甩手不管,姑娘老這樣不管不顧的就鑽畫室,沒想到姑爺也這樣。”
墨香很憂心啊!當姑娘,在自個兒家裡,有親孃擎天護着,姑娘愛整天窩在畫室裡作畫,沒人敢有意見。
可是姑娘成親了!上有兩重公婆。下有丈夫、叔伯和妯娌們,行事自然不能再同做姑娘時那麼隨心所欲,現在新婚。姑爺不放在心上,然日後呢?
硯月收拾着首飾盒,不經意看到她一臉糾結,好奇的問了一句,得知她是在爲這事煩心,不由輕笑起來。“你想太多了!咱們姑娘向來是個懂事的,而且你當那兩重婆婆管得到咱們姑娘頭上來嗎?上頭還有個大少奶奶擋着呢!再說。要跟姑娘共偕白首的是姑爺,不是婆婆也不是妯娌。因爲怕她們有異議,而跟姑爺生了嫌隙?咱們姑娘沒那麼傻。”
是這樣嗎?
“姐姐沒看出來嗎?姑爺跟府裡諸人都疏遠得很,與其說是家人,其實還遠不如與咱們大少爺他們親暱呢!”
墨香自然是看出來了。只是她覺得姑爺之所以和家裡人不親近,是因爲他在廣陵求學多年,自然跟家裡人疏離,但細想想,那種疏離不僅僅是疏離而已,更多的是防備。
畫室裡,範安陽鋪了紙,想了一下手上的炭筆就開始構圖,不多時就畫出小念唸的臉蛋來。不得不說,承自父母雙方的優點,小念念生得是真的好。而且她也是杜府這一輩裡唯一的女娃娃。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在家裡排行老六。”
“我們平常不與舊宅那邊來往,所以很少人喊我六少爺。”所以今天聽了也覺得很新奇。
“舊宅?老夫人和二叔、三叔他們住而已?”
“嗯,我祖母就生我爹一個兒子,老夫人除了這兩個寶貝疙瘩,還有一個女兒。我那姑姑嫁得遠,當初她除了想讓我爹娶她孃家侄女。把你大姨母嫁到她孃家去,還想着讓你二舅娶她女兒。”
耶?原來這陳年舊怨,不光是意圖拆散繼子和小姑女兒而已?
大萬氏真當人是包子,隨便她拿捏啊!
“那後來?”
“後來,祖父惱她破壞他們兄妹情誼,但姑姑的親事,他也是上了心的,只是聽說祖父挑了幾家後生,她們母女都不滿意,想要高嫁,也得自己夠好,她除了相貌出衆就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人家高門挑媳婦,不止看相貌、家世更要看人品,她娘才傳出干涉小姑子女婚事的消息,那一家的主母會挑她女兒當媳婦?”杜雲尋沒有作畫,而是坐在範安陽作畫的畫桌旁,邊看她畫畫邊說着自家秘事。
“今兒認親,她沒來?”
“她嫁得遠,就算想來,也不方便吧!”沒來纔好,方嬤嬤跟他提過,這位姑母曾想把女兒嫁回孃家來,不過她眼界高着,瞧不上他這次子,對準着他大哥而來。
後來大嫂屢屢出狀況,老夫人沒少在外頭說,要是當初娶得是自家姑母的女兒就好了!高家門第是好,可不會教女兒啊!好好的孫子沒出孃胎就被他親孃給折騰沒啦!這是那家的好教養?
他成親,高家人只遣人送禮來,人是一個都沒出席,大哥說大嫂一早就不適,想來這也是原因之一吧!
範安陽筆下的小念念很快就成形,畫完之後,她端詳着畫作,好一會兒才問他,“她怎麼會不怕生?”
“她怕啊!很怕生。不過我天天拿你的畫像給她看,她身邊的奶孃和丫鬟也說你好,她看到你自然就不怕,你沒發現,她要你抱時,屋裡好些人的臉都綠了?”
範安陽笑,“看到了!不過二嬸和三嬸還真是有勇氣,都掛彩成那幅德行了!她們還能頂着那張臉來認親,實在太令人感動了!”
“嗯哼!你以爲她們是爲我們而來的?錯了,祖父政務繁忙,難得有機會見二叔他們,她們深怕不出席會惹祖父不悅,進而壞了二叔他們的算盤,所以纔會不顧羞的頂着那張臉來喝茶。”
“對了,姚都指揮使那邊可使人給你送會武的丫鬟了?”
“還沒呢!”這件事拖了蠻久的,之前她在備嫁,範夫人不讓她出門,就是交作業,也是由大哥和小路代交。“是不是不方便啊?”
“不是,人是已經找好了,可是你哥說家裡安排好給你的陪房,要再把她們加進來,就顯得有些多,怕大嫂和高家那邊有話,便要我日後再做安排。”
範安陽點點頭。“不急,等我摸清楚你家之後,再說吧!”
“那又有點太遲了!”杜雲尋微笑。“大嫂病了,夫人因爲一些事,又被祖父責罰,只怕這個家要先交到你手上幫管着。”
“不是吧?”範安陽的臉垮了下來,“人家才幾歲,進門才一天,就要我管家?是怕我不夠惹人嫌嗎?”
杜雲尋站起身。伸手揉揉她的頭,“放心。你只是幫管着而已,今天早上奉祖父之命來的那位顧嬤嬤,是祖父的心腹,她會幫着你。”他停頓了一下。露出嘲諷的笑容又道:“你想大嫂要是知道你一進門,祖父就點你管家,她會怎麼想?”
你夠壞了!“我會被她恨死。”
“那也得她有本事才行。她連陪嫁過來的丫鬟、陪房都拿捏不住,還想管家?她自己女兒多大了,衣服該添了,她都沒放在心上,光靠她娘新派來的媽媽代管,她娘怎麼不怕劉奶孃的舊事重演?”
範安陽忽然明白了,“所以你才常常去看小念念。”
“我娘那是沒辦法。她死了,照看不到兒女,可她還活着。卻對需要她照顧的女兒視而不見,我無法坐視不管。”
雲瑤的死,對杜雲尋而言,是永遠抹滅不去的傷痕,所以他無法對被母親漠視的小念念坐視不管,杜大少奶奶連丈夫都照顧不周。更何況是女兒。
範安陽對杜雲啓夫妻的事不予置評,她能做的。就是陪着丈夫多關心侄女了!
到了晚上,杜雲尋又與她同房,範安陽對自己的適應能力頗感驚訝,因爲她看着他在屋裡自在的走來走去,竟然已經不像前一天晚上那樣感覺不安了!
墨香她們卻是很擔心,姑爺是正值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萬一小兩口擦槍走火怎麼辦啊?
墨香怕範安陽臉皮薄,不敢開口問,硯月旁敲側擊,範安陽毫無防備老實作答,才讓陪嫁的丫鬟們放下心來,原來姑爺只是和姑娘同牀睡覺而已,單純的睡覺,而且還充當奶孃,把姑娘當娃娃哄。
不過饒是如此,回門當天,墨香她們很明顯的睡眠不足,讓範安陽爲之側目,但問她們是怎麼了?誰也沒敢跟她說,她們擔心姑爺跟她同睡張牀的事。
一早用飯時,顧嬤嬤又來了,這回是領着丫鬟們,捧着準備給範安陽回門時給孃家的禮來的。
“有勞嬤嬤了!”
“二少奶奶太客氣了。”
顧嬤嬤送上禮,便知趣的退下了,不過範安陽早安排了範嬤嬤去招呼她。
得知二少奶奶的陪房嬤嬤裡,竟有位宮裡蘭妃娘娘給的教養嬤嬤,顧嬤嬤暗暗吃驚,每年從宮裡放出來榮養的嬤嬤不少,但得宮裡娘娘青眼,特地派來侍候的嬤嬤可非比尋常。
顧嬤嬤與範嬤嬤一個是有心討好,一個有心結交,因此兩人很有話聊,等到準備要起身回門時,範嬤嬤已從顧嬤嬤口中得知不少事情。
送走顧嬤嬤,範嬤嬤便往範安陽處回話,範安陽正在梳妝,看到她來,忙讓人端椅子請她坐,範嬤嬤謙讓了下,最後是坐在範安陽身邊的小杌子上。
“嬤嬤跟顧嬤嬤可聊得來?”
“顧嬤嬤是個很會說話的。”範嬤嬤微笑,將顧嬤嬤說給她聽的事,轉述給範安陽聽。
她才進門,消息尚不暢通,也不好貿然讓瑞雪她們去四處打聽。
“二老爺想求老太爺出錢支助他做生意,被老太爺罵了一頓,趕了回去,聽說回去之後,他便同老夫人要錢,三老爺見狀不服,也鬧着要拿一樣多的錢才成。”
說話間,範安陽也收拾好了,範嬤嬤幫着檢查無誤,便道:“其他的事不急,就等您回來再說。”
“也好,嬤嬤要是得閒,便派人往後街去瞧瞧,看看跟着我過來的陪房他們安置得如何了?”
範嬤嬤領命,又交代墨香她們隨行的好生侍候,送走範安陽夫妻,她才轉身辦事去,纔到后街,見了賀璋家的,就有小丫鬟來報,道是大少奶奶孃家高家來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