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樓京城東城分部,年約四旬的掌櫃滿臉堆笑,衝着幾個面色鐵青的少年郎道:“幾位少爺,不是小老兒不給您幾位面子,而是,這些寶貝,咱們真不能收啊!”
掌櫃指指桌上擺的古玩,有珍瓏玉轉瓶,有雙色雙魚璧等等,品項繁多,但整體來說,價格都不高,不過這不是掌櫃不收的原因。
“幾位少爺,小老兒看這些寶貝應該都是您幾位家裡珍藏的吧?你們若是經過長輩允許纔拿過來,那必然有文件證明這是您幾位家裡所有,您想拿這些來咱氜拍賣樓拍賣,就得有這些東西的文件,不然小老兒這廂收了它們,回頭您幾位家裡長輩找上門來,說是人偷盜的,要把小老兒送官究辦,小老兒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啊!”
總歸一句話,要託他們拍賣,或想賣斷,都得有證明文件,證明這些東西是他們所有,不然他就拿這些寶貝當贓物看。
朱家二房的嫡子火氣一上來,就要推翻桌子把上頭的東西打碎,到時就叫他們賠錢了事,卻不想,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掌櫃身邊的幾個小廝給制服了,掌櫃指揮人卸掉他們的下巴時,笑得很和氣,讓朱家少爺們呆呆的瞪着他。
“幾位少爺們莫惱莫惱!”掌櫃彎腰看着他們的眼睛道,“我們拍賣樓開門做生意,若不能自保,那還做什麼生意?”
朱家少爺們的小廝和伴當們全都看傻了,怎麼這拍賣樓的小廝們都是練家子?而且看來功力都不低啊!
掌櫃不待他們反應過來,命人將他們帶來的東西全都原樣收了回去,小廝們動作快又準,不多時就將朱家少爺們帶來的古玩裝箱的裝箱,裝匣的裝匣。
“幾位爺,您可都拿好了啊!這些東西沒證明文書,沒法兒證明這來路,咱們這兒是不收的,若您家裡急着用錢。可以去當鋪噹噹,先週轉點錢來用,等有錢了再贖回來就是。”
掌櫃說完話,就讓小廝們送客。小廝們齊聲應諾,把人推搡出去時,掌櫃在後頭還添了句,“人弄傷了不打緊,東西可不能砸在咱們這兒。哦,對了,照舊例,請他們從邊門出去,記得給人叫車,好好的把人給送回去。”
小廝們笑嘻嘻的應下,邊把人弄出去,邊唸叨着,“真是,也不瞧瞧咱們大東家是誰。還想上門訛詐,真是傻!
朱家少爺們被扔上車,三房的少爺忙問了句,“你們大東家是誰?”
“宮裡頭最大的那位啊!怎麼,你們上門來想訛詐我們之前,都沒先打聽清楚?”小廝們鄙夷的笑了笑,讓車伕們把他們送回襄城侯府去,車伕們大聲應諾,鞭子一揮揚長而去。
小廝們回去覆命,正好杜雲尋夫妻陪範安嶽來巡視。聽聞這事,不禁好奇動問,“朱家很缺錢嗎?”
“缺,很缺。聽說朱家公中的鋪子早就想賣,不過價開得太高,有人問,沒人買得下手。”
一間旺鋪連三進院子,可住人,有庫房。廚房、車馬房一應俱全,開價要十萬兩銀子,但事際上京裡與他家鋪子一樣的旺鋪,只需一萬兩就能買下,而且裡頭一應傢俱俱全,若是剛好鋪子裡的裝璜能用,幾乎是掌櫃、夥計們直接搬進去,把貨叫進來,理一理貨就能開業了。
花一萬兩就能拿下一樣的鋪子,甚至位置、裝璜可能更好,誰會花冤枉錢,去買朱家的鋪子呢?
朱家原也不在乎這個,沒人買,就擺着唄!反正他們也不是真想賣,只是想以此爲藉口,逼楊元露把嫁妝交出來,供大家花用吧了!
怎麼也料到,富陽侯竟然還會替楊元露撐腰,不是都把這女兒當棄子兒了?怎麼會在懷王妃過世之後,反要逼他們同意和離?
朱家卻不想,他們在懷王妃過世之後,是怎麼對待楊元露的?她就那麼一個女兒,過世了,不讓她來送,不讓她見女兒最後一面,只想着怎麼樣趕在朱德惠下葬之前,趕緊催着懷王,把繼妃的事定下來,人選自然是在朱家裡再挑一個,嫡庶不拘,朱世子侯自然是希望人選落在長房,如此才能幫襯到他。
但襄城侯卻不止他一個兒子,長房除了朱德惠是嫡女,其他的全是庶女,其他幾個兒子可都有嫡女,要當懷王繼妃,自然還是得要嫡女纔拿得出手嘛!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這朱家不想讓世子和離,可他家被富陽侯夫人當場逮到,是怎麼拘禁世子夫人的,只是和離,沒到官府告他們寵妾滅妻,就算是好的了!”
其實在大燕朝中,就算官員寵妾滅妻,也就被御史彈劾個私德不修的罪名,若要傷筋動骨,還得孃家人出面告官,如此一來,便會影響到仕途及聖心,但襄城侯世子又不做官,他是勳貴本就身無實差,原也不得聖心,被御史彈劾,對他來說,也是不痛不癢的。
唯有一條,襄城侯府所有的花銷,這麼多年來,用的都是楊元露的嫁妝,一旦和離,楊家是不可能給朱家留下一星半點的。
“不過朱家這幾位少爺倒是機靈啊!竟然拿着家裡的古董、擺件來換錢。”範安嶽邊看着總賬,邊心不在焉的道。
他這趟出京回來,整個人沉穩不少,不再似以前跳脫,就連範太傅都說,好,長大了!不過範安柏卻持保留意見,誰知道這弟弟幾時會不會故態復萌?
範夫人看他性情穩定了,也不着急着給他娶妻了!
反叫範安陽好奇,趁着今兒碰面,趕緊抓着弟弟來問,範安嶽把掌櫃他們都打發走,就聽到他姐問他成親的事。
“拜託你,千萬別學娘成嗎?我好不容易纔讓她打消了念頭,你可千萬別再去勾起來。”
範安嶽出京前,她娘可是很熱衷給小兒子相看媳婦的,結果被俞家和方家給噁心到了,兒子出京後,她便淡了,長子勸她彆着急,小路那傢伙是個打着不走拉着倒退的貨,要是把他逼急了,他索性就不回京,藉口拍賣樓有事流連在外,到時候就算給他訂下個好媳婦,成親時,新郎不知所蹤,豈不更糟?
範夫人不是個不聽勸的,細想想,長子說得有理,小路現在管着拍賣樓,想出京,現成的理由一大把,她這個做孃的,能擋着兒子做正事嗎?只得緩一緩,先把人穩住了,再說。
反正總是要成親的,她就不相信這小子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老實說,小路還真沒想過,要有個自己的孩子,想逗孩子,不管是侄兒還是外甥,都可愛得緊,借來玩一玩,哭鬧了,就丟回去給他們親孃去發落,多好啊!再說了,他跟他姐一起長大,他姐生性堅強,遇着事就沒見她只會哭等人救,可外頭見着的姑娘家,幾乎都千遍一律一個模子造出來似的。
好好的走在路上,也會東倒西歪的撲向他,虧得他反應快,每每遇上這種連路都不會走的姑娘,就立刻把小廝們拉過來擋住。
再不然就是刁蠻嬌縱的,自以爲高高在上,就要所有人臣服於她,想到這回出去,所見識到的各種女子,範安嶽忍不住顫抖了下,“阿昭,你千萬千萬別去跟娘提我的親事啊!”趕緊叮嚀他姐一下,就怕他娘又來盯他。
“嗯哼!你放心,就算我不說,娘還是會關心一下的,因爲上次回去,我請娘幫我個忙,請外祖母幫着給杜雲方相看對象,你說娘會不會因爲他的事,想起你的親事還沒訂啊?”
那絕對是可能的。
打擊完了弟弟,範安陽就跟杜雲尋一道兒回去了,留下範安嶽苦着臉,坐在拍賣樓裡發愁,就怕他娘又想起來,着急着要給他相看訂親。
坐在馬車裡,範安陽掩嘴輕笑,“那小子肯定急壞了!”
杜雲尋笑着搖頭,沒說什麼,範安陽輕撩車窗的簾子,外頭春陽暖和,透過薄薄的窗紗灑進車裡,“我瞧他好像沒開竅呢!”
“也是,他一直忙着正事,就算因公去過不少人家裡,可也沒見到幾個姑娘,能對誰上心?”
在湖州讀書時,範安嶽年齡最小,又是愛玩愛鬧的,接觸到同輩的女子,不是表嫂就是表姐,他和範安陽在同輩裡,年齡是最小的,他對這些表姐、表嫂們僅是點頭之交,就是跟範安陽最親近的王進苑幾個,他也因待在書院讀書,而少與她們有接觸。
“我以前問過他身邊的小廝,有沒有姑娘家,對他有意思的?”
杜雲尋聞言愣了下,“要是有,才真要注意了。”
“嗯,我曉得的。”
這樣的姑娘,是看上範安嶽,還是看上範安嶽掌着拍賣樓的生意呢?
車行至坊門,忽聽得外頭一片吵雜聲,杜雲尋嘆了口氣,過往被堵在路上的經驗不是很美好啊!
“去看看怎麼回事!要是可以就繞路回去吧!”
護衛們得令,不一會兒就回來回稟道,“二少爺,前頭有人在打架,您看……”
“派人去通知五城兵馬司、巡城兵將,讓他們過來處理。”
話聲才落,就有人飛奔而去。
不多時,人車開始前行,才走沒多遠,就看到街邊店家外的樹蔭下,坐着幾個鼻青臉腫的少年,護衛在窗邊小聲道,“是襄城侯府的幾位少爺。”
範安陽愣了下,“他們該不會就是剛剛去拍賣樓的那幾個吧?”(未完待續。)
PS: 那個懷王妃的名字,我打錯了,捂臉,真是太丟臉了!謝謝大家不吝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