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所以也沒有急着爲胞弟開脫,反倒是附和道:“他年少的時候是有些荒唐。”
任時敏數了數銀票,竟然難得精明瞭一回:“你攢下來的加上李天佑還的,也沒有這麼多銀子吧?”
李氏這才覷着任老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果然瞞不過老爺,其實還有期兒送回來的一些……”
任時敏一聽果然皺起了眉頭:“我不是說了不讓她插手這些事情嗎!”
任老爺覺得身爲一家之主,被驅逐出族本身就是一件很沒有臉面的事情,現在還要讓出嫁的女兒拿銀子給他還任家的債,這讓他的臉有些掛不住。
李氏想着任瑤期交代她的話,便趕緊道:“其實……其實期兒說這些錢不是白給的,她,她看上了您手裡頭那幾幅唐淼和蔣元益的畫……”
看着任時敏瞪圓了的眼睛,李氏的話音越說越小。
任時敏愣怔了半響,卻是笑了,罵道:“這丫頭,她出嫁的時候不是送了她兩幅當嫁妝嗎?還惦記着我的那些寶貝呢。”
李氏見任時敏不像是生氣了的樣子,終於鬆了一口氣,笑道:“期兒說你與其賣給別人糟蹋了,還不如賣給她。而且她買了去還放你書房裡讓你給收着,等……咳,等你百年後再給她。”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別的長輩聽了肯定得氣個半死,任時敏聽了卻是哈哈笑了起來,然後爽快地將匣子收了:“行!我也不讓她吃虧。以後我書房裡的東西都留給她了,現在就暫時由我收着吧。”
寶貝們不用落到別人手上。任老爺高興得很。至於東西的所屬問題任老爺對此並沒有什麼野心,他只要能時時賞玩就滿足了,反正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掙個什麼呢?
周嬤嬤聽了卻是不由得看了任時敏一眼,心裡暗自嘀咕:您手裡頭值錢的東西就都擱您那小書房了。您這心還能更偏點麼?
不過給自家小姐也比給任益鴻那個庶子人好,周嬤嬤對此結果心裡還是滿意的。
任老爺問明瞭這一大筆銀錢的來歷之後,就拿着匣子走了,並沒有多想。
任時敏走後,周嬤嬤卻是有些擔心地對李氏道:“郡主,那些銀子大多的王妃和王爺給您的,算是補給您的嫁妝銀子,您全拿出來給了老爺。萬一這以後……”
李氏擺了擺手止住了周嬤嬤的話,語氣堅定地道:“沒有什麼萬一!以後他即便是窮困潦倒我也會陪他一起。”
李氏拿起任時敏剛剛脫下來的外衣,目光溫柔地道,“何況說到底,他與家族決裂也是因爲我的緣故,我怎麼能看着他爲這些身外之物而作難。我只想看着他每日都過得快樂滿足,即便令他歡喜的只是書房裡那些個死物。”而不是她。
周嬤嬤看着李氏,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也不說什麼了。
任時敏拿了銀子就想要一次性的還給任家,不過之後還是讓任瑤期阻止了,任瑤期說服他。讓他分幾次給,一年之內給齊就是了。任瑤期怕給錢給的太爽快了,任老太太那邊又要起什麼幺蛾子。
任時敏對這些小細節倒是無所謂,聽了任瑤期的意見,就先讓人給任家送去了八萬兩,小剩下的再分好幾次給。也不知道是不是任瑤期之前與大太太說的話起了效用或者是任家真的很需要銀子。任家最後還是把任時敏送去的銀子收了下來。
而任家那邊自任老太爺出殯之後,內院也起了一些變化。
任老太太院子裡先是放出了一批丫鬟,原本任老太太身邊伺候的珊瑚,金蓮那幾個大丫鬟都配了外面的幾個年輕管事,歡歡喜喜地拿了大太太給的豐厚嫁妝離開了榮華院。
之後大太太又送上了一批新人來伺候老太太,原本任老太太是有些不滿的,不過這些新來的丫鬟一個個的長相水靈不說,還都很伶俐懂事,對她的各種小習慣也都瞭若指掌,竟然比那幾個原本的大丫鬟使起來還要順手,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任家內院的大小事情本來也是大太太在處理,不過每日都要向任老太太彙報。現在大太太依舊還是這麼做的,遇上大事也會先徵求老太太的意見再做處理,任老太太並沒有察覺出來與之前有什麼不一樣的。
老太太自年輕的時候嫁到任家開始就是任家內院大權在握的女主人,即便是後來兒子娶了媳婦她讓長媳管了家,大太太也是唯她馬首是瞻,這麼多年下來任老太太也放鬆了警惕。
所以任老太太不知道的是,有一些原本是隻聽從她命令的僕婦都被大太太悄無生息地換掉了,那些人也有想要偷偷去找老太太給做主的,只是她們還沒走到榮華院就被人給攔下來了。
而老太爺去世之後,任家的財政大權都掌控到了任大老爺手裡,大太太用自己的心腹替換了任老太太的心腹,任家內院的諸人也都明白了自己應該站的立場。
任家內院正悄無聲息地變着天,而當事人任老太太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她依舊活在大太太刻意給她營造的高高在上無人敢違拗的當家做主的氛圍裡。
直到有一日,任老太太發現原本每日都會來給她請安的任瑤音已經很久沒有來榮華院了,聽每日過來問安的大太太說任瑤音生病了病得還不輕,見不得風出不了門。任老太太原本想要計劃讓任瑤音嫁到雲家的事情也只能暫時放下,交代大太太讓人好好照顧任瑤音。
大太太當着老太太的面應得好好的,背地裡卻是與她之前看上的那戶姓楊的任家有了些往來,雖然因爲任老太爺孝期不能定下親事,不過雙方都有結親的意向。
至於任瑤音,在任老太爺出殯之後不久就被大太太嚴家看管起來了,原先伺候她的婆子丫鬟全都換了,守房門和院門的更是都換上了孔武有力的婆子,不讓她踏出房門半步。大太太對外就稱任瑤音在老太爺喪禮那會兒衣不解帶地服侍老太太,最後累得病倒了,要靜養些時候。
這邊任瑤期雖然答應了任家會與餘家接洽,實際上任瑤期卻從來沒有打算真的去會這個什麼餘家,因爲她知道所謂的餘家不過是個幌子,站在餘家背後的韓家纔是這件事情的主使。
但是任瑤期也沒有急着去見韓家的人,因爲這樣就顯得很被動了,她在等着韓家的人來找她。
韓老太爺最近這段時間過得很舒心愉悅,因爲仇人的家族正按照他的設計一步一步的走向敗落,這個過程讓他很享受,唯一可惜的是任家的老頭子太不經摺騰,死得太快,虧他原本還安排了一場精彩的落幕戲。
相比較於日薄西山的任家,韓家卻是越來越順風順水。
韓家在燕北的根基雖然尚淺,但是這幾年也慢慢的在燕北的世家中站穩了腳跟,而任老爺子欽定的任家下一任接班人韓大少爺更是成爲了燕北年輕一代的翹楚,漸漸的被人拿來與雲家大少爺相比,更是得到了燕北名臣盛士弘的賞識,成爲其關門弟子,前途不可限量。現在韓家又馬上要與雲家結成親家。
不過在韓老太爺心裡,這些還遠遠不夠。當年翟家遭受到的一切,他要讓任家十倍奉還,除了要將原本屬於韓家的東西都奪回來之外,他要看到任家的人一個一個的全都窮困潦倒,最後不得好死,這樣才能告慰他翟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
原本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韓老太爺的意願在進行着,眼看着韓老太爺多年的夙願就要實現了。
只可惜從任老太爺去世之後沒過多久,事情就開始出現了變化,韓家像是觸了哪一路的黴神,也開始不走運了。
先是與一個突然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高家爭奪順州的糧油生意,最後韓家竟然莫名其妙的落敗了。後來韓老太爺打聽到這個高家其實是雷家大管家的妻舅家,說白了高家也不過的雷家名下的一條走狗,在燕北根本就算不上號,而任家老爺續娶的妻子姜氏卻是順州人,姜家在順州既有名望又有人脈,可是即便是這樣任家也敗給了姜家。
原本韓家以爲這只是一個巧合,是因爲韓家太過輕敵的緣故。
可是接下來,韓家和雲家在西北地區的幾處新開的鹽井也出了問題。
原本以雲家在燕北的地位和雲家的人脈,開鹽井這種行當要賺錢是十拿九穩之事,這也是當初韓家選擇與雲家合作的原因,可是現在出了事偏偏連雲家都不知道問題是出在何處,只知道鹽從鹽井裡被開採出來之後就斷了後續,沒了銷路,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到了這個時候,不僅是韓家,就連雲家都開始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韓雲謙和雲文廷這兩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