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是我做的

景王既然答的痛快,黃瓊倒也直截了當。轉過身給景王倒上一杯酒之後,黃瓊重新坐到景王的對面道:“二哥,這些事情並非小弟詢問,而是代天詢問。有些事情,是父皇更想知道的。所以,小弟希望二哥能夠與小弟說真話。”

“其一,鄭州治下的管城縣丞是怎麼死的?這個人是否真有如其請罪摺子上說的那樣,是因爲收了你大筆錢物,替你掩蓋你在封地的真相?他究竟是死於以死謝罪,還是被二哥殺人滅口?這個人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你是如何查出來的?”

“這個管城縣丞的身份,想必在二哥這裡已經不是秘密。而二哥居然能查出他的真實身份,可謂是相當的了得。而這一點,是父皇最想要知道的。南北鎮撫司,對父皇的重要性不用小弟在這裡多說了吧。此事,還希望二哥能夠與小弟實話實說。”

“其二,二哥爲何值此母喪期間興兵作亂?不過此事,之前二哥已經給了小弟答案,就不必回答了。但小弟卻依舊想要問一句,二哥既然有擺脫他控制的能力,爲何還如此順從的被他挾制,最終引發叛亂。二哥,別與我說是都是爲了慎妃。”

“這個理由,便是我信,二哥自己會信嗎?二哥,我想知道的是實話。因爲這不單單是我,也是父皇想要知道的。俗話說,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品性,父皇還是清楚的。正因爲知道你的爲人,所以父皇纔不相信,你會在母喪期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這第三件事情,是小弟自己想知道的,也希望二哥能夠與小弟說實話。二哥的手下。不,確切說應該是叛軍,既然早已經決定興兵作亂,爲何遲遲按兵不動,坐視大好戰機流逝?如果叛軍早一天抵達虎牢關,恐怕眼下的局勢早已經糜爛不堪。”

“其四,前肅州羣牧監宋公良的案子,與二哥究竟有沒有關係。傳聞宋公良案發之前,曾經與二哥派去的人見過面。我只想知道,這件案子二哥有沒有參與進去。宋公良被逼自盡,其中有沒有二哥的因素在內。”

“其四,也是最關鍵的問題。二哥嘴裡面那個幕後操縱這一切,爲了除掉對自己有威脅的人,甚至不惜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人究竟是誰?二哥既然受到如此的挾持,剛剛還說自己知道此人的秘密太多。不會現在又告訴小弟,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誰吧。”

“我也知道,這個人逃不出咱們兄弟中的一個。儘管這個人的身份,二哥不說我現在也已經大致猜測到了,但我希望二哥能夠親口告訴我這個人的身份。以二哥消息靈通,小弟的家事想必也瞞不過二哥。瑤姐對小弟的重要性,二哥也應該知道。”

“二哥對慎妃情真意切,甚至爲了保全她們母子,不惜搭上全家人,想必二哥也是重情重義之人。有些事情,小弟想二哥也會理解的不是?瑤姐的死,是紮在小弟心頭上一根血淋淋的刺。這個刺不拔掉,小弟可謂是寢食難安。”

之前一直溫文爾雅,即便從自己口中泄露出去的東西在驚天動地,也是表情平淡,一直都沒有動聲色的黃瓊。突然變得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讓景王好大一會才適應過來。不過在聽到黃瓊最後一段話的時候,景王卻是沉默了下來。

好大一會,他才道:“九弟,你問的這幾件事情,我還真的無法去解釋。首先父皇在我封地安插了監視之人,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但這個人的身份,我確實一無所知。因爲在我看來,我橫徵暴斂也好,魚肉百姓也好,只要不興兵作亂,就沒有必要怕別人監視。”

“父皇知道之後,最多對我斥責一番,勒令我發還田地而已。因爲天下的宗室,那個不是這個樣子?也沒有見到父皇處置那個。只要我的那些事情不被父皇發現,我沒有什麼可擔心被監視的。”

“我的確是募集了部分私兵,但這部分私兵並未隱藏在管城縣境內,而是隱蔽在新鄭境內的深山老林之中。我沒有那麼蠢,把這種掉腦袋的事情,就放在監視我的人眼皮子底下。管城縣丞雖說是南北鎮撫司的人,可新鄭從知縣到縣丞、縣尉,甚至到吏員都是我的人。”

“更何況,南北鎮撫司我還沒有那個本事滲透進去。因爲我知道,平日裡面父皇不會管我們怎麼爭鬥的。但有幾條底線,是絕對不能觸碰的。只要我們觸碰到,無論平日裡父皇如何的寵愛我們,都不會寬恕我們的。”

“你問我那個縣丞,究竟是真的畏罪自殺,還是被人殺人滅口。九弟,這事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這個縣丞的死,應該是那個人刻意的在栽贓,更是引發父皇對我真正的懷疑。那個縣丞不死,他又如何將這汪渾水攪和更渾?”

“那個縣丞不死,他又如何圖窮匕見?如今既然已經走到這步田地了,多認一個罪名、少認一個罪名,還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嗎?是我做的,我絕對不會否認,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會承認的。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必要去欺瞞九弟,更沒有必要去欺瞞父皇。”

“至於我爲何甘心受他挾制,根子還在慎妃母子身上。有些東西,不是說能忘記便能忘記的。我殺他安插在我身邊的人容易,但卻無法一鼓作氣徹底的解決。因爲我身邊究竟有多少人,是他安插的眼線,我也無法完全掌握。”

“昨夜,之所以調動我現在僅能調動的力量,對他反戈一擊。是因爲我發現,他安插的那些人,這一半天已經準備對我下手。甚至可以說,驍騎營大軍到虎牢關的那一天,便是我的死期。我不怕死,但我卻不想就這麼窩窩囊囊的被人毒死,或是被三尺白綾勒死。”

“我是父皇的兒子,更是天家子弟。便是死,也要死的有尊嚴,不能稀裡糊塗死在幾個奴才的手中。我要用這種辦法告訴他,我的命除了父皇母后之外,能決定生死的只有我自己。別說其他人,便是他也不行。哪怕是我已經活不了幾天了,但我不能死在他的手中。”

“之前的退讓,我是投鼠忌器。但我若是決定最後一搏的時候,也絕對寧可玉碎、絕不瓦全。就是死,也要在他身上撕下一層皮來。這個鐵衛十三營,是他打着我的旗號搞出來的。除了監視我之外,更多的精力都是放在京裡面。”

“在他看來,死老虎一隻的我,沒有必要在浪費那麼多的人來看着。這幾乎是他在中原,用來對付京裡面,不聽話人的七成實力。我雖殊死一搏,可也等於卸掉了他一條胳膊。至少在京城周邊,他沒有個幾年生息是恢復不了元氣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景王的眼中極其少見的顯露出一絲銳氣。看着面前的景王,黃瓊沉思不語。只是靜靜的拿起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下。他知道,現在自己最好的做法,便是在這裡靜靜的聽着。

“至於我遲疑不決,坐失戰機流逝?九弟,你覺得他會讓此次起兵成功嗎?他甚至連虎牢關,都不會讓這支叛軍過的。這次叛亂,只是他爲了除掉我與端王的一個步驟而已。母后的病重,讓他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因爲他知道,母后一旦駕崩,無論如何父皇都會召我進京奔喪的。如果我一旦進京,恐怕有些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了。所以,他乾脆就來了一個釜底抽薪。弄出了此次造反,就是爲了一石二鳥,光明正大的除掉我。”

“所以他不會讓這次造反成功的,甚至他連虎牢關都不會讓這支叛軍過去。至於我,直到他們大軍出鄭州了,我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別看我名義上這支大軍統帥,其實就在昨天夜裡之前,我連個屁主都做不了。”

“更何況,他用的統兵將領居然是咱們那位表兄。咱們那位表兄雖說武將世家出身,可卻是金玉在外、敗絮其內的人。他在邊軍的事情,想必九弟也知道一些。此人即貪財好色,做事又一向首鼠兩端,是一個只想佔便宜,半分虧都不肯吃的主。”

“那人想必是用重金買通了這個傢伙,讓他出任統帥。他是新蔡長公主的兒子,當年父皇未即位之前,曾得新蔡長公主多加照顧。所以這位表兄,在邊軍屢戰屢敗、殺良冒功的事情,父皇也都一再忍了下來。”

“估計咱們這位表兄,這次敢出面除了貪圖大筆錢財之外。也是因爲父皇之前的一再縱容,認爲即便是此次打了敗仗,父皇最多免掉他的官罷了,絕對不會殺他。此人啓用這個飯桶一樣的人統軍,就是要這場戲做足。否則,怎麼讓天下人相信,怎麼讓父皇相信?”

“至於肅州羣牧監都監的事情,的確是我做的。因爲宋公良本來就是我的人,當年我從司農寺那個清水衙門,把他放到肅州羣牧監,說白了就是爲了生意。羣牧監手中有兵,雖說不多,可大小也是一個力量。而且不歸隴右安撫使管,又臨近回鶻,行事比較方便。”

“九弟,你以爲我成爲他攥在手中的傀儡,我就會真的那麼甘心嗎?這幾年我一直未動,就是爲了找機會。尤其在事前,我已經察覺到他某些想法的情況之下,我不能不想法自保。就算一口咬不死他,至少也要讓他行事有所顧忌。”

“所以,我便設置了這麼一套計策。因爲我知道,西北的幾個羣牧監都在朝廷的嚴密監視之下。那邊有點風吹草動,父皇這邊勢必會立即處置。只可宋公良還是太過於小心了只要宋公良一進京,我便可以通過私下買馬一事,引起父皇的注意。”

“只是我沒有想到,最終還是棋差半招。我行事如此縝密,卻還是被他給發現了。再加上太子中間橫插了一手,宋公良承受不住壓力居然自盡了。否則那一次,我就算不能反咬下他一塊肉來,也可以讓他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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