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個大大的餐盒出了門,去EK大廈的路上,宋雲煙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感謝他照顧媽媽,沒有別的意思。”
可越是這樣默唸,心裡越覺得矛盾。
好像有個大腦深處的聲音在反駁,不是這樣的,這只是個藉口。
……
亂糟糟想了一路,終於到EK門口。
宋雲煙下車,拎着食盒剛走幾步,就看到大廈門口黑壓壓堵了一羣人。
他們都是普通人打扮,一起舉着個長長的橫幅,紅布上寫着幾個大字:黑心資本家,還我血汗錢!
這些人舉着拳頭,一聲聲高喊橫幅上的內容,像是恨不能把EK大廈給砸了。
EK的保安擋在大門口,也沒什麼強硬措施,只是阻攔他們進入。
可人羣洶涌,眼看就要擋不住了!
宋雲煙心裡發急,快步走過去,抓住一箇中年男人問道:“這位大叔,這是怎麼回事?EK欠了你們的錢嗎?”
“不是,不是EK老闆欠的錢,是他老丈人!”
男人臉上帶着樸實和憨厚,恨恨地說。
宋雲煙眉頭皺的死緊,“老丈人?”
“對呀!我們是建業汽車廠的員工,宋建業那混蛋欠了我們錢!”
聽到“建業汽車廠”幾個字,宋雲煙臉色已經是驟然一白。
再聽到她爸爸宋建業的名字,更是微微張大了嘴巴,心裡猛地一空。
“宋建業他、他說自己是江容卿的岳父嗎?”
沉了片刻,她一邊抽氣,一邊顫聲問。
“對啊!”
另一個大叔扭過頭,義憤填膺地低吼:“宋建業的女兒和EK的老闆訂婚了,他仗着女婿的身份接了個大單,結果沒做成,把我們這些員工都坑了!”
“我們找他要錢,他讓我們來找江容卿。”
“都是黑心商人,都不是好東西,找誰都一樣!”
“……”
她的問題激起了大家的憤怒,很快,好幾個人扭過頭,七嘴八舌地控訴着。
耳邊“還我血汗錢”的聲音越來越大,震的耳朵嗡嗡發痛。
宋雲煙攥緊了拳頭,恨不能馬上把砸到宋建業的頭上!
“再不出面還錢,我們就把這大樓砸了!”
“對!砸樓!”
“快還錢!”
“……”
片刻的功夫,羣情更加激憤,有人抄起路障砸向大樓的落地玻璃窗。
人們瘋了一般向裡衝,一排保安馬上就要抵擋不住……
宋雲煙心跳一下比一下更快,終於狠狠一咬牙,快速爬到高處,對着下方黑壓壓的人羣大喊:“你們別砸了!聽我說!”
人羣靜了一瞬。
人們紛紛擡頭,疑惑地看向她。
胸口劇烈起伏着,她承受着大家的目光,鼓起勇氣說:“這件事和江容卿無關,和EK無關,你們別再圍堵大廈了!”
“和他無關,那和誰有關?找不到宋建業本人,我們只能找他女婿!”
靜了一瞬後,人們再次喧囂起來。
有人瞪向高臺上的宋雲煙,不滿地吼道。
“可是,江容卿真的是無辜的!你們要談,可以和我談,我是……我是宋建業的女兒!”
宋雲煙用力攥着拳頭,終於扯着嗓子喊了出來。
她這一聲出口,前方舉着路障砸玻璃的,和保安推搡纏鬥的,還有舉着橫幅高喊的……全都停了下來。
人們齊刷刷擡起頭,充滿憤恨地盯向她。
下意識吞了下口水,她壓抑住心臟的狂跳,張口想先安撫下他們。
然而——
“原來她就是黑心老闆的女兒!大家別放過她!”
“對!抓了她,去和黑心老闆換錢!”
“別讓她跑了!”
“……”
都來不及反應,宋雲煙就感覺一隻大手擡起來,摸到高臺上抓住她的腳腕。
她尖叫一聲,瞬間就被拖了下來,整個人被圍堵的連喘息的空隙都沒有。
叫罵聲、唾棄聲塞滿了耳朵,身體被無數雙手推推搡搡,還有人舉着拳頭,咬牙切齒砸向她的頭……
宋雲煙身體撐不住,跌跌撞撞就被擠的倒下。
下一秒,無數雙腳在眼前挪動,好像馬上就要將她活活踩死。
“救命……唔……救……”
她求救的聲音被人羣的怒吼覆蓋,根本無法發出。
眼前一片黑暗,她近乎絕望的時候,忽然有人歡呼:“錢!那邊有人撒錢!”
“真的!撒錢了!快去拿!”
“……”
只短短几十秒,剛剛還圍攻她的人們,都齊刷刷擠向另一個方向。
宋雲煙詫異地睜開眼,撐着身子坐起來,看到EK大廈二樓一個窗口,正紛紛揚揚飄下粉紅色的鈔票。
人們都擠到樓下搶奪。
“宋小姐,沒事了,您可以起來了。”
還沒徹底回神,她就聽見一道粗糲低沉的嗓音從頭頂響起。
轉頭,擡眸,她看到一張闆闆正正的微黑的面孔,雙眸卻十分銳利,正俯着身,向她伸出一隻手。
“你是?”
“宋小姐,我是阿城,江總的助理,他讓我接您過去。”
男人一板一眼地介紹道。
阿城?
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好奇一閃而過,宋雲煙瞥了眼狂躁的人羣,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多問,馬上起身,在阿城的護送下進入大廈。
路上,她不由問:“錢是江總叫人撒的?”
“對。”
阿城只有一個字回答。
“他……怎麼不報警,或者用催淚器什麼的?”
驅散暴動人羣,一般都是用這種方式。
阿城不帶任何情緒地說:“手下提議過,不過江總表示,催淚器同樣會傷到宋小姐,而報警,會讓這些被欠錢的工人坐牢。”
聞言,宋雲煙心裡動了動。
江容卿面冷心冷,看似心狠手辣。
然而,對於無辜的可憐人,他也不是沒有同情心。
也許……
是她一直沒懂他。
心情複雜地被阿城帶進江容卿的辦公室,男人坐在辦公桌後,晾着她好一會兒,才擡起眸子,冷冷睨向她。
“你……你這是什麼眼神?”
不親自去下面接她也算了,她險些被踩踏,好歹也問候一下吧?
宋雲煙剛腹誹了兩句,男人“啪”一聲摔下手中的鋼筆,冷哼道:“我的眼神?對於某些自己找死的蠢女人,我該用什麼眼神?”
那麼危險的時候,她不知道躲遠點,還要自己承認是宋建業的女兒!
不是找死是什麼?
江容卿正沒好氣,宋雲煙卻彷彿根本沒聽到他的話,忽然想到什麼,瞪大眼緊張地低喊:“哎呀!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