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之前搭房子的時候剩下了很多的磚頭,都整整齊齊地碼好,放在了房子的後面,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摸石過河,顧名思義,就是要藉助五塊磚頭從‘河’的這邊,走向‘河’的那邊,每個人的雙腳都不能離地,都只能踩在板磚上,後面的那個要把多餘的一塊傳向第一個,在這個遊戲中,身體平衡是非常重要的。
隨着張校長口哨的吹響,比賽就正式開始了,葉星煙在前面,宋簡安站在後面的磚頭上,也就是說主要是他來負責傳送磚塊。
這種磚塊和泡沫板磚不同的是,實在是太重了,女生一隻手去拿的話屬實是有些吃力的,尤其是,放下去的過程中,必須要把身體彎的足夠低,不然很容易將板磚摔裂開。
葉星煙放下的時候,就很明顯地感受到了這種吃力,雖然磚塊的表面很粗糙,但架不住它的重量,向下放的時候,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從指尖滑動,所以她必須捏得很緊。
這樣反覆四次之後,動作明顯有些僵硬了,蹲下扭身放的時候,就很難保持住平衡。
宋簡安也看出來了,他朝她說:“你這樣拖着,放下去的時候再換個方向。”他一手託着磚塊,一手調整着她伸出來的兩隻手,再交到她的手上。
這樣確實分散掉了一些壓力,但仍然很重。
葉星煙在第七次轉交過程中,手有些脫力,本來腳下站在這不大的磚塊上就有些站不穩,又要兼顧下身的重心,又要平衡上身的力量,在託了一塊大板磚之後,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向前衝,是要栽下去的架勢、
手裡還捧着這麼大的磚塊呢,碰到地上輸了重新開始不要緊,最關鍵的是咯到哪裡,或者說是撞到臉,那可就要緊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本就目光緊鎖地盯着她的宋簡安眉頭一皺,想也沒想地兩手伸開,抱住她的腰部,是想要把她拉回來的,奈何他忘記了現在是站在兩塊大磚頭上,重心也只是勉強控制住,而且葉星煙前傾的角度也過於大了,阻止不了向下俯衝的狀態了。
兩個人齊齊不受控制地向下栽去,一旁的人都驚呆了,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砰”的一聲,葉星煙感覺自己倒在了一個溫熱的身軀上,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來到,手下的肌膚緊緻且有彈性,自己的頭也被一雙大手護住了,只是鼻子有些痛,是被身下的胸膛給磕到了。
周圍迅速圍過來一羣人,有人拉起葉星煙的手臂,把她從宋簡安的身上給扶起來,磚塊早就被扔到一邊了,現在摔得四分五裂,索性的是沒有被它砸傷。
葉星煙艱難地撐着宋簡安的腰側,站了起來,她低着頭,長長的馬尾掃過宋簡安的臉頰,擔憂的目光看向他,實在是沒有想到,他會在最後一刻護住她,而且一點傷都沒有讓她受到。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麼樣的,總之,特別的心亂如麻,還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暖意流淌到了四肢百骸,令她頭皮發麻。
無論葉星煙多瘦,怎麼樣也有168的個子,所以突然壓倒別人的身上,肯定會痛的,加上地面是堅硬的水泥地,估計更難受了。
此刻宋簡安的表情也確實不算好看,一雙俊眉蹙着,四月的陽光像是揉碎在了他的眼睛中,有些微的渙散,兩隻手還微微得擡着,保持着護住她的姿勢,見她看向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你沒事吧?”
葉星煙站起來後,重新俯下身,去拉他的手,“還站得起來嗎?”
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在這個氣氛下,也顯得有些不一樣了,葉星煙使了點力,慢慢地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有沒有摔痛?”兩個人都在擔心對方,眼睛都恨不得化爲X光線,好好得檢查一遍對方的身體。
宋簡安搖了搖頭。
大家聚在他們周圍,七嘴八舌地關心他們的狀況,工作人員也勸他們到旁邊去休息一下,不要再繼續比賽了。
出於擔心對方,兩個人也沒有堅持,坐到了教學樓下方的臺階上,看着一羣小朋友在他們眼前跑來跑去,揮舞着手招朋引伴,另外兩組的嘉賓也結束了比賽,都獲得了一定的名次,看得出來非常的開心。
兩個人坐在這片角落裡,就好像與這個熱鬧的世界隔了開來,只有一個攝影師在旁邊陪着他們。
“真沒事嗎?”葉星煙身子朝後仰,看向他的後背,一如既往的挺拔,看不出來什麼。
“有一點點小磕傷吧,沒什麼大礙。”宋簡安本來想說真沒什麼,但是看到她擔憂的目光,就好像是她的眼睛中終於看到他了一樣,話到嘴邊就改了口風。
“啊?嚴不嚴重啊。”果不其然,葉星煙眼神一下子就變了,她看看宋簡安,又看看他的後背,輕輕地擡起素手,隔着白色的衛衣,摁倒他的脊背上。
“是不是這邊?”
“唔…”宋簡安做出一副困擾的表情,頓了頓,“再往下一點。”
“這嗎?”
“嗯,你揉揉。”宋簡安的聲音懶洋洋的,就好像是被順了毛的小獅子一樣。
葉星煙照着做,隔着一層薄薄的衛衣,用掌心很輕柔地摁揉着,宋簡安微微弓下身,好讓她更方便一點。
葉星煙揉了幾下,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人是自己砸的,如果他不墊着,那現在難受的就是自己了,萬一砸出什麼內傷怎麼辦,那自己就要對他負責一輩子了,不行不行。
她從臺階上站起來,看向身後的攝影師,問道:“這裡有什麼小診所嗎,我們去看看他的後背。”
攝影師一愣,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問問這裡的張校長。
攝影大哥走後,宋簡安握住葉星煙的手腕,阻止她跟着一起去,“你不留下來陪我嗎?放着我一個傷號不管嗎?”說到後面,竟然還流露出了一絲脆弱的表情。
葉星煙哪裡忍心啊,看着他的表情,心都要化成一灘水了,當即順着他的動作坐了下來。
“其實我感覺可以忍一忍,不用大費周章去找個小診所了。”宋簡安隱忍地說到,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這反而更激起葉星煙的保護欲了,她任由宋簡安握着她的手腕,離得他更近了些,表面強硬地說到:“不行,必須得去!”
攝影大哥帶着張校長回來了,兩個人都是一臉擔憂的樣子,尤其是張校長,他同意這檔節目進來拍攝,就是想要憑藉後續的熱度,讓這個學校獲得更多的關注,給這些孩子們改善一下學習的環境,獲得更好的教育資源。
但是,現在其中的一名嘉賓在自己的學校裡摔跤了,萬一摔出個什麼事,節目播不播不說,大衆說不定還會遷怒到學校身上,這樣外面的教師都不來了怎麼辦。
他焦心的啊,說什麼都要親自陪他們去一趟。
攝像大哥想想也是,現在整個學校就他一個成年的當地人,知道小診所在哪裡,況且,學校裡還有那麼多個工作人員,怎麼樣也能幫着運動會繼續開展下去,也就同意了。
一行人離開學校,走的時候大家都看向了他們。
“摔得這麼嚴重的嗎?”薛奈盯着他們的背影,有些驚嚇。
“沒想到宋簡安竟然是個外強中乾的。”蕭瀝陽站在她的身邊,摸着下巴喃喃自語。
薛奈用胳膊肘痛了一下他的心窩,瞪了他一眼:“人家都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蕭瀝陽趕緊低下頭賠笑,哄她去了。
……
葉星煙攙着宋簡安一邊的手臂,扶着他走,其實宋簡安又不是摔傷了腿,根本就不需要別人扶,但這個人如果是葉星煙的話,就另當別論了,他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享受這個過程,兩個人因爲這個動作而靠的很近。
張校長見狀,也很有眼色地伸出了手,作勢要來攙扶他的另一邊。
宋簡安不着痕跡地躲開了,他又不是怎麼了,只是摔個跤而已,用得着這麼的興師動衆嗎?他還沒這麼弱呢。
張校長看了眼他,再次把手伸了過去,並且還說:“我來扶你一把吧。”
這麼不會看眼色的嗎,宋簡安淡淡掃視他一眼:“不用了,還沒到這種程度。”
???張校長疑惑,又掃了一眼葉星煙攙扶着宋簡安的手,這麼雙標的嗎?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打量的目光,宋簡安側頭:“有問題嗎?”
沒什麼。張校長轉開了頭,不再多說什麼,默默地離他們遠了一點,和攝像小哥肩並肩。
“你們這是什麼節目啊?” 張校長轉頭詢問身邊那個高出他一頭的男人。
“戀愛綜藝啊,你還不知道嗎?”
他確實還不知道,這幾天爲了運動會操碎了心,學校裡就他一個人,雖然學生也不多,但是架不住運動項目多啊,他想要把所有和學生有關的活動都辦到盡善盡美,不比城市裡的小學差,一直到昨天,纔有人來跟他聯繫,說要請一羣人幫他忙,他真的高興壞了,還特意把運動會提前了兩天。
現在聽到攝像小哥的話,他了然的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前面兩個人連接在一起的手,原來自己剛剛是做了電燈泡啊,不過這下他也放心了,估計前面的男嘉賓也沒什麼大礙,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還有這種心思。
四個人慢慢悠悠地來到村裡唯一的小診所,推開診所的大門,裡面就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坐在那個原色的桌子後面,背後還有一整面牆的中藥櫃子。
他坐在那悠閒地鋪開一張報紙,翹着腿看。
聽到動靜,放下報紙,再很悠閒地擡頭:“怎麼了?”
葉星煙把他攙到椅子上,指了指他的背,“剛剛摔倒了。”
醫生從後面繞出來,到了他的背後,直接掀開了宋簡安的衛衣,一大片的白色猝不及防地映入葉星煙的眼睛,她匆忙轉移視線。
!今天已經第二次看到了,都是這麼的突然!
今天是怎麼了,葉星煙擡頭,望望外面的天空,總覺得老天爺是在戲弄她。
“這疼嗎?還是這?”醫生一手撩着衣服,一手摁着他背部的骨頭。
“有點。”摁倒某一處時,宋簡安微微頷首。
醫生放下了他的衣服,走到桌子後面,掏出來一瓶黑黑的東西,他再次掀開宋簡安的衣服,拉倒脖子處,然後就停止不動了,看向離他們最近的葉星煙。
嗯?葉星煙表情疑惑,不知道爲什麼看她。
“幫你男朋友拿着啊,看着挺漂亮的,怎麼這麼呆啊。”醫生小小的不耐煩了一下。
不是男朋友,葉星煙本想說,但是,聽到醫生這麼兇的語氣,就不想解釋了,她接過醫生的工作,幫宋簡安拎着衣服下襬。
“在往上一點。”醫生擰開蓋子,吩咐道。
“哦。”葉星煙照做。這樣的話,就不得不面對宋簡安赤裸的後背了,這下子,想逃都逃不掉了,她默默地嘆了口氣,看來今天真是有緣分啊。
醫生往手心倒了那個黑藥水,然後一巴掌拍到了宋簡安的背上,用力揉抹了幾下,白晢到反光的光滑背脊上瞬間漫開了黑色的痕跡,就像是一團黑墨水滴到了清水中,水面變得渾濁起來。
“沒什麼大事,回去用這個藥水,揉個兩天就好了。”醫生把墨水往葉星煙手裡一塞,又回到了那個位置上。
“這就好了?要不要再做一些別的檢查,萬一有內傷呢?”葉星煙不放心,覺得醫生太過敷衍了。
“不就摔了一跤嗎,能有什麼大事啊,你放心,出了事我負責,快把錢交了走吧。”醫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報紙,往後一仰,舒舒服服地看去了。
好吧,既然都說出了‘出了事我負責’這種話,估計應該真的沒有什麼大礙了。
……
回去的路上,宋簡安總是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估計是放下心了,葉星煙都不扶他了,剛剛都沒有享受夠呢。
他再次出聲,舉舉手中的瓶子,非常苦惱地說:“我碰不到背後的傷口,這個藥要怎麼上。”
這也把葉星煙給爲難住了,總不能讓她來上吧,“要不然請攝像小哥每天給你上好。”
“攝像小哥,你有空嗎?”宋簡安轉過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身後的攝影師。
攝像小哥感覺像是被一隻非洲大草原的獅子給盯上了,他趕緊說到:“我就中午有空,早上和晚上你們不是都在小屋嗎?我離得遠,過不來。”他用這個拙劣的藉口敷衍過去。
“那就沒辦法了,”宋簡安把目光轉向葉星煙,眼裡似乎帶着遺憾,可是仔細看,又感覺更像是喜悅?
葉星煙來不及去仔細分析,她很快就被眼前的問題給困擾住了。
“嗯?我再幫你想想辦法吧。”葉星煙沒有直接回復,總不能現在就在攝像頭前攬下這個工作吧,顯得她有多迫不及待一樣。
宋簡安沒有再說了,得到這句話就很滿意了,因爲根本就不會有人來。
……
回到學校裡,比賽都已經進行了好幾項了,現在更熱鬧了,每一處角落裡都有一個比賽,他們的回來也沒有驚起多少波瀾。
張校長立馬混入其中的一個比賽裡。
葉星煙滿懷遺憾地對宋簡安說:“我們現在只能坐在這看了,你今天就別想着比賽了。”
兩個人再次回到那個地方,攝影師拍了一張他們落寞的背影。
既然兩個人都沒什麼事幹了,攝影師也就不跟着他們了,站到稍遠一點的角落裡,讓他們自由發揮得了。
“今天…真的是謝謝你了。”葉星煙看着前面奔來跑去的小孩子,朝他感謝道。
“自然的反應罷了。”宋簡安一條長腿向前伸,一條腿屈着,手自然地搭在膝蓋上。
“你要是,實在不方便的話,我就幫你塗吧。”人家都這麼說了,自己再這麼扭捏就不合適了。葉星煙瞥了一眼攝影師的方向,小聲地和他說。
“好啊,我還正愁着呢。”宋簡安爽快答應,本來以爲今天晚上還要再磨一磨呢。
薛奈和蕭瀝陽從前面跑過來,身後跟着一羣小孩子,葉星煙以爲是來和他們打招呼的,目光迎了上去。
“你們站在這邊哦,”到了他們面前,薛奈卻沒有和他們寒暄,反而領着一羣小朋友清場,看起來非常的忙碌,“蕭瀝陽你幫我拿着這個,我去對面。”
她拿出一把尺子,遞給蕭瀝陽,這纔有空轉向葉星煙他們,只是笑了笑,又很快跑開了。
一番忙碌後,葉星煙纔看出來,原來是要跑步了,不過好像上午的比賽只有50米、100米、和400米短跑,薛奈他們是在測量長度,因爲這個學校沒有專門的跑道,只有這片大大的空地,畢竟農村的土地不值什麼錢,既然其他設施跟不上,土地方面就不能更虧待了。
說到跑步,葉星煙想起了以前在運動會上她鬧出過的一件囧事。
她帶着淡淡的笑意和回憶的惆悵,對宋簡安說:“你還記得高二那年運動會上我發生的那件超級尷尬的事嗎?”
問完,她就後悔了,可能對她來說是特別社死的一件事,可是對別人來說,只是一個笑料,笑過很快就忘記了,自己也不是多麼特殊的人,怎麼能要求別人把她的每件事都記得那麼清楚呢。
“記得,不算囧事。”宋簡安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