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章 風雷涌動,訂婚約?!(1w+)
墨染楓目光閃了閃,沒有追究顧青弱的推脫唐突,“哦,那本王便看看吧,哪位是顧府的大小姐?”
大夫人和顧青薇都忍不住勾脣,臉上露出喜色,當然還有對顧青弱膽怯的鄙夷。
顧青薇優雅起身,跪到地上,嗓音嬌柔甜美,“那小女便獻醜逗王爺一樂,恭祝王爺壽福天齊。洽”
一幅幾乎與高臺同樣大小的白絹隨着幾位侍婢的舞動緩緩鋪展開來,與此同時,有鼓點聲淡淡響起,由低沉渾厚變成激越高昂。
紅色的絲帶從顧青薇袖中飛揚而起,她細軟的腰肢如靈蛇般扭動起來,舞姿絕美,彷彿一抹燦爛的淡碧色焰心帶動着烈烈紅焰跳動在半空,懾人心魄。
她手中揚起一隻巨大的毛筆,濃墨輕染隨着她的動作一一落在素白的絹布上,青山,綠水,碧樹,紅花,江河,霧靄……彷彿大自然的美好都被印上了畫卷。
最後,在一陣急雨般鼓點聲中,顧青薇落下最後一筆畫龍點睛——嬌嬌豔陽,光芒四射!
“好!”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隨即賓客席中便響起了沸騰的喝彩聲。
顧明達和大夫人的臉上自是喜不自勝,傲然的神色油然流露而出鈐。
墨染楓看到一副江山盡攬的畫卷,心神大悅,跟着鼓起掌來,“來人,重重有賞。”
“多謝王爺。”顧明達和大夫人當即起身,恭敬的磕頭謝恩。
從臺上走下來的顧青薇心中大喜,高高揚起的下巴帶着錦陽城第一才女的孤傲。
因爲激烈的動作,她臉色緋紅,薄汗浸溼了整個小臉,讓她端莊秀麗的面容帶出幾分美豔。
顧青薇走到墨染楓座前,恭敬優雅的謝恩,擡頭時忍不住將忐忑羞怯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墨御白,期冀從他臉上看到預想中的讚賞迷戀,不料卻只是看到了金尊玉貴的世子只是神色清淡的在給顧青弱夾菜。
她心中霎時怒火洶涌,方纔的洋洋得意頃刻間蕩然無存,她好不容易纔將此幅畫練的爐火純青,想借機引得墨御白的注意,誰知,她煞費苦心的籌謀卻被顧青弱那個賤人輕而易舉的毀去,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顧青薇強壓住心中的狂怒,柔美的嗓音陡然揚起,變得尖銳刻薄,“王爺,小女才疏學淺,不過雕蟲小技,倒是二妹向來自負才高,眼下又準備了許久,想必定會有拿手好戲驚豔衆人。”
大夫人和顧浩都露出一抹嫌棄的冷笑,看好戲般目光落在顧青弱身上,她在府中連個下人都不如,最近一段時日才鹹魚翻身,哪裡會什麼驚人眼球的技藝來此賣弄?!
顧青弱嚥下口中墨御白給她夾來的吃食,聽到顧青薇提及自己,不慌不忙的放下筷子,從容的起身,對着墨染楓的方向恭敬的行禮說道,“小女自幼便愚鈍非常,父親常說小女朽木不可雕,所以小女沒有大姐那般光鮮奪目的才藝,只草草會寫幾個字而已,不過今日是王爺的壽辰,小女即便才疏學淺也想爲王爺獻上一份心意。”
話落,顧青弱眼角看向趙全,見趙全對她點點頭,便款步而出,走向高臺。
墨御白這才淡淡擡頭,目光凝着她纖細高挑的背影一步一步走遠,深邃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二姐姐要幹什麼?莫非只是寫幾個字麼,那豈不是有辱王爺的恩寵。”突然,一道帶着明顯嘲弄的刻薄聲音響起,傳入衆人的耳朵。
顧青弱恍若未聞,朝早已擺在高臺一側的桌案走去,案上放着硯臺,毛筆,紙張,另外還有開着口的許多小瓷瓶,顏色花花綠綠,足足有幾十瓶。
顧青弱目光掃過那些爲她準備好的紙張,流露出嫌棄之色,太小了,不足以顯示出震撼的效果,側頭瞥到顧青薇那副未來得及收起的畫卷,心中一動,顧青弱揚聲朝墨染楓請示道,“王爺,小女斗膽借大姐的畫卷一用,王爺可否允准?”
墨染楓挑了挑眉,他對顧青薇那副畫還是十分喜歡的,不過,他沉吟了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立刻,隨侍在他身旁的一名傳話太監便高聲喊道,“準!”
顧青弱一一拿起瓷瓶,將裡面的花粉全都倒入硯臺,然後不疾不徐的研磨開來,不一會,便有馥郁的香氣從高臺上飄下,衆人只覺一陣香氣襲來,頓時心曠神怡。
難道真的只是寫字?疑惑一一席捲衆人的眸色,伴隨着一陣竊竊私語,嘲諷之言漸漸清晰起來。
如今會寫字,寫得好的可不算什麼精彩絕倫的技藝。
衆人等了許久,都不見顧青弱有動作,那些舉着顧青薇畫卷的下人更是心中叫苦連天,手都舉麻了。
顧青弱晶瞳不着痕跡的擡起,四下打量了一會,忽然,晶亮的眸光跳了跳,她脣角勾勒一抹滿意的微笑,將碩大的毛筆蘸入水墨中,待筆頭的毛全部蘸溼之後,便執起筆從容的邁步到那副巨大的畫卷前,手臂揚起,瀟灑的揮灑起來。
白絹上一大片空白的地方,不一會便被顧青弱的筆墨全部圈了進去。看着她手下的筆畫漸漸清晰,衆人不由得接連發出一陣長吁短嘆。
故弄玄虛了許久,還以爲她能寫出什麼匪夷所思的東西來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就是個壽字。”離高臺最近的賓客席中不知誰先失望的喊了一聲。
“這個壽字實在不怎麼樣,連個三歲孩童都比她寫的好,這個顧府嫡女真是草包廢材一個。”
“俗套,掃興……這種粗淺的技藝也敢拿出來賣弄,就不怕惹怒王爺?”
臺下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其中聲音最刺人耳膜的卻是顧府的夫人小姐們的嘲諷嗤笑聲。
顧明達聽得一張臉陣青陣白,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向來盛氣凌人的他此時竟然不敢去看周圍人的目光。
嫡女寫的字拙劣難看,三歲兒童不如,他這個父親難辭其咎,而夫人小姐們不說替她遮掩竟然還大肆嘲笑,這樣不睦的家風堪稱家醜,而一家人還不亦樂乎的任人圍觀,叫他這個男主人如何自處!
他青白着臉,雙眼冒火,差點咬碎牙關,只覺得無顏再在上座安穩坐下去!
墨御白深邃的目光始終凝注着臺上那一抹倩影,不曾移動錯漏分毫,見她寫完字後立刻嫌棄的將沉重的毛筆丟在地上,絲毫不在意臺下人的目光,精緻如玉雕般的容顏輕不可察的滑過一抹清淡至極的笑意。
“王爺,妾身左看右看,怎麼一點也看不出她寫的有何不同之處啊?”劉側妃似好奇的嗓音裡難掩鄙夷譏誚。
王妃冷冷瞥了劉側妃一眼,“劉側妃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當然看不出什麼奇特之處。”
“你……!”劉側妃臉色羞紅,惱怒的瞪向王妃。
墨染楓拍了拍劉側妃的手,看了一眼王妃,道,“別吵了,看那孩子不是隨便糊弄之人,定有後着,且等等看吧。”
果然,墨染楓話音未落,便聽到幾聲極爲明顯的抽氣聲此起彼伏的傳了過來。
“快看,那是什麼,是蝴蝶嗎?”
“是是是,就是蝴蝶,啊,好多蝴蝶啊……”
彷彿一道溪流從九曲山上環繞而下,在盡頭處全部匯聚在畫卷之上的那個壽字上,只不過,這溪水是由五顏六色的蝴蝶組成,環繞曲折的繞行在高臺上空。
偌大的壽字,彷彿大自然的恩賜,生機流動,華彩翩翩,壽字最上面那一橫帶着綵帶般舞動的蝴蝶綢緞,延伸至天盡頭。
這一刻,偌大的宴席乃至整個王府,人人端坐不動,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連那副江山畫卷似也被注入了靈魂,鮮活起來,比方纔不知美了多少倍!
墨御白漆黑的瞳眸裡有什麼氤氳而出,輕渺如霧,風雲涌動,萬象更替,卻最後都只化作了高臺上那女子嘴角的一抹明媚笑容。
她的字真的醜陋不堪,她的做法也並非新奇無人知曉,但,那又如何?!
她即便真的完不成這個壽禮又如何?!
他在意的從來都不是優秀的她,也不是被人追捧的她,他在意的只是她,只是有着最絹狂最囂張又最明媚的靈魂的她。
“真是玲瓏心思,慧心獨具。”墨染楓到底見識非凡,率先從眼前的絕美一幕中回過神來,嗓音帶着明顯的讚賞。
“王爺喜歡便好,總算小女的心意沒有辱了王爺的眼。”顧青弱從高臺上走下,躬身行禮,露出一個平常女子受到誇獎之後應該流露出的驚喜興奮。
墨染楓溫和的笑道,“非但沒有辱了本王的眼,而是甚得本王的心意,說說,你想讓本王賞你些什麼?”
顧明達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覺得情勢反轉之快然他頭暈目眩。
顧府其餘人則氣憤難平,都在心中暗罵顧青弱不知從何處學來這些東西蠱惑人心。
顧青弱笑逐顏開的在那幾人臉上一一掃過,甚至還對大夫人和顧青薇得意的挑了挑眉,當然,那挑釁不屑的神情只有她們才能看得懂。
那幾個接收到她眼神的女人瞬間嘔的差點吐出血來,只能強壓下胸口的翻騰悶痛,坐在那裡不敢流露出絲毫的狠毒怒氣。
“小女獻藝只是爲了恭祝王爺福壽綿延,永遠年輕,可不是爲了要王爺的獎賞的。”顧青弱傻憨憨的道。
墨染楓不知是被她小女兒憨憨的笑容感染,還是被她口中的‘永遠年輕’四字取悅,手掌拍着腿哈哈大笑起來,“賞,必須重賞。”
墨御白淡淡擡頭看向王妃,眉目間帶着一絲病弱的蒼白,冷玉般微冷的嘴角掛着一抹令王妃差點落淚的溫柔弧度。
王妃深吸一口氣,將眼中的悲傷深深掩去,她轉頭對墨染楓用低軟的嗓音說道,“王爺,昨日御白對我說他心儀青弱已久,本來妾身還有些猶豫,但今日一見,青弱才貌雙全,與御白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十分般配,而且,咱們王府和顧府又是多年至交,且青弱和辰軒的婚約也已經解除,不如就成全他們二人的情意,如何?”
顧青弱目光霍然一跳,心跳也跟着不穩,雖然早有預料,可是聽到王妃將他們二人的婚事擺到衆人眼前時,又覺得……她難以形容,只覺得心中的滋味十分複雜。
這是她用了多少心血,多少金子還回來的啊!
晶瞳朝墨御白看去,卻只見他目光淡然的看着墨染楓的方向,沒有絲毫波瀾的黑眸中不知是什麼情緒,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裡面唯獨沒有乞求。
顧青弱眨了眨眼,覺得那對父子之間的對視,似乎突然隔絕了她周身的陽光,令她覺得渾身發冷。
墨染楓眉頭緊緊蹙起,方纔的高興消弭無蹤。
墨晚亭顧不上心中對墨蘭心的擔憂,詫異的看向顧青弱,又看了一眼墨御白,她哥哥真的要娶她?因爲那個高僧的命定之說?!
劉側妃眼中的震驚也掩飾不住,不過,片刻後便化成了譏諷,“王妃此言不妥吧,先不說顧青弱與辰軒之間曾有婚約,單單就顧青弱如今狼藉的名聲來說,她也配不上咱們王府。”
董側妃也蹙眉涼薄的道,“無論顧青弱與辰軒之間的婚約是否已經作廢,畢竟他們二人曾有過這段關係,在世人眼裡,世子和她便是兄與弟媳的關係,若他們在一起,就是有違倫常之舉。”
墨染楓眸光一冷,正想開口,突然墨御白歪倒在了席案上,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驟然響徹整個宴席。
明知他是故意做出來的,顧青弱卻不受控的心窩狠狠一疼,彷彿他那劇烈的咳嗽聲不似在撕裂他的呼吸,倒像是在撕裂她的身心一般。
王妃猛的起身撲過去,扶起墨御白心疼的爲他順背,墨晚亭也嚇了一跳,慌忙的跑了過去。
看着哥哥臉色煞白,咳嗽不止,墨晚亭淚珠玉石般墜下,哭着對墨染楓求道,“父王,您就答應了吧,哥哥心中好不容易有人了,您連他……的願望也要抹殺嗎?”她想說的是最後的願望,可是她實在心疼的說不出口。
墨御白的身體是無數名醫斷定了的,都說他常壽難享。
然而,她們的請求卻如晴天霹靂一般劈向墨辰軒和顧青薇。
墨辰軒冷眸倏的騰起一股陰戾,劍眉陰鷙的森森皺起,手中的酒杯在他指尖的力度下化爲齏粉,酒水失去依憑,順着他的手滴滴灑落,他只覺得心頭的血也淌了一地。
顧青薇眼中怒焰升騰,尖銳的指甲陷入肌膚,在她白皙嬌嫩的掌心留下點點紅印,漸漸變成血線,洇出的鮮血將手中的錦帕染紅。
衆人也被王妃和墨晚亭的請求震的找不着腦子了,墨御白和顧青弱?
難道錦陽城瘋傳的什麼高僧的什麼命定之說是真的?
可是……
這不是兄娶弟媳嗎?縱然顧青弱和墨辰軒的婚約已經解除,可他們畢竟是定了十幾年的婚約,在世人眼中他們已經做了十幾年的‘夫妻’,這突然來個兄娶弟媳,怕是無人能接受的了,再說,顧青弱那出擂臺招親,以及她不堪的名聲,都已將她拖入深淵,如果墨御白娶了她,怕是整個王府也會跟着名聲受損。
最重要的是,據說墨辰軒還去顧府鬧過,一定要讓顧青弱做妾,那日後顧青弱進了王府,他們二人該如何相處?顧青弱這種聲名狼藉,水性楊花的女人不會勾引了哥哥,又不放過弟弟?
一時間,衆說紛紜的議論聲湮沒了整個王府。
二夫人冷嗤一聲,“原來她煞費苦心的和墨辰軒退婚,是攀上了世子這個高枝啊,也不怕自己上去了被摔死。”
大夫人更是恨的咬牙切齒,難得和二夫人一條戰線,“她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想進王府的門,簡直是癡人說夢!”
顧青薇恨意滔天,眼中是噬人的冰冷,她是錦陽城第一才女,又是顧府長女,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墨御白,而不是那個低賤的顧青弱。
墨辰軒聽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只覺得心都要被焚燒成虛無,騰的從座位上站起,劉側妃眼中頓時閃過一陣驚慌,她生怕墨辰軒說出什麼大逆不道之話,惹得衆人笑話,讓墨染楓生氣。
就在她心急如焚,不知該怎麼過去阻止他時,卻見墨辰軒身子突然震了震,又重新跌坐在凳子上,須臾,目光陰冷的朝一個方向看去。
劉側妃心中一驚,忙順着墨辰軒的目光望去,卻發現他冷眸如蛇的盯着的人正是墨御白。
然而,墨御白仍舊虛弱的低低咳嗽着,目光並沒有去看任何人,似對墨辰軒的舉動毫不知曉。
劉側妃目光從墨御白身上移開,低頭對身後一個侍女耳語了幾句,讓她去看墨辰軒出了什麼事,並將她的話帶過去。
雅座上,墨染楓仍舊冷着臉一言不發,看得下面的人俱都戰戰兢兢。
顧青弱趁無人注意揉了揉腰,奶奶的,她緊繃着站了兩刻鐘了,墨染楓那老頭子同意不同意好歹發句話呀!
一直沉默的墨御白突然開口,眉宇間的羸弱被一抹無法動搖的堅定深埋,“父王,孩兒此生非她不娶。”
顧青弱揉腰的手瞬間頓住,心似乎僵硬住,不會跳了,片刻後,她翻了個白眼,暗罵道,丫丫個呸的,這麼煽情,說的跟真的一樣,很容易讓人信以爲真的好不好!
墨晚亭抹了抹眼淚,看向墨染楓,“父王,您是覺得二小姐和哥哥不合適麼?哥哥這麼多年一直被病痛困在墨玉居,您難道不心疼他的孤單嗎,如今好不容易有哥哥心愛的人出現,您爲何就不肯答應呢?”
心愛的人?!顧青弱牙齒打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中猛搖頭。
呃,不要,沒有金剛心怕是承受不住墨御白那種人的黑心黑肺。
她還想多活幾年呢,珍惜生命,必須遠離墨御白!
王妃和墨晚亭的淚水讓墨染楓面露愧色,不錯,墨御白雖然身爲世子,卻因爲從小體弱多病而淡離了他的視線,這些年來,他對墨辰軒的期許確實是高出墨御白許多。
他是真的忽略墨御白太久了,擡頭,對上墨御白蒼白的臉,目光帶上了濃濃的愧疚,“御白,父王不是不願成全你的心意,只是……顧青弱終究是與你二弟有過婚約,世人會對你和王府詬病。”
墨御白淡淡勾脣,薔薇色的脣角是攝人心魄的邪魅絹狂,“我娶她是因爲愛她,若是連一兩句流言蜚語都抵不過,豈不枉爲男兒。”
說着,清冷的黑目直直對上墨染楓的精眸,“還是說,父王是擔心王府的名聲受損,而要斬斷孩兒的幸福?!”
墨染楓眉心一凜,啞然失聲。
王妃苦澀的扯了扯嘴角,低低的道,“王爺,這麼多年,您去過墨玉居幾次,對蘭心和晚亭關心過幾句,又正眼看過妾身幾回,妾身何曾對您有過怨言?可是……您明明已經知道了慈眉大師的話,難道還要罔顧御白的身體,只因爲世人的無知之言便要斷送御白的性命嗎?!”
此言一出,墨染楓身體猛的一震,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顧青弱心中莫名的煩悶不已,蹙眉看向墨御白,沒想到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忍受了如此多的不公。
心中冷嗤一聲,再看向墨染楓時,顧青弱的目光便沉冷了的數倍,只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越看越讓人想剝了他的皮!
墨染楓嘆息一聲,命人請來顧明達和顧府幾位夫人,然後問道,“明達,王妃喜愛青弱,想讓青弱與御白結爲秦晉之好,你意下如何?”
方纔這邊爭論不休時,整個宴席都安靜下來,人人心中惴惴不安,顧明達尤其惶恐,不知道墨染楓到底是準了還是不準,只好戰戰兢兢的回道,“一切聽從王爺和王妃的安排。”
墨染楓臉色鬆動了幾分,正想開口,卻被憑空忽來的一道滿是的痛心疾首聲音打斷。
顧青薇噗通一聲跪到地上,“父親,雖然王爺和王妃對咱們顧府如此厚愛,但是咱們卻不能不顧王府的名聲,青弱她……不能嫁給世子!”
顧青弱若嫁給了墨御白,她怎麼辦?
海棠花樹下那一眼,她便將那人刻在了心間,她知道,此生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忘了他了,她絕對不能輕易輸給顧青弱!
她不甘心!
大夫人見顧青薇不顧禮儀形象的當衆反對,心底暗罵她太魯莽,但不得不也趕緊附和道,“王爺,青薇是顧府長女,素來恪守尊卑倫常,她是怕青弱嫁到王府令王府蒙塵,還請王爺不要怪她直言頂撞。”
墨染楓精眸閃了閃,低沉的嗓音緩緩道,“無礙。”
二夫人和顧青琳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也垂眸低笑的對顧明達說道,“老爺,大夫人和青薇的話說的在理,咱們不能因爲擔心辜負了王爺的恩寵而不管王府和世子的名聲啊,誰讓青弱她不守本分,將自己的名聲給糟蹋了呢!如果真的將她許給世子,那王府豈不是天天都要被世人戳脊梁骨麼!再說了,將來青弱該如何面對二公子呢?”
顧明達臉色鐵青,卻連一個反駁的字也說不出來,他手背上的青筋不停的跳動,只覺得下一秒,心口的血便會從那震動的血管裡激射而出。
這些女人簡直要將他的臉給撕下來當衆踩爛!
墨染楓方纔鬆動的神色再次冷凝起來,看向顧青弱的目光哪裡還有之前的溫和慈愛,只剩下猶如面對沙場敵兵的冰冷肅殺。
墨辰軒頸間動脈隱隱跳動,見墨染楓神色變化,便想忍着雙腿的麻痛站起來,然而,劉側妃的話卻又突兀的闖入耳道,‘不要當着你父王的面與墨御白有任何衝突,隱忍了這麼多年不能前功盡棄,等那病秧子閉眼之後,一切還不都是你的嗎。’
便只好又滿懷不甘的坐了回去,握緊雙拳發泄心中的憤恨。
顧青弱晶瞳不動聲色的一一掃過那些人的嘴臉,只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丫丫個呸的,在荒郊被人追殺她忍了下來,到了王府被她們言語譏諷她也忍了下來,此時她們竟然又不依不饒的來阻撓她和墨御白的婚事,真當她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不成?!
靠!裝可憐扮柔弱真是既不好使又窩囊!
她本想給王爺和王妃留個好印象,只是,偏偏有些人能激得她忍無可忍,既然這樣,那她只有本色出境,讓她們知道知道,擋她者,她必送上三尺青鋒!
脣角邪肆一挑,顧青弱眉梢凝冰的笑開,“母親和二姨娘的話可真是讓青弱好不感激呀!青弱自幼便喪母,在府中雖然人人都可欺壓也從不喊冤,這次只因爲四妹嫉妒我與墨辰軒的婚約便肆意壞了我的名聲,我也什麼都沒說,選擇退婚以全姐妹情分,我都已做到這一步,難道你們還不滿意嗎?!”
顧青弱話音未落,四周響起一片抽氣聲,顧明達和顧府幾個女人臉上都紅紅白白,難堪非常。
“休得胡說八道,你自己不潔身自好名聲醜陋,難道還要怪罪別人嗎?”大夫人低吼道。
顧青弱挑了挑眉,目光森冷若刀,“我顧青弱光明磊落,從未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正好官府之人今日都在這裡,如果你們還要執意踐踏我的名聲,那我現在便去喊冤,咱們樁樁件件將所有事情都擺到王爺王妃面前,讓他們給評說評說,怎麼樣?!”
“你……!”顧明達氣的險些暈厥過去,顧府其他女人更是咬碎了銀牙。
風吹過,花香醉人,顧青弱萬分鄙夷的冷哼一聲,隨即她明眸鋯齒如寒夜裡不可思議而驟出的烈日一般,閃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璀璨,擲地有聲的道,“我與墨御白兩情相悅,生死不離,今日我和他的婚事你們同意便罷了,若是不同意,休怪我將顧府攪得天昏地暗,永無寧日!”
墨御白黑眸倏的睜開,露出的整個瞳眸是無盡的漆黑,只是,那無邊際的黑幕上卻有一顆晶瑩的寶石,閃爍着奪目的燦亮光芒,將他湮沒在黑暗中的靈魂一霎照亮。
兩情相悅,生死不離!
無論她是無心之言,還是做戲之詞,他輕輕勾脣,淡然的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來——顧青弱,咱們來日方長!
“你……”大夫人氣的臉皮抽-搐,扭頭看向墨染楓和顧明達,“王爺,老爺,你們看看,她就是這樣的大逆不道,我沒有騙人吧!”
陽光照在顧青弱的臉上,她眼角的笑意越發懾人奪目,“我顧青弱當着青天白日發誓,若我是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下賤女人,就讓我生生世世靈魂受烈火灼燒之苦,當然,若是有人故意毀我名聲,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必定不會放過她們,讓她們活着享受地獄之苦。”
淡粉色的脣氤氳出妖豔的緋色,“母親,二姨娘,咱們約嗎?”
“……!”大夫人,二夫人,顧青薇……臉色盡皆發白,露出惶惶之色。
王妃神色間也是明顯的震撼,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王爺,你看,青弱並非如流言所說的那般,您還有什麼顧慮呢?”
墨染楓精眸眯了一度,沒有出聲,目光重新打量起顧青弱來,見她小臉隱隱透着幾分狂傲,脊背挺的筆直,心中暗驚他方纔怎麼看走了眼,以爲她只是一個尋常的閨閣弱女子,眼下看來,她日後進了王府,定也不會是省油的燈!
“哥哥……”
墨晚亭的失聲驚呼喚回了墨染楓及衆人心中的沉思。
顧青弱目光霍然一跳,心跳幾乎停止,墨御白脣角咳出的血如冰針般刺痛了她的眸。
這一霎,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境的變化,她似變成了岸上瀕臨滅頂的一條魚,徒勞的挺動掙扎,卻無論如何也跳不進近在咫尺的水裡。
多麼不可思議,可是事實卻就是這樣,她爲他的痛而痛,甚至更痛百倍千倍!
即便她知道,他定是在騙人,雖然他的身體的確已經到了一個極限,但,她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心因他的痛苦而窒息。
呵……這一刻,她不用再懷疑,去他的‘鬼門引’,打死她也不會再信自己中的是那種毒了。
沒道理她能看別人血流致死而無任何感覺,卻不能見他流一滴血,痛苦一絲一毫!
墨染楓騰的站了起來,卻看到墨御白被王妃和墨晚亭扶着對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莫名的,他心窩一酸,閉眸嘆息了一聲道,“既然御白和青弱兩情相悅,顧府又無意見,那本王便準了他們的婚事。”
宴席上方一陣抽氣聲響徹。
須臾,便化作了驚天動地的祝賀聲。
轉變之快,如閃電之速,令人心驚!
“青弱。”墨御白向顧青弱伸手,顧青弱愣了一秒,立刻收起心中涌動的情緒走了過去。
墨御白牽着她對墨染楓行了一個大禮,“多謝父王成全,孩兒定會好好待她,此生只此一妻,若有負於她,便讓孩兒也生生世世靈魂受烈火灼燒之苦。”
“……”顧青弱腦子驀地‘嗡’的一聲,周圍一切剎那間碎裂化作虛無,只剩下牽着她和她並排跪着的男人。
她大腦一片空白,怔愣的看向墨御白,一股她無法承受的衝力撞入她的心窩,令她幾乎無法呼吸。“你如何說?”墨御白低沉魅惑的聲音意夾雜着花香被風吹進了她的耳朵。
“我,如何?”顧青弱無意識的重複着她的話,腦子裡一片漿糊,怔怔的看着他琉璃般精緻的脣瓣一開一闔,根本不知道他問了什麼,自己又該如何迴應。
墨御白看着她彷彿失了魂的小臉,另一隻手動作輕柔的替她順了順耳邊的髮絲,聲音帶着蠱惑人心的魔力,低低柔柔的問,“和我一樣,如何?”
“嗯。”顧青弱點了點頭,仍是無意識的,片刻後,她似覺得少了什麼,又加了幾個字,“和你一樣。”
衆賓客因爲他們二人的誓言再次炸開了鍋。
就算顧青弱是位懂禮儀知廉恥的好女子,但她畢竟是許過墨辰軒的,即便墨染楓同意世子娶她,也只能給一個妾室的身份,最高也高不過一個側夫人的頭銜,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一下成了世子妃!
不過他們心中雖是如此想,面上卻毫不遲疑的紛紛向墨染楓和墨御白祝賀起來。
墨御白拉着魂不守舍的顧青弱回到席位上,低頭看她仍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嗓音帶上一抹揶揄低笑道,“怎麼,一兩句甜言蜜語就讓你找不着北了。”
顧青弱霍然回神,凶神惡煞的低吼,“還不都是你,竟然害的我平白和你發什麼狗屁誓言,你別忘了咱們可是有三年之約……”
墨御白黑瞳猛的一陣急速皺縮,顧青弱嚇的身子一顫,差點將咬到舌頭,未出口的話便生生又咽了回去。
墨御白不鹹不淡的睨了她一眼,“一句玩笑話而已,沒想到二小姐竟也當真了!”
聽他如此說,顧青弱胸口一堵,心底竟沒來由的更加煩悶起來,只好惡狠狠的瞪他,不料,瞥到他嘴角殘留的一點血跡,心莫名的又緊了緊。
伸手去探他的手腕,卻被他反手握緊了五指。
黑眸居高臨下的對上她圓睜的大眼,“怎麼,頂着世子妃的頭銜就想當一回山大王?!”
顧青弱晶瞳震顫,忙收回手,卻無奈被他抓的更緊,只好無視周圍掃來的曖昧視線,任他施爲。
顧青弱抿脣,那投來的一道道視線或鄙夷,或嘲諷,或無溫,或怨懟,或嫉恨……複雜龐博,卻唯獨沒有祝福。
墨御白雖然病重羸弱,可玉顏精緻絕倫,又貴爲世子,不知是多少女子的夢中良人,如今便宜了她去,那些府中有適齡女兒的或是未婚女子無一不將她當成頭號敵人。
她將脣角的弧度維持在完美的弧度上,晶瞳帶着機械的溫度看着宴席上的客人舉杯向墨染楓和趙茵茵祝賀,熱絡的場面的直將墨染楓的壽辰推向了高-潮。
突然,一道冰冷的目光刺破場中的火熱濃烈,顧青弱蹙眉看去,便對上了墨辰軒陰冷的目光。
隔着很遠的距離,顧青弱都被他陰鷙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可是想忽視卻又無法忽視。
他目光沉冷,有失落有疼痛,有沮喪有不甘,更多的卻是勢在必得。
顧青弱脣角笑容邪肆,晶瞳中毫不掩飾的對他流露出嫌棄不屑,滿意的看到墨辰軒臉色席捲上陰霾後,冷嗤一聲便收回了目光,再不看他一眼。
若不是拜他所賜,她剛穿越而來便不會遭受‘相思盡’的痛苦和墨御白的逼迫。
也不會發生後來的種種,讓她和墨御白這個黑心黑肺的賤人有了千絲萬縷斬也斬不斷的糾纏。
呵……他痛的正好,他痛了,他們都痛了,她才覺得舒暢一點。
趙全抹着淚笑道,“恭喜世子賀喜世子。”
墨御白深黑的瞳眸冷冷睨了過去。
趙全呼吸頓時窒住,本來就慘白的臉更是蒙上一層灰白,抖着嗓子看向顧青弱,恭敬的道,“恭喜世子妃賀喜世子妃。”
顧青弱噗嗤一笑,壞壞的扯起嘴角,“你叫趙全?”
“是。”趙全答了一句。
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向顧青弱,她的語氣怎麼……聽起來讓人覺得發冷呢?
“你以後不要叫趙全了。”顧青弱眸子一閃一閃的。
“爲……爲何?”趙全顫巍巍的擡頭。
他的名字叫了幾十年了,即便是淨身後也沒有改過。
“你這張白臉,即便是大白天看起來也很瘮人,不如就叫趙無常好了。”
“……”趙全嘴角一抽,眼睛又水汽朦朧起來,淚眼汪汪去看墨御白。
墨御白雕刻般的俊臉竟似乎也在考慮。
趙全心跳不穩的等了片刻,卻等來了一句讓他心肝碎掉的話。
“趙無常,這些飯菜都涼了,吩咐小廚房再重新送些熱的過來。”
“世子!”趙全驚呼一聲,滿臉委屈。
墨御白黑瞳眯起,“嗯?”
“是……”趙全身子一顫,忙抹着淚去了。
顧青弱一張小臉頓時眉飛色舞。
墨御白挑眉看向她,玉砌般美好精緻的薄脣微微勾起,“怎麼?打趣了我的人就驅除自己的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