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步步逼問
如意說着便輕輕欠了欠身,髮髻上戴着的珍珠銀絲纏出來的綰花閃爍着清冷的光,眼中幽冷,不緊不慢繼續道:“老太太若真要爲大姐姐討一個公道,就該徹查此事,讓那真正做了壞事的人不能逍遙法外。”
老太太用拇指輕輕按壓了一下太陽穴,蹙眉問道:“那依着三丫頭的話,是否覺得此事另有隱情。”
如意微福了福身子,平靜的看着老太太又道:“如今巧七已死,死無對證,如意只是想問那吳媽媽幾句話,不知可否?”
老太太點了點頭,眼中陰霾之色卻未減絲毫,她略顯疲憊的揮了揮手,對着如意道:“你自可去問。”
如意一身湖藍色繡淡白折枝玉蘭長裙隨着她步步走動恍若一道藍色水浪,映着屋子裡白亮的光,幽藍清遠似那天上的雲彩般觸不可及,她靜靜看了吳氏一眼,和緩道:“吳媽媽你方纔說四姨娘派小丫頭去請你,到了四姨娘住處你方知要鑲嵌那鳳步搖上的鳳眼可是?”
吳氏在宮中司珍坊待了數十載,什麼樣難纏的人沒見識過,是以並不把如意之話放在心上,只略略答道:“是,若事先知道我也不會來了。”
如意又道:“那吳媽媽也必知曉四姨娘家中敗落之事?”
吳氏點了點頭又道:“是!”
“那吳媽媽可曾懷疑過那鳳步搖的出處?”
“自然懷疑過,但做人不可妄自揣度她人,我只做好她所求之事,她不願告之,我必不會胡亂打聽。”
“那看樣子吳媽媽與四姨娘關係極爲親厚了,不然怎可能幫她做這令自己都懷疑的事?”
吳氏臉色平靜如水,回答的有理有序,她點頭道:“也說不上有多親厚,不過是瞧着她可憐罷了,到底咱們親戚一場,她家裡又敗落成那樣,她在侯府裡又不得志,我瞧她實在太可憐又身懷有孕,不忍道破罷了。”
“既不忍,何故今日就快馬加鞭的急着趕過來了。”如意輕笑一聲又道,“媽媽是在宮裡司珍坊待久了的老人,必然心思細密,知道自己方纔的那一番話已陷四姨娘於困境之中,讓她無法自拔。”
杜氏目光從沈如意臉上狠狠刮過,目光陰冷至極,她生怕如意再生出什麼事端,忙輕咳了一聲道:“如意,再怎麼說吳姑姑是宮裡出來的人,她過來也不過是瞧着侯府的情面說清楚事實,你何苦這樣盤問於她,倒顯得咱們侯府侍強凌弱似的。”
老太太若有所思,聽聞杜氏之言沉聲道:“如意,你有話且快問清楚。”
沈致遠倒未說話,對於女兒近日來的變化他亦有知覺,如果如意真能審清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如意笑了笑道:“老太太,吳媽媽既然肯急趕過來說清事實,必不會怪罪如意多問了她幾句,她原本就是爲着說清而來的,當然不能讓她白來這一遭。”
吳氏臉色微一變,不急不慌又道:“我說的都是事實,至於菊笙那丫頭……”說着,她回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四姨娘痛惜道,“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表姑,你爲何要這樣說?明明是你自己過來說陪我的,我何曾派過什麼丫頭去接你?”四姨娘緊緊咬着牙,那脣上滲出血來,一雙灰敗無光的眼卻滿是不甘的盯着吳氏。
“菊笙,話不可以亂說,明明是你派身邊的丫頭過來請我的。”說着,吳氏正了臉色對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若不信大可傳喚她身邊的小丫頭,好像叫個竹葉的。”
老太太點點頭,少時那服侍四姨娘的小丫頭竹葉被帶了上來,只跪着磕頭重複了昨天的話。
沈如萱不滿的嘟了一嘟嘴,不悅道:“偏是她會賣弄,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麼好問的,說來說去越發勾起那件事,聽得我腦仁都疼。”說着,她便垂淚對着老太太道:“老太太,事情已經查明,何須再多盤問?”
老太太自所以讓如意盤問,一來她知道此事不是這樣簡單,她對杜氏有懷疑,想借着如意揪出杜氏,二來她亦想爲沈如萱弄個分明,三來平南王妃所提之事,她考慮再三,覺得有可行之處,不如先穩住如意,待將她弄出府外治死她,是以,她淡淡道:“萱兒莫急,難道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誰害了你?若如意審不清楚,到時再發落也不遲。”
沈如萱聽老太太如是說,少不得住了口冷冷的盯着如意。
如意麪色無瀾,又問竹葉道:“素日裡四姨娘待你如何?”
竹葉顫抖抖道:“極好。”
“那你必是四姨娘心腹之人了?”如意又道。
“也算不上。”竹葉慌慌然道。
“那就奇了,像這樣機密的事不叫蕊草去請也該讓秦嬤嬤去請,不叫人知道了纔好?何故偏叫了你去?”
“四姨娘身子不好,一時也離不開蕊草和秦嬤嬤,所以纔派奴婢去請的。”
“那你過去可曾去見過吳媽媽,又可曾去過吳媽媽家?”
“沒……沒有?”
“那四姨娘又是以何理由交待於你去請吳媽媽的?剛吳媽媽也說了與四姨娘並不十分親厚,若是毫無理由怕是請不動她,四姨娘必是給了你什麼要緊之物,亦或有信件,這吳媽媽方纔能急趕着過來。”
“我……”小丫頭嚇得連頭也不敢擡,支支唔唔說不出話來。
吳媽媽見小丫頭氣色不對,又慌了神,生怕被問出漏洞疑點來,趕緊接過話題從衣袖裡掏出一道:“本來我也不打算將此信拿出來,爲着實在不忍見她落到如斯境地,如今既然三小姐步步緊問,我少不得拿將出來。”
如意暗笑一聲,這杜氏準備的也實在夠嚴絲合縫了,連信件都準備好了,她方纔那樣問吳媽媽和竹葉,不過是爲逼吳媽媽交出更令人信服的證據來,既然這全是無中生有的事,那證據也可以成爲最大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