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晟雪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8
“怎麼了？”赫連長恭剎那間凝重的神色讓納蘭芮雪起了疑慮。
想要自己探手去摸的時候，卻見他指尖一鬆，飛快的轉身走了出去。
寒風吹拂着他獵獵的衣襬，身影高挑又偉岸，納蘭芮雪看着他的背影，秋瞳流露出不解的光澤蹂。
不過，很快景辰的一句：“這裡有暗門！”讓她回過了深思，將微亂的髮絲撥到耳後，快步走了進去該。
至於剛纔的一切，焦急的心都拋到了腦後。
赫連長恭也沒走遠，走到一處荒無人煙的院落後，凝視着乾枯的松柏，墨藍色眸光隱隱流轉，袖袍中，他指尖蜷了又展，展了又蜷。
他一向都比較容易控制自己的一切情感，隱忍也好，沉默也罷。
那份只求隨緣的心向來也很少起波瀾，可這一刻，他真的無法再淡靜下去。
心底好似被什麼重錘狠狠擊過，碾成了無數碎片。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他鬆開手指，袖袍中，一枚雪白的同心扣“叮噹”墜地，落在浮雪之上，被蒼茫的雪色掩埋。
他凌脣微起苦笑，良久後，收斂全部的心神，朝他們尋找的院落走去。
迎頭遇到再一次無功而返的納蘭芮雪。
她擡眸，秋瞳裡的不安與挫敗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夾雜着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慌。
他看到那個眼神的一剎那，心是軟的，擡起手，修長的指尖在空中頓了頓，最終沒有撫上她的髮絲，而是輕微在肩膀拍了拍。“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縈兒。”
“嗯。”納蘭芮雪點點頭。“可是……我們還能去哪裡找？”
“……”
赫連長恭微微沉寂了下，道：“不如你去找北宮晟吧。”擡眸看向青蘿等人，凌脣顫了顫，囑咐道：“好好照顧她。”
話不多，但那股溫柔的聲線讓青蘿等人心裡某處都微顫了一下。
他只清淡的笑了笑，獨自轉身離開。“我去南通找縈兒。”
“凌傲……”納蘭芮雪脣間淡淡呢喃出這個名字，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遠，想到過去，他知道北宮晟不喜歡他們倆呆一起，所以每一次，從不在她爲難的時候打擾，卻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
包括對北宮晟的命，他也是君子如蘭般全力搶救，沒有一絲虛僞與保留。
而她這一次……因爲北宮晟醒來後的離開，她心情的不安煩躁，再度讓他爲難了嗎？
赫連長恭聽到了她的呼喊，但是沒有停步，他不知道怎麼去停下，似乎有什麼聲音在告訴他，這輩子，他終究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錯過她。
哪怕他明白她如今眼神看向自己的時候，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依戀，他也十分確定，如果沒有北宮晟的存在，他會是她生命中願意第二個接受的男人。
可沒有如果了，因爲那些可能性的如果，都因爲北宮晟的再度醒來，而不斷牽引着她的心，直到她的視線裡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
而且因爲他們倆，永遠有愛的延續……
赫連長恭終究是獨自馭馬離開了，或許這是認識納蘭芮雪快四年以來，他第一次暴露出的那麼狼狽自己，只是有些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納蘭芮雪不明白，其餘人也都不願點破罷了。
赫連長恭是個君子，是個好人，不給任何人壓力與負擔，這三年多下來，點點滴滴，每個人饒是鐵石心腸都會動容，不是沒想過，如果北宮晟真的走了，他們能不能接受赫連長恭。
最後都化成了一個共同的答案，感情的事情，還是交給當事人自己去處理吧，他們雖然做不到去支持，但是面對這樣的赫連長恭，他們也做不到去阻攔。
景辰等人面面相覷了一下，對納蘭芮雪道：“皇后，我們要不要先回晟天看看？”
聽到北宮晟醒了，他們的高興勁就沒有斷過，真想飛奔回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實的人，心情的起起落落間，都快要認不出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了。
不可否認，只要北宮晟在，他們就從來不會有任何擔憂，因爲那個總是讓人恨的牙癢癢的男人能解決一切事情，而事情總會朝着最圓滿美好的方向前進。
納蘭芮雪也心急如焚，可信上說北宮晟是
離開晟天的，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那個死男人，嚇的她茶飯不思不說，醒了還要亂跑！真該拴在家裡把腿打斷！
她能猜到他應該也是出去找兒子了，可他能去哪裡？
突然間，想到凌傲先前說要去南通。
納蘭芮雪眉心微蹙思考了一會兒，道：“他應該不在晟天，我們也去南通！”
南通？衆人愣了愣，集體道：“是！”
臨走前，納蘭芮雪內急，尋不到茅廁，拐進一處荒院準備先解決解決，最近這兩天，她似乎開始有些尿頻起來。
只是飛快的走步中，某處微微的閃光引起了她的好奇，驅步走進，拾起地上的一枚圓潤的白玉同心扣，乾淨的花結與這個院落顯得格格不入。
她輕輕摩挲後，轉頭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向一個墨藍色眸光男人離開的方向，眉心淡蹙。
……
北宮晟與葉雲一路沿着崎嶇的山路前行，時不時的停下來查看留下的隱約記號，一直拐到河邊時候，葉雲看着最後一處箭頭指的方向，終於確定北宮晟的猜測一點兒錯都沒有，更爲千縈的機靈感到微微震撼。
只是，北宮晟在草叢裡巡視了一會兒後，眸色有些微微暗沉。
兩人沒說什麼，尋了船，開始沿着青河順流而下。
這裡是橫貫南北的最大支流河脈，即便是在蕭瑟缺水的冬季，依然是碧波千尺。
夜間，當星輝灑滿天空，映在水中，蕩起粼粼細波的時候，葉雲去艙後將帆換了風向，任由西北風颳着船隻前行，然後穿過烏蓬，緩緩走到了船頭。
船頭，一身白衣的北宮晟盤膝靜坐，舉着酒壺淡淡飲着。
葉雲蹲坐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從懷中摸出另外一枚珊瑚星玉遞了過來。“蕭赫繼承了蕭鈺的那一套陰毒，看管的地方必然是毒霧重重，你帶着。”
葉雲微怔，琥珀色眸光看了北宮晟腰間同樣的星瑚玉佩兩眼後，接過淡淡一笑。“我開始還以爲你是爲了***雪兒呢。”
“她是我的，不需要***。”
自信的口吻讓葉雲投去打量，微掃後，笑道：“你就那麼自信？一點兒也不擔心赫連長恭？”
畢竟這應該是北宮晟開天闢地頭一次，得知雪兒跟赫連長恭在一起後，沒有露出任何一絲吃醋或者煩亂的模樣，只扯着他南下尋子。幾天了，也沒有任何過問。
對雪兒的放心程度，簡直讓葉雲感覺是不是那個巨大醋罈子北宮晟變了個人。
北宮晟輕笑，脣角梨渦炫目，又仰頭喝了口酒後，道：“沒有什麼擔不擔心，只是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攔也攔不住，不是嗎？”
葉雲覺得好笑，忍不住繼續調笑道：“喲！人可是在相處中產生感情的，真的就那麼相信雪兒不會對赫連長恭動心，什麼芥蒂都沒有？”
北宮晟搖搖頭。“其實如果我沒出現過的話，雪兒會喜歡上赫連長恭。”
“什麼？”葉雲偏頭過來，微微詫異。
北宮晟如墨的星瞳望去，脣角笑意恬淡。“沒什麼好詫異的，婚約不能束縛住雪兒，若最先出現的是赫連長恭，可能現在只能默默看着她的就是我，這很正常。”
“爲什麼？”
“因爲我跟赫連長恭是一類人……”北宮晟低頭撥弄了下酒，繼續道：“我們從骨子裡的性格到能力，再到對待感情的態度，其實都並無二致，雪兒喜歡那種平起平坐的尊重，她驕傲，獨立，只有一個比她更強大的懷抱，纔會去依偎。論這些，赫連長恭都不輸我，甚至他在一些地方會做的比我更好。”
這點，葉雲倒是不質疑，因爲除了北宮晟，赫連長恭是他見過第二個不靠任何外在東西，只憑個人去征服一個女人的男人。
這三年多，不唐突，不越矩，明明可以以極其強硬的姿態去表白，哪怕強行住進雪兒心裡，突破進展也行，但就偏偏爲了雪兒的那份心甘情願，一直默默等着。或許對赫連長恭來說，雪兒發自內心的心動與喜歡，比什麼都重要。
只是，做的比北宮晟還好的地方？葉雲想了想，試探問道：“比如……女人？”
北宮晟點點頭，沒有說話。
腦海裡卻回想起第一次在南通山坡的草地上，雪兒說她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場景，以及她每次看向東奴方向時候，眼底那淡淡的羨慕。
葉雲詫異，終於明白過來了什麼，微揚聲調。“所以！你讓我假扮雪兒詐屍，是爲了……”
北宮晟笑笑，仰頭飲了一口酒。“快年歲了，從未陪她過過生辰，但願她會喜歡這個生辰禮物。”
“你這麼順着她，不怕她將你吃死？失了英雄氣概，萬一看上別人怎麼辦？”
“無所謂，其實我挺感謝赫連長恭的出現，讓我看到了我做的不足的地方，這輩子，我錯過她太多，寵她太少，三年時光裡，陪在她身邊的不是我，所以做好自己就夠了，至於她的心，交給她來選擇。”
“你小子！有種！”葉雲笑着錘了他一拳。
北宮晟嗤笑，沒好氣回過一掌。
葉雲擡眸，凝視了他一眼，手指點了點粼粼的水面。
北宮晟峰眉淡挑。“走！”
話音落，兩人酒壺一扔，如兩道炫影在水面上肆意開打，頓時，水浪炸起，如潮汐，如狂雨，轟轟烈烈從中央朝四周灑濺，水浪中，兩道俊逸的身影翩飛如光，起落有致。
孤影扁舟，隨波逐流，上演着別樣江山古韻淡酒茶韻味。
紅塵化影，事卷浮沉，像一首即將落幕的山謠。
“北宮晟，這次事情了完了後，就把西燕交接吧。”
“怎麼？決定好了？”
“嗯，比起北漠，我更喜歡煙水江南，或許我永遠成爲不了穆天昊。”
“無妨，命運會給每個人合適的安排，有人喜歡葉雲。”
……
到達南通地界的時候，因爲一段水路結冰的緣故，離出發過去了十天。
沿着山路一路尋找，拐進長廣山時，又是四天之後。
山路崎嶇，葉雲看着黑夜深處高聳的山寨，又瞟了眼身邊負手而立，宛如神尊般的男人，道：“看起來，蕭赫這次要死定了？”
北宮晟淡勾脣角，幽深的黑瞳冷冷半眯。“搶我兒子，你說呢？”
滿目囂張的煞氣讓葉雲也被影響，雙臂抱懷，琥珀色眸光泛出銳光。“那還等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下一瞬，兩道絢麗的淡光如速閃的流星，直衝山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