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之死鬧得李府人心惶惶,大家面上不提,仍然井井有條的做着事,但只要到了黃昏時分,彼此心照不宣的早早散去。趙氏的住處香榭苑更是大家閉口不談的地方,原先門口掛着的紅色燈籠,此刻也被人換上了白色的。香榭苑的門口站着身形高大,健壯有力的男人。
李錦然提着一籃紙錢、元寶蠟燭、還有一些新鮮的水果緩緩走來。她又看了眼站在周正,輕聲咳了咳。周正這纔看見她,又看見她手裡的東西,大步向她這走來。
“好些了麼?”周正個子高大,要微微彎着腰才能與她視線保持平行。這讓李錦然對他又多了些好感。想起她趁着梅苑沒有人盯着她時獨自走出來,一路上她竟然沒有看見一個人。在假山處遇見了兩個正在閒談的婆子,她還未上前,她們就發現了她,看着她就像看見了什麼兇猛怪物,臉色都嚇得變成了青色,轉過身拔腿就跑。她也是才知道,原來府上的人爲了躲她,都已到了這種程度。
“好多了呢。”她仰着頭,目光清澈的能照進人的影子。
周正手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籃子,側開了身:“屍體還沒驗,入不了棺。在院裡拜拜就好。”
周正引着李錦然進了香榭苑,苑裡前些日子還開得正鮮豔的牡丹,因這兩天沒有人打理,有些蔫了。四夫人平日沒有什麼愛好,只有一隻鸚鵡拿來當寶貝養着。此刻院子裡的腳步聲讓鸚鵡聽見了,它在籠子裡拍打着翅膀,歡快的叫着:“有人來啦,有人來啦。”
鸚鵡這一喊,讓李錦然彷彿看見她第一次進香榭苑時,四夫人拿着鳥食站在籠子前逗弄鸚鵡,她不冷不熱地說道:“如果自己不變的強大起來,那你不管到任何地方,搭理你的就只有鸚鵡。”
那時候離母親癱瘓在牀已有半年之餘,她每日每夜都賴在母親牀邊不肯離開。哭喊着求李府上所有的大夫給母親治病,大夫只是憐憫地看向她,搖着頭就要走。她沒有別的法子,只是扯着一個大夫的衣角死死不肯放手,四夫人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她將李錦然的手硬生生的掰開,然後指着牀上的人說:“李錦然你看看清楚,牀上的人已經這樣了,無藥可治了懂嗎?可外面的人還小着呢,她得指着你活下去。”
李錦然那時候也還小,以爲能跟着她住也好,可趙氏從來沒讓她踏過香榭苑。曾經她不懂,可慢慢長大就明白了,四夫人也是個聰明人,府上所有人都不敢養着她與錦繡,自然是有原因的。她從未找過她,唯一的一次是錦繡發了高燒不止,去拍大夫的門拍不開,她去求四夫人,四夫人將鸚鵡喂完,給她指了條明路,於是就有了錦繡能安然無恙的活到今天。可從那之後,她也聽從了四夫人的話,在未與她見過面。即便是四夫人這般小心,也逃不了被人暗算。她嘆了嘆,進屋拿了銅盆,將紙錢扔進銅盆裡,跪在空棺前,什麼也不說。
周正見她神情憂傷,好心勸道:“你能送她走,她會開心的。”
李錦然將元寶蠟燭插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口棺材,良久道:“來送她上路的沒幾個吧。”
周正也不隱瞞,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誰敢送呢,這兩天已經死了三個仵作,都說冤魂索命來了。”
李錦然忽然笑了起來,眸子亮的就像是星光璀璨,道:“冤魂索命,先索的也應該是我吧,大家都是這麼說的。怎麼跟仵作沾上關係了呢。”
周正眉頭皺了皺,聲音也冷了幾分:“這玩笑哪是隨便開的,時間不早了,拜也拜過了,快回去吧。”
李錦然看了眼叫的歡快的鸚鵡,眸子裡閃過一絲情緒,轉過頭時又隱藏的極好。起身出了香榭苑,香榭苑向右轉便是通往紫陽閣的方向,若是在平時,她斷然不會往這個地方來,可是如今四夫人已經死了,她不能讓她白死。
通往紫陽閣的路上一路百花盛開,有紅的、紫的、藍的、她知道紅色的花有木槿、芙蓉、月季、扶桑。紫色的是薔薇、杜鵑、蟹爪蘭。藍色的有鳶尾、桔梗、紫羅蘭。那些花有些是本地種植的,有些是從外地移栽過來的。二夫人喜愛將各地的花移來栽培,說足不出戶便可觀賞各地名花,這點李錚倒是不反對,還在人力物力上給了極大的支持。花開的這樣美麗,她卻撇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