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之後天氣就漸漸涼快了。
七月下旬連着下了幾天雨，一掃天地間這兩、三個月來的炎熱氣息。
花園裡桂花飄香、楓葉漸紅。
陸微雨又收到一盒桂花糕，裡邊藏了一張小小的字條。
陸微雨挑了下眉，莫名想到一個人。
打開字條一看，果然。
已出京，入冬回聚。
凌風。
“這傢伙，真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嗎？”陸微雨看完，微微蹙眉，小聲嘀咕着。
收起紙條，她拿了塊糕點用力咬了一口。
因爲之前的圖是整圖，這次實則是喜鵲登梅圖和牡丹蘭草圖合併了。
“這兩天正繡着的是花開富貴，也是答應大表哥的謝禮。”
“那就用喜鵲登梅，畢竟你能提出來那應是擅長的，至於哪種梅花……也用你擅長的吧。”
“能拿與孃家人誇讚的，也無非就是你們姐妹現在都在學的繡藝了。”
“若祖母不要喜鵲登梅，也可以繡別的梅花圖。”
“就想着，要不你也幫祖母繡一幅梅花圖，讓祖母帶回去送給你太外祖母做禮？”
“前兒你父親還誇你繡藝了得，給你外祖母和舅母都繡了新屏風呢。”
這一世利用大表哥的力量，賣畫作到是快捷多了。
她就嘆了口氣。
陸老夫人就道：“那你也別慌，照你平時進度來完成就行，我晚幾天走不妨事兒。”
“給長輩的梅花圖還是以喜鵲登梅最好，寓意也吉祥，入冬後換上這樣的新屏風也好看。”
“你學的時間長也有天賦，繡藝自然又比妹妹們要精湛……”
間接瞭解她三個孫女的品行和教養。
“若是這次繡不出來也無妨，做爲年禮再讓你父親送過去就好了。”
“只不過離中秋節只有十來天了，到節後祖母去陽城……就不知具體日子是哪天？”
“父親之後再送，總不如這次由祖母自己拿出來。”陸微雨卻笑了笑。
陸老夫人聽孩子打聽出門時間，也猜測到她要新繡，就想阻止。
“祖母想要梅花圖送與太外祖母，這是好事兒，也算我們做晚輩的一點小心意。”
見她還提供了幾種梅花給自己挑選，陸老夫人不禁笑了。
“那幅圖已經完成了，也送出去了。”爲免祖母一直惦記，陸微雨乾脆地說道。
內堂屏風的幅面比中堂屏風的要小了近半，夜裡挑燈趕進度，還是趕得出來的。
“祖母是想着，你繡梅花、芊芊繡牡丹，芸芸繡幅帕子小圖即可。”
給舅母的繡圖已經送到將軍府了，二表哥也沒有來過。
“膝下也就你們三姐妹和錚兒，年紀又還小，琴棋書畫也還缺着年歲火候。”
只要芊芊自己想通了不再做錯事、走錯路，姐妹自然就少了矛盾。
陸微雨聽祖母提到梅花圖，心裡便已瞭然。
表面來看，姐妹倆都已放下芥蒂，慢慢地又開始親近了。
沒想到今天她一過來，祖母就提了這事，看來是想要她那幅梅花圖。
陸老夫人看見這一幕，笑得滿心欣慰。
陸微雨想到又是許久未走出清風院了，一早便去素心堂請安，陪祖母用膳。
“孩子，你這想法是真的好，不只是繡藝，這份心意更在繡藝之上啊。”
想到大表哥如今也不知道走到哪裡，如今凌風公子也出京了。
陸老夫人本來還在疑惑，孩子快完成的繡圖好像不是喜鵲登梅？
“先前我在莊子上住了那麼久還拖了那麼多西瓜甜瓜回來，就答應他了。”
“配以堅韌石頭和耐寒易生長的二月蘭，也有指門第和家風之意。”
這頓早飯吃得歡暢。
“福祿梅的喜鵲登梅，吉祥寓意更襯長輩。”
“祖母這兒到是不用換新屏風，就是……你聽說過了吧，等中秋之後，祖母要回陽城去。”
只不過細膩處反而沒有之前所繡的麻煩。
繡好的圖送哪兒去了，陸微雨自然不會多說。
常嬤嬤當時誇過她繡藝確實如父親說的，精湛。
“畢竟錢和禮都有你父親安置呢。”
前些天常嬤嬤來送素心堂新做的桂花捲，正好看到她快要完成的梅花圖。
這不是太趕了麼！
孩子年紀還小，一個月能完成一幅繡圖都算快的，十餘天時間根本不可能。
“過了節就直接從莊子上出發，直接南下，哪一天到沒有具體說。”
接下來只需要再給大表哥再完成一幅大圖的繡品，她就可以專注於作畫賺本錢了。
現在在繡的也是給大表哥的，那也還是給將軍府的呀。
反正這一世回來也不是貪圖安逸的。
“空角處再繡些早開牡丹和石頭搭配。”
這幅圖好畫，卻不好繡，動用了近兩百種繡線細細描繪出來的風景。
畢竟都是陸家孩子，哪有什麼隔夜仇呢。
“知道啦。”陸微雨見祖母不再惦記她剛繡完的那幅梅花圖，忙笑了笑。
見祖母回陽城的時間可以延遲，陸微雨連忙答應了。
“嗯……石旁再繡一小叢二月蘭吧，從粉色到粉紫色點綴一下。”
瓊玉樓的桂花糕，她們早就吃過不少了，沒有特別去品鑑和學習的價值。
若不是芊芊繡牡丹圖順手一些，梅花圖總是繡得不如意，她也不想爲難微雨。
“時間不夠，不用繡那麼大，佈局、定針都小一些就好了。”
又給外祖母和舅母都完成了幾乎同圖的繡品。
只不過她聽說了請女夫子的事情。
二表哥的畫幅雖小一些，但也是送了他一幅的。
陸微雨迅速將構圖立意說了一遍，徵詢祖母的意見。
陸微雨卻是微笑着搖了搖頭。
“牡丹爲富貴花，也是繡圖中最受人喜歡的花。”
陸老夫人後面的話就沒有說下去，而是不解地看着她。
前世，她無人可以依靠，只能自己悄悄賣繡圖換些錢來。
“如今這個年紀還能回孃家去小住，也沒什麼可拿得出手的。”
她……繼續忙吧。
當然，賣繡圖找家不黑心的繡莊、繡坊即可，又遠比賣畫要容易些。
確定下來之後，她就要回去趕工了。
“微雨啊，聽說你最近一直在屋裡繡花呢。”
陸微雨完成了給凌風公子的白雪紅梅圖後，用力伸了個懶腰。
“祖母這些年在素心堂禮佛，也不出府應酬、也無親朋往來。”
“那就繡一幅內堂屏風吧，用福祿梅的喜鵲登梅。”
“我聽父親說過，太外祖家也是武將門第，不過如今都已致仕，開了武館，家中子弟依然習武。”
但她卻也聽說了，微雨最近正繡着梅花圖呢。
“祖母拿去送禮，也存着讓曾家人看看咱們陸家女兒繡藝的意思。”
當然這幅圖在立意與構圖上，也比之前的略微複雜一些，用線也會多一些。
因是桂花糕，也就沒有再讓如意來嘗。
陸老夫人說完又嘆了口氣，目光擔憂地看着孩子。
雖然是爲點綴空餘處而添加了牡丹、石、蘭，但也是巧妙地用留白而解決了因細膩而多費精力的問題。
“比如咱們府裡的紅梅，或是其他垂枝梅、硃砂梅、福祿梅都可以。”
在她保證應該能在中秋之後、出發之前完成進度後。
然而，現實原因導致繡圖的價值和價格，都遠比畫圖的價值和價格要低。
“只是路途太遠，怕你們去了也過不習慣，就歇了心思。”
真要論，繡技要比畫技更強才能體現。
“他也要帶着你和你母親去林家莊過節，就近照顧兩邊方便些，也省得我在府裡不出門太冷清。”
到現在爲止，給外祖父、舅舅、大表哥都送了一幅大的畫作。
“若祖母願意，等我回去重新找一個新繡架，重新繃上繡面，就可以先繡喜鵲登梅。”
見她詢問，忙笑道：“你父親說，中秋節咱們去新莊上過。”
只不過飯後，陸老夫人卻笑吟吟地看着陸微雨。
陸芊芊看見她來，不再總耷拉着腦袋，而是主動笑着行禮、寒暄。
“只是要繡這麼多，時間不夠，也不能將你累着。”陸老夫人感慨地道。
“本想帶你們三姐妹都去曾外祖家做客。”
就在陸老夫人表情一愣時，她又繼續解釋。
陸微雨見她這般，自然也無事人一般微笑迴應。
這樣祖母也不會覺察什麼。
陸微雨明白了因果，忙笑道：“且不說妹妹們如何吧，就說我這邊。”
八月在一陣寒風裡到來，好在幾天後天氣又晴朗起來，不再像之前下雨時涼意深濃。
微雨繡藝好，又正繡着梅花圖，到也是趕巧了。
“微雨，你不是已經繡了幅……”
微雨本就是好孩子，有長姐態度。
反正最近繡的全是給將軍府的。
陸老夫人說了許多，無非就是想帶着三個孫女的繡品回去，給她自己的母親瞧瞧。
“這趟是祖母回孃家，又不是要辦什麼事兒，哪怕在月底走也成的，回去過重陽就行。”
知道從九月初一開始就正式開課，自然不會因此耽擱祖母的行程。
她也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
先將祖母送回陽城，讓陸芊芊不用將心思全依賴在祖母身上。
再請庶房二嬸來掌手，又安排了玲瓏姐妹們一起，而不只是陸芊芊和芸芸。
將一個壞孩子放在一羣好孩子裡，好與壞的差別也很容易突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