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自己上去吧。”餘老頭同意了，便坐到一旁去吃早飯。
盤子裡的梅花餅在一眨眼間就少了兩塊。
餘老頭擡頭瞪了兩個方向閃過的身影，但也沒有說什麼。
陸微雨提着籃子走上二層，陸錚跟在後面。
姐弟先將籃子裡的書在二層找回原位放上書架，再一起走上三層。
陸錚現在的年紀是不能上三層的。
但今天餘老頭沒有跟上來，陸微雨又得到許可拿回她的劍，便悄悄帶弟弟上來看看。
陸錚看到三層格局和那些擺放在兵器架上的兵器，也是咋舌不已。
他看稀奇似地跑過去，小手摸摸這把劍又碰碰那把刀，還有立在角落的長槍。
陸微雨提醒他小聲，便跟在身邊給他大致講解了那些兵器的故事，它們原本是誰的兵器。
姐弟在兵器區逛了一圈兒再去書架那邊，又匆匆瀏覽了一遍書目。
以前陸微雨就交代過。
讓弟弟去了二層就算沒有自己想要的書，也要將書架上有什麼書，大致去了解一遍。
格局、書目，什麼書放在什麼位置，能記下多少記多少。
陸錚喜歡看詩集，但他對二層的格局已十分熟悉，可以自己跑去借書、還書。
如今到了第三層，習慣使然就會去記憶各種書目。
知道這兒以兵書、輿圖、戰事手札居多，又是一陣驚歎不已。
陸微雨見時間有些久了，便牽着他去角落裡自己放劍匣的地方。
看着她把劍匣拿出來，陸錚連忙兩眼放光地伸手想要幫忙。
陸微雨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便將劍匣給他捧着，她打開劍匣拿出瑤光。
拔劍寸許，寒光閃現。
看着弟弟睜得大大的眼睛，目光新奇毫無怯意，陸微雨又是勾脣一笑。
“等你學了劍，老祖宗會送你一把劍。”
“這次回莊子上，若是老祖宗還不着急，你可以主動提想學劍。”
“但你提了，可就要認真學習，因爲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陸微雨將劍再次回鞘，放回劍匣中。
順手將劍匣拿回自己的手中，又將空竹籃遞給弟弟拿着。
看弟弟一臉不捨的表情，一雙目光仍在瞄着她手中的劍匣，便說道。
陸錚歪頭想了想，道：“我先不提，我今年將滿七歲了。”
“我三歲就跟着姐姐學拳，五歲開始練氣，去莊子上也算一年。”
“老祖宗若是不讓我學劍，我又自己提了，萬一老祖宗有別的安排呢，比如讓我學刀？學槍？”
他說完又扭頭朝兵器區那邊望過去，剛纔他知道了，那杆長槍是老祖宗當年用過的，心裡不禁有些期待。
陸微雨見弟弟竟然想學槍，不禁啞然失笑。
在將軍府，他槓着一把大劍跑得氣喘吁吁也樂而不疲，不願意撒手。
今天又對那杆長槍心心念念起來。
看來，兒郎的心思與女子確實不同。
她若非是從小就被老祖宗培養習武的，若是一直生活在府中做嬌養的貴女。
她還會喜歡這些武功、刀劍嗎？
確實不太好說。
所以弟弟這番話也有他的道理。
弟弟喜歡劍，是因姐姐會、姐姐有。
但老祖宗想要如何培養這孩子？
“以後的事兒等回莊子上再說吧，咱們得走了。”陸微雨一手拿着劍匣、一手牽起弟弟。
姐弟下樓，餘老頭已經吃完早飯了，梅花餅也空了盤。
他坐在桌前手中還端着一杯熱茶，看着姐弟下來不由微笑。
其實剛纔姐弟在三層見到兵器時的陣陣驚呼聲，他是聽見的。
伯府中嬌養的小公子如今已有兒郎氣派，作爲家臣將屬，他也很欣慰。
陸微雨將劍匣放在桌上，就趕緊收拾空碗盤到食籃中。
“沒想到，大小姐這麼快就能拿回自己的瑤光了。”
餘老頭目光落在劍匣上，有些感慨。
上一次大小姐想把瑤光偷出書樓，被他攔下了。
這一次可是光明正大拿走的，家主來傳了老大人的命令。
只是，他想多問幾句，多叮囑幾句，也不敢逾越，最後一聲喟嘆，化作一句話。
“利刃兩面鋒，善用可守護，出門在外，慎言、慎行。”
非善用，傷人傷已。
因此，慎言慎行能化解一些不必要的交鋒。
“知道了，等我回來帶好吃的特產。”
陸微雨提起籃子，笑着福了福又保證道。
一聽特產，餘老頭目光微閃，便知道大小姐是要出遠門。
他也笑着點頭。
陸錚已將劍匣抱起放進自己的空籃子裡，姐弟再次行禮，就一起走出了書樓。
書樓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和清閒。
清風院門外，兩輛馬車已準備好，柳兒和梅蘭竹菊、四個主事婆子在清點箱籠。
陸微雨的衣物用品四口箱子，還有四口箱子則是給四個太舅爺爺的登門禮。
八口箱子裝了一馬車，幾個護衛在熟練地綁麻繩、遮氈布再綁麻繩。
路上要用的東西和更換衣物，則另外打了包袱，擱在車廂中。
陸微雨回來，姐弟再收拾了一下，就只帶上了劍匣，迅速上了馬車。
“出發！”陸微雨輕聲道。
“小姐……保重。”柳兒早起就眼眶紅紅的，這時候更是眼淚奪眶而出。
陸微雨回頭笑看着她，安慰道：“你乖乖的在家哈。”
“還有幾位嬸子，這幾個月就勞煩你們幫着守好咱們院子，盯好咱們伯府，以前我的交代，莫要大意。”
四個主事婆子立刻認真地點頭，保證着。
不遠處，吳奶孃跑了過來，手中拿着兩隻包袱，也是紅着眼眶。
“小姐，這包袱裡有我給你做的一些貼身衣物，我知道柳兒一直在給你做鞋，就幫你做了這些。”
“這一包袱裡就是給錚兒做的鞋，他在莊子上跑肯定耗鞋，我多做了幾雙。”
“多謝奶孃。”姐弟齊聲道了謝。
吳奶孃也是紅了眼眶。
這姐弟相差五、六歲呢，卻都是她奶大的。
如今要出門許久不回來，她也不捨呀。
可她只是奶孃，哪裡敢說挽留的話？
“小姐，去給夫人辭行了嗎？”吳奶孃小聲問。
陸微雨微笑搖了搖頭。
“昨天去過了，還是別讓母親知道我們今天出發，免得不開心影響身體。”
她這麼一說，吳奶孃也能理解，只是她理解了孩子，孩子能理解自己的親孃嗎。
出門不告知，等母親知道後豈不擔心？
吳奶孃得到的解釋，是小姐要陪小公子去莊子上小住些日子，之後還要出趟門走親戚了再回來。
雖然不知道伯府的親戚在哪兒，但她只是一個奶孃，還不能跟着，心裡自然不捨卻又不敢有怨言。
好在這一冬裡她看柳兒一直在給小姐做新鞋，就回去也給小姐做了幾身貼身衣物。
這種衣物是不會讓府裡裁衣師傅做的，都是身邊的嬤嬤、奶孃來做。
千算萬算沒算到小姐她說走就走，還好，總算是趕上了。
兩輛馬車緩緩前行，悄悄從西側門出去。
隨行除了趕車的護衛，只有十幾個騎馬護衛跟着。
正月底，天氣晴朗氣溫回升也快，正是逛街出遊的好時節。
這時候出城的車從也不少，伯府這一行陣仗並不大，混在其中也不高調。
就這麼悄悄從南城門離開了。
陸微雨從窗子朝外看了看，外頭田野裡早已不見積雪，南下的天氣應該更暖和些。
但也可能提前進入雨汛。
她只帶了一件棉斗篷和兩件單斗篷，等過了陽城，應該就是春暖花開時節了。
昨天父親又給了她十萬兩銀票和兩隻錦盒，讓她過陽城去拜見曾家。
身爲晚輩既然去了陽城，過門不入是爲失禮、不敬。
而他在陽城安置了宅子，也就不必住客棧了。
在陽城多留一兩天，順便告知祖母要等中秋之前過去。
馬車經過香雲寺時，陸微雨喊停，並非她臨時要進寺上香，而是……
路邊一個小僧揹着包袱，正在一手一塊糕點吃得不亦樂乎。
今天非初一也非十五，但年後來香雲寺進香禮佛的京城人很多。
香雲寺門前馬車排起了長隊，小僧就站在道旁其實也很招人注意的。
但他非前邊寺中小僧，也就未引起更多人疑惑。
只當是一個貪嘴小和尚，在寺前的小吃鋪化緣討到了糕點。
不敢進寺去吃怕被訓誡，就站在外頭趕緊吃完。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對面不被進寺車從阻礙的位置。
車窗口小孩子熱情地呼喊起來。
“悟塵哥哥！”
正吃着的小僧擡頭一看，連忙跑了過去。
上了馬車，悟塵和陸微雨相視一眼，嘿嘿一笑，再看向陸錚時立刻板起了臉。
“你這小施主，叫一聲小師叔會咋滴！”
他已經懶得糾正這孩子了，只能強調輩份。
“知道了，悟塵哥哥。”陸錚親熱地笑着，乖巧地應着。
只不過，悟塵已經無語望天……車廂頂。
陸微雨坐在裡側，笑眯眯地看着弟弟氣到了悟塵，心裡暗道：不愧是我弟弟！
但很快她的目光就掃向悟塵揹着的包袱。
詫異道：“你站在路邊做什麼？你要去哪裡？”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悟塵一手還拿着沒吃完的糕點，另一手趕緊單掌施禮。
“你咋知我今天要出門？還早早等在這兒？”陸微雨依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