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來,昭陽下了馬車,擡起眼一眼,方發現眼前的地方倒是來過的,是此前秦卿騙她來的那戲園子。
見昭陽立在戲園子門口發呆,曲涵便走了過來,挑了挑眉輕笑着:“怎麼不進去?害怕這回又有陷阱?又被擄走了?”
昭陽側過頭望向曲涵,倒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是啊,所以這回,若是要進雅間,我得帶兩個暗衛進去。”
曲涵笑了起來:“若我果真想要對付你,兩個暗衛恐怕是不夠的。”
昭陽不作聲。
“帶吧。”曲涵嗤笑着:“我知道你如今金貴着,知道你們楚國皇帝御駕親征,這朝中尚且需要你來當家作主,你不敢出事。”
“你說的沒錯,我如今不敢出事。”昭陽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這才與曲涵一同入了戲園子,懷安帶着一個暗衛跟在了昭陽身後。
還是上次那個雅間,曲涵將雅間的門打了開來,裡面已經坐了一個人了。
昭陽立在門口,目光落在那個人的身上,卻只看了一眼,便擡腳走了進去。
曲涵在那人的身旁坐了下來,昭陽便在他們對面落了座。那人笑了笑,擡起手來取了桌上的茶壺,給昭陽和曲涵各自倒了一杯茶。
“這位是……”昭陽望向曲涵,輕聲問着。
曲涵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纔開口道:“他叫顧清澤,葉子凡的至交好友,也是葉子凡的合作伙伴,負責給葉子凡尋找好的貨源,由葉子凡分發到各地的葉氏商鋪之中售賣,今天本是他想要見你。”
他要見她?昭陽輕蹙着眉頭望向顧清澤。
顧清澤笑了笑:“時常聽子凡說起你,只是我一直在外面到處跑着,沒有機會得見,好不容易與曲涵一同到了渭城,便求了他帶你來見一面。”
昭陽的手輕輕摩挲着桌上的茶杯,面上不動聲色:“顧公子只怕不只是想要見我一面吧?”
顧清澤點了點頭,面上笑容漸漸淡了下去,從袖中取出了一疊紙出來,放在了桌子上,用兩個手指推到了昭陽面前:“這是子凡讓我給長公主的。”
“葉子凡?”昭陽的目光落在那疊紙上,卻並未接過來,只擡起眼望向顧清澤:“既然是葉子凡要給我,爲何當初我去見他的時候他不說?”
顧清澤聞言,只淡淡地看了昭陽一眼:“此事我亦不知,只是這些東西,是他離開西蜀**營的時候,命人給我送來的,他交代,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便讓我將這些東西送到你手上。”
顧清澤說完,曲涵便接過了話頭:“他這些年活得不輕鬆,一直只爲了將他孃親的屍骨送回西蜀國而努力着,大抵是西蜀國大軍慘敗,讓他覺着無法完成他孃親的遺願,也對這個世上沒有了眷念,因而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吧。”
說着,目光若有若無地從昭陽身上掃過:“若非他有心求死,蘇遠之與你想要抓住他,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抓住了,他也有千百種法子,讓人將他營救出去。可是,他並沒有這樣做。”
昭陽垂下眸子,沉默了良久。
葉子凡是有心求死,她比誰都清楚。
昭陽將那疊紙拿了起來,翻了兩張,眉頭便蹙得愈發深了幾分:“田契,房契,商鋪?他將這些東西給我做什麼?這麼多都是?”
顧清澤頷首:“葉氏明面上的那些商鋪都已經被查封了,這些是他這些年暗地裡攢起來的,有莊子、田土、房屋、商鋪,都在這兒了。”
“他給我這些做什麼?”昭陽將那疊紙慌忙放在了桌子上,不再去看。
顧清澤笑了笑:“他素來對葉府沒什麼感情,自然是不會將東西留給葉府的。你大抵是他最後的眷念,理應給你的。”
昭陽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被這一茬突然又攪得有些亂了,只得搖着頭道:“我不能收,你不是他的至交好友嗎?且你擅長經商,這些東西放在你手上不是更有用處?”
顧清澤沉默着,半晌,卻突然轉過頭望向曲涵:“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兩句話想單獨與長公主說。”曲涵笑了笑:“這是過河拆橋呀。”
嘴裡雖然抱怨着,卻也依言起了身,出了雅間,還幫兩人將門關上了。
顧清澤的目光落在樓下,見着曲涵下了樓,才轉過了頭,定定地看着昭陽:“在子凡死之前,最後見過的人,應當就是長公主吧。”
昭陽頷首,不知顧清澤爲何提起此事。
顧清澤笑了笑,笑意卻並未抵達眼底:“葉子凡可交代過長公主,他有什麼願望不曾?”
昭陽聞言,咬了咬脣,沉默了半晌,纔開口道:“她說,讓他母親屍骨還鄉的願望他只怕是沒有辦法達成了,希望有朝一日,楚國滅了西蜀國之時,我能夠念在與他想交一場的份上,完成他這個願望。”
顧清澤低頭,嘴角帶着一抹輕笑:“楚國滅了西蜀國之時……”
昭陽不解。
顧清澤又接着道:“其實,子凡對西蜀國是有些怨恨的,他母親是西蜀國公主,可是西蜀國卻不願意讓他母親葬回西蜀國。他是被西蜀國皇帝逼得沒有法子了,才襄助西蜀國與楚國開戰。只是西蜀國卻戰敗了……”
“楚國如今內憂外患,可是卻也仍舊是這天下最爲強盛的國家,若是有朝一日,楚國要對西蜀國開戰,這些,就當是子凡捐獻的軍餉吧。”
昭陽眼中滿是詫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曲涵不是說,西蜀國皇帝已經答應了要將他母親的屍骨接回西蜀國了嗎?”
顧清澤笑了笑:“子凡還在世的時候,他們那樣刁難。如今願意這樣做,也不過是因爲想要同楚國聯合對付南詔國,曲涵來楚國當說客,卻找不到欺騙北燕和東明國的幌子罷了。扶靈回國,不過恰恰好能夠充當這個幌子而已。這樣的施捨,子凡素來心高氣傲,想來也不會喜歡。”
昭陽心下滿是詫異:“曲涵帶你來見我,可知你這樣算計西蜀國?”
顧清澤眉眼之中染上了一道戾氣:“曲涵?那人野心也不小,我是子凡的朋友,卻並非是他的,互相利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