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梓如此不客氣,可謝昀卻是沒再敢說話——如今謝青梓身份地位擺在這裡,着實也是他惹不起的。
而謝青梓則是早就料定了謝昀並不敢多說什麼,當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謝昀,等了良久才緩緩出聲:“您能想明白是最好的。謝家以後,便是要靠三郎和二郎了。您說是也不是?”
面對謝青梓如此做派,謝家卻是並無一人又異議,反倒是衆人都是如同沒看見一般。就是老夫人也同樣是如此。畢竟大家都明白,謝昀這樣的,就得有人來鎮住,不然只怕也不知要生出多少幺蛾子來。
謝青梓說完這一番話,再無人出聲。
最後老夫人輕嘆一聲,轉移了話題:“青梓,我先問問你,今日這個事兒是不是你的手筆?”
謝青梓也不好說什麼,最後便是隻默認了。
大太太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一眼謝青梓:“青梓這般,也是爲了青蕊好。老夫人您——”
“我何嘗不知是爲了青蕊好?”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隨後才又緩緩道:“可我也看得出來,她這是對當年的事兒有心結www.shukeba.com。”
老夫人一語中的,謝青梓一下子就低下頭去全然不知該說什麼纔好。最後,她只能是輕應了一聲:“是有心結。當初是因我的緣故,讓青蕊流落在外,而如今……我這般也算是對她彌補了。”
“彌補?”謝青蕊倏地冷笑出聲:“你這樣算什麼彌補?一個這個封號又能彌補我什麼?你佔我的十五年身份,難道竟是一個縣主身份就能彌補了?總是給個公主也是彌補不得!”
謝青蕊反應如此大,一下子就爆發出來只讓人覺得有些措手不及。不過謝青梓聽完之後沉默一瞬,便是搖搖頭:”自是比不上,可我能做的也就僅僅是如此了。不管你稀罕不稀罕,這已是我能給你最好的東西。也是我唯一覺得能彌補一二的東西。至少有了縣主這個身份,你議親時便是不至於被挑剔。”
“若不是你,我又如何會被挑剔?”謝青蕊只仍是冷笑,看着那樣子就知道她什麼也是沒聽進去。
謝青梓聽着這話倏地笑了,然後看住謝青蕊,輕聲反問她:“你又憑什麼會覺得,你若是沒被偷換出去就不會被挑剔呢?”
謝青蕊被問得微微一頓,張口就要再辯。
謝青梓卻是並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了當的就將她還沒出口的話攔截住了:“我且告訴你,就算我們位置互換,你是謝家嫡女,一直都是。從小就被精心教養,可是到了說親的時候,你以爲能說上什麼親?以謝家的地位,且不說現在,只說是以前那樣的局面,你也只有被挑剔的份兒!”
“謝家地位比起平頭百姓來說自是高不可攀,可但凡是好些的人家,怕輕易也看不上謝家嫡女。一無才,二無權,你又憑什麼不叫人挑剔?你以爲,爲何當時祖母和母親明知道沈家已是對我挑剔和不滿意,仍是要讓我和慎表哥定親?”謝青梓冷冷的一笑,將最後一點遮羞布狠狠的撕扯開去,直露出血粼粼的現實來:”無非就是不願意叫我再去被別人挑剔,最後還不一定能嫁個靠譜之人罷了!“
謝青蕊猛然皺了眉頭,冷笑一聲語氣竟是凌厲如同刀子:“可見你的確是狼心狗肺,慎表哥對你那般好,你如今倒是這樣說!”
“這是事實罷了,爲何不能說?”謝青梓倏地笑了,而後才又反問:“你以爲若是當初不是那般的情況,沈家如何會同意定親?你那時候也在府中,自然清楚知曉,到底沈家是爲何遲遲不肯同意我和慎表哥的婚事的。”
“慎表哥對我好是一回事兒,可是被挑剔又是另一回事兒。你不是覺得謝家嫡女就不會被挑剔了麼?”謝青梓淡淡的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可只怕你就算從未流落在外,到頭來你也只是失望罷了。”
“可你欠我的又何止是這些?”謝青蕊厲聲道。
謝青梓便是反問謝青梓:“那你倒是說說,我還欠你什麼?你又還想我如何彌補你?你若說得出,我自是盡全力。”她最怕的就是謝青蕊這樣的態度: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可是卻辯駁不得。
她不願意聽見這樣的話,所以倒是寧可一次償還清了,日後再被這樣說,便是可直接不理會就是了。
謝青蕊微微一眯眼睛,“彌補?你想彌補卻是又如何能彌補?我若說想要天上的月亮,你難道也能摘下來給我?還是我說讓你把你那一樁美滿婚事讓我給,我又願意不願意?”
謝青梓認真看住了謝青蕊,卻是並不譏誚謝青蕊,只是笑了一笑,“我就算願意將衛澤讓給你,可衛澤卻絕不會願意娶你。你果真要?至於天上的月亮,我還真摘不下來。”
謝青梓說完這話,然後又笑:“若真彌補不上,我也是沒有別的法子,不是麼?你若覺得如此能讓我內疚一輩子……卻也是不可能。我不過是不喜歡總被人說欠着她東西罷了。”
要說真有多愧疚……也不至於。
只是耿耿於懷罷了。
謝青梓垂眸,“我已是做了我能做的極限了,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日後……都不會再對你這般覺得虧欠了。”
謝青蕊卻是氣急敗壞,“憑什麼?”
“當年的事兒。卻是怪我。”大太太倏地出了聲,將謝青蕊的滿腔怒氣都是堵在了喉嚨裡。大太太聲音裡透出幾分苦澀來:“一是我自己不小心,二是我不該賭氣在那時候出門。真要怪,也不過是怪我。也不過是怪這命運造化罷了。”
謝青梓被大太太這般語氣弄得心頭卻都是酸澀了幾分。
“青梓本就不欠你什麼。虧欠你的是我。”大太太揉了揉眉心:“若我早些覺察……也不至於如此。青梓對你如此,也算是仁至義盡。你這般鑽牛角尖又是做什麼?”
大太太只覺得滿心疲憊。
老夫人也是出聲:”正是這話。你如此又能怎麼樣?事情畢竟過去了,誰也改變不得。好生過日子就是,如今你已是縣主,比起謝家嫡女這個身份,更是尊貴三分。你又如何還不知足?”
不管是誰,都是對謝青蕊這般固執的不肯釋懷此事兒心中不解。
謝青蕊被衆人如此指責一番,最後竟是怒極反笑:“縣主?我纔不稀罕什麼縣主不縣主!我倒是想讓她去嚐嚐我嘗過的滋味,再問問她,能不能釋懷!”
說完這話之後,謝青蕊便是直接的奪門而出了。
謝青梓若有所思的看着被謝青蕊摔得來回碰撞的珠簾,心中來回的琢磨着謝青蕊說的那一番話。謝青蕊說,恨不得她嚐嚐那些謝青蕊自己嘗過的滋味,問問她能不能釋懷。
可是謝青蕊又遭受過什麼?
自然不可能只是被阮家人算計或是冷落這麼簡單。
謝青蕊這一走,屋內氣氛登時也是尷尬起來。老夫人嘆了一口氣,卻也不忍心再說什麼,只得搖搖頭:“這孩子脾性太大了些。青梓你——”
”我不會放在心上。“謝青梓垂眸接話,面上對心底猜測卻是半點神色也不漏。”只是母親回頭勸勸她纔是。這般鬧下去,到底誰也不痛快。且若是旁人看見知曉,也對她名聲不好。”
大太太苦笑一聲:“她這個性子,倒是和我半點區別也沒有。”
可正因如此,纔會走了許多不該走的路,吃了許多不該吃的苦。
“青梓你也不必將此事兒放在心上。”老夫人再嘆:“你已是……仁至義盡了。”
“我也就只能這般了。”謝青梓輕嘆一聲,“我最虧欠的,至始至終只有母親一人罷了。”若不是因爲她,大太太不至於和謝昀走到今日這一步,若不是因爲她,大太太不至於要承受骨肉分離這樣的痛苦。
她本想替大太太要個誥命,可是想想大太太最盼的還是謝栩能過得好,謝青蕊能過得好罷?加上謝青蕊總那般說,她纔會動了將縣主之位給謝青蕊的心思。
可誰知,謝青蕊卻是這麼一個反應。
謝青梓直到回了飛花院,都還仍是在琢磨這個事兒。
最後她便是問竹露:“竹露,你絕不覺得,這件事情裡有些蹊蹺?你說,她爲什麼那麼恨我?”
是的,恨。她原本只是覺得大約是謝青蕊心中不平罷了,可是今日她纔算是意識到,謝青蕊那根本就不只是心中不平,而是恨她。恨不得看着她過得不好,恨不得她在痛苦中掙扎纔會覺得痛快的那種恨。
竹露搖搖頭:”二姑娘的性子挺奇怪的。要說是覺得自己過得不好,所以心裡頭不痛快。如今當上了縣主,又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呢?可她偏生還表現得很是不稀罕……”
謝青梓點點頭:“就是這話了。”所以只怕還有些她不知道的緣故……
若是讓霍鐵衣幫忙查一查,想來……也是不難罷?
謝青梓點了點椅子扶手,心中便是決定還是讓霍鐵衣去查一查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