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皇上、皇后娘娘!”衆人恭敬地行禮,然時隔這麼久,終於見到了皇上,看他的樣子,越發病得厲害了,衆人心中各自動着心思,各自打算。
北宮亦風拼命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可看到父皇這樣,他心疼莫名,原也聽說父皇病重,所以才心急如焚,要回來看望父皇,卻不料被北宮亦凌一路追殺,根本就沒得機會。如今父皇竟真的連站都站不起來,他怎能不氣不恨不心疼!
“咳……”德明帝先是咳了幾聲,才沙啞着嗓子,有氣無力地道,“衆位來使……衆位愛卿不必……多禮,今日……多謝各位……咳……”
看他咳成這樣,玄月微微皺眉,還真擔心他一口氣緩不過來,就此大去。想來這估時間他不但病重,還要承受被北宮亦凌軟禁的羞辱,心情鬱結,這病怎可能好的起來。今日如果不是吳皇后生辰,估計北宮亦凌也不會讓他在君臣面前露面。
念及此,玄月不動聲色地看向德明帝左下方坐着的北宮亦凌,他竟是擺出一副孝子的模樣,擔憂地道,“父皇龍體可好?若是不便,不如回去休息,兒臣會招待好各國使臣,父皇以爲如何?”邊說邊送過一個凌厲的眼神:快快宣佈將皇位讓於我,否則,你知道後果!
一旁的吳皇后微微皺眉,雖然掩飾的極好,眼裡還是露出嫌惡之色來:御醫說過,皇上這病是會傳染的,可別傳給她纔好!今日是她的生辰,原本是一樁喜事,別到頭來成了悲事,那多不值!不過,當着文武百官和各國使者的面,她這個皇后怎麼也得做足樣子,假作關切地道,“是啊,皇上,若您龍體不適,不妨先進去歇息,就不必陪着臣妾了。”
元妃心中明白這母子兩個只是在做戲,暗暗冷笑,低聲道,“皇上?”大事未成,皇上怎可能現在就進去,而且太子剛纔的眼神好不兇惡,皇上又豈會看不出。
玄月和楚雲昭則不動聲色,知道德明帝必會有所動作,因而並不擔心。德明帝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關鍵時候必能起到一錘定音之效。看他表情雖痛苦,眼神卻冷酷冷靜,就知道他不會讓北宮亦凌如了願。
眼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德明帝咳了幾聲之後,緩緩放下手來,啞聲道,“有勞各位……不遠千里而來,朕這身體卻是越發的……不中用了,慚愧慚愧……對於朝政之事,朕已有心無力!”
北宮亦凌頓時大喜,眼中射出狂熱的光芒:父皇終於要把皇位傳給他了嗎?這麼久以來的等待和忍耐,到底還是等到了這一天!他榮光滿面,臉頰都開始發燙,身體也調整到一個最佳的姿勢,就等着父皇將結果一公佈,他就大大方方接受朝臣和使者們的祝賀了。
“所以,今日要請衆位做個見證,朕……朕這皇位……咳、咳……”
說,快點說啊!老傢伙,你可別一口氣喘不過來,現在就完蛋,至少把結果說出來啊!看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北宮亦凌這個急,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讓他快點說出來。
吳皇后也是一臉緊張地盯着德明帝的臉,聽他到底能說出個什麼。她生性涼薄,對於朝政之
事也並不上心,是兒子北宮亦凌一直在謀劃一切,她對這些也並不甚清楚,只知道兒子說過很有把握讓皇上退位,自己當皇帝,那她就是太后,安心享受榮華富貴就好。因而對於宮中事,她從不多問,做爲政治交易的婚姻,她和德明帝之間也沒有什麼夫妻情分可言,兒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羣臣也是一片肅穆,尤其支持北宮亦風的那幫老臣,更是緊張得手心出汗:大殿下雖然聯絡了他們,要他們到時候支持他,可看這樣子,皇上還不知道大殿下已經回來了,若在此宣佈將皇位讓給太子,那大殿下豈不是要前功盡棄了嗎?
大概覺得吊足了大家夥兒的胃口,德明帝才喘息着道,“將皇位傳給朕的皇長子,北宮亦風……”
……什麼?
纔要微笑着向衆人示意,接受祝賀的北宮亦風臉上笑容一僵,跟着就勃然大怒:好個死老頭,大皇兄明明不在,他還要把皇位傳給大皇兄,這是故意要氣死自己嗎?
羣臣在愣了一愣之後,更是“轟”一下炸了鍋,紛紛議論起來,再沒想到皇上居然是這樣打算的,一時之間,氣憤者有之,高興者有之,看好戲者有之,加上各國使臣也大都知道蘭墨國在皇位繼承上的事,都饒有興味地看着事態發展,反正事不關己,全當看好戲了。
“父皇,你是不是糊塗了?”衆人一片非議聲中,北宮亦凌氣的面色鐵青,臉容扭曲,咬牙警告似地道,“兒臣纔是太子,是皇位的繼承人,大皇兄又不在,而且他也不是嫡出,這皇位怎麼能傳給他!”
“是啊,皇上,”吳皇后也有些慌了,看了兒子一眼,暗道你不是說都計劃好了嗎,怎麼會這樣!“皇長子久未回來,說不定已……凌兒纔是真命天子,皇上怎可把皇位傳給皇長子,這不合規矩!”
元妃清冷一笑,“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皇長子雖非嫡出,但蘭墨國皇位繼承者,也並未規定必須是嫡出。何況,”她輕蔑地看一眼北宮亦凌,眼中有羞憤之色,“太子殿下膽大包天,囚禁皇上,施以羞辱,原本就是滔天之罪,不可饒恕,如此無德無行之人,怎能做蘭墨國的皇上!”
此語一出,衆人頓時恍然大悟,紛紛指責起北宮亦凌來。
“難怪皇上一直沒有露面,原來是被太子殿下給囚禁了!”
“大逆不道啊!還是皇長子謙恭仁厚,是皇位的最佳人選……”
“太子殿下怎能做出這種事來……”
眼看着情形是一邊倒,吳皇后坐不住了,猛一下站起來,大聲喝道,“都給本宮住口!”
衆人神情一震,果然齊齊住了口:不管怎麼說,吳皇后也是後宮之主,在皇上病重之下,她和北宮亦凌就是實際上的最高掌權者,她的話,羣臣還是不敢不聽的。
玄月清冷一笑,低聲道,“吳皇后沉不住氣了,北宮亦凌接下來必要動手,小心。”
“我知道,”楚雲昭眉一揚,神情酷寒,“北宮亦風已做好一切準備,今日之事,必成。”
玄月自是安心的很,點了點頭,“嗯,如此最好。”
再看吳皇后,已幾步站到玉石階前,沉聲道,“各位大人、使臣,請不要聽信元妃的一派胡言,皇上這段日子病重,凌兒爲免皇上太過勞心費神,才親自處理朝政,何來囚禁一說?如今皇上退位讓賢,是皇上體諒百姓,想要給蘭墨國一個好皇上,這原是好事,至於皇位傳給誰,此事可從長計議,衆位今日是爲慶賀本宮生辰而來,這些事容後再議,今日只管盡興,如何?”
事到如此,也別想着借這機會讓凌兒登基了,眼看羣臣已經起疑,再鬧下去,事情只會越鬧越大,對他們母子非常不利,還是先混過今天,等衆人離開,再“好好”跟皇上商議商議,這皇位究竟應該傳給誰!
北宮亦凌咬牙狠瞪着德明帝,那樣子彷彿恨不得將之立斃當場一樣!沒想到啊,父皇到了如今這份上,還真是不怕死,無論如何也要把皇位傳給大皇兄了?好,很好,看來之前他還是太善待父皇了,等今日之事一過,他一定“好好”服侍好父皇,讓父皇知道知道,誰纔是蘭墨國接下來的君王!
從他佈滿血絲的眼眸裡,玄月知道時機差不多,她下在北宮亦凌身體裡的蠱也是時候發揮作用了,她輕輕扯了下楚雲昭的衣袖,意即自己要開始施爲,讓他替自己看着。
楚雲昭心中瞭然,不着痕跡地半轉了個身體,將玄月擋在自己身後,表面看起來卻沒有任何異常。
玄月即輕輕念動咒語,嘴脣已肉眼難見的幅度一張一合,發出指令。
北宮亦凌體內沉睡的蠱蟲瞬間甦醒,猛地向上一竄,進了他腦中,他身體打個寒顫,目光頓時有些發直。此種情況下,玄月的聲音就有如在他腦子裡響起一般,除了他,旁人是聽不到的,“去給皇上敬酒。”
衆人原本正你看我,我看你,都替吳皇后母子尷尬,想着他們該如何收場,就見北宮亦凌端起面前桌上的酒,恭敬地遞到德明帝面前,臉上是有些詭異的笑容,“父皇息怒,兒臣之前多有得罪,不過兒臣也是爲了替父皇分憂,並無對父皇不敬之意,還請父皇飲下這一杯,兒臣給父皇陪罪了……”
腦中那個聲音如附骨之蛆一樣,清晰地響着,每響一句,他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說一句,雖說心裡很清楚,自己似乎是中邪了,可他卻無法阻止自己跟着這聲音說下去,幾番心理掙扎之下,他額上已經見汗:母后,兒臣、兒臣這是怎麼了?快……快救兒臣……
然而衆人從表面上,卻是看不出他有絲毫異樣的,見他主動向德明帝陪罪,當然都不可能相信他是真的改過自新了,沒準就是以低姿態博得父皇的好感,替自己扳回一局而已,所以並未往多處想。
德明帝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在瞬間與楚雲昭目光相接,得他暗示之後,心中有數,還真就接了過來,“你知道自己錯了就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你以後改過自新,跟着你大皇兄好好學,朕必會原諒你。”
“是,多謝父皇教誨……”北宮亦凌臉容僵硬地笑着,“兒臣一定會跟大皇兄好好學……”
德明帝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