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重尷尬地望望杜太后,又望向雲寒,實在不知如何化解這一僵局。
慕容無雙默默地望着雲寒,這張臉,如此輪廓分明地深深地刻印在她的心上。三年前他冷冷發聲,命人將她扔下城樓的情景,她永遠記得。
此時的這個人,之前不是還在懷疑她的身份嗎,怎麼此時此刻,他卻執意要娶她,並不惜爲此忤逆頂撞他的母親?他這樣做又有什麼用意?
“無雙。”杜太后稍微平靜了一下情緒,對慕容無雙說,“洵王妃的位置,重兒一直給你留着,良辰吉日定會很快爲你們選好,到時候,哀家爲你們主持大婚。”
稱呼由“伯母”改爲“哀家”,看樣子,杜太后是想用皇太后的身份向她施壓了!慕容無雙默默垂下眼瞼,這個時候,交給雲寒來收拾局面會比較合適吧!
雲寒握了握緊她的手,冷冷地說道:“孩兒已經說了,立無雙爲後之事,如今已天下皆知,孩兒身爲一國之君,怎可言而無信?母后就不要再爲此事操心了,洵王妃的位置,孩兒自會爲大哥物色最合適的人選,母后身體不好,還是靜下心好好養生吧!”
說着,他的手上一個用力,牽起慕容無雙便疾步離開了毓秀宮。
身後,是杜太后氣惱的呼聲:“寒兒!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慕容無雙望向雲寒,他冷峻的臉上神情堅定,沒有半絲猶豫。
他明知杜太后身體不好,卻還是要惹惱杜太后,半點不肯向杜太后妥協。明明懷疑着她的身份,卻仍堅持要立她爲後,難道,他有什麼她想像不到的打算?
慕容無雙不知道雲寒的心裡究竟想的什麼,她只能提醒自己,小心,小心應對面前這個男人。
一路上,雲寒始終沉默着,慕容無雙也沒有言語出聲,她任由他牽着她默默奔行。
繞過了一個又一個宮殿,即使這原本是她的家,她原該認得所有的路,但此時,她卻不知雲寒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前面,偌大的荷池攔在眼前。池旁便是青石小路,路旁紫菊幽幽。雲寒回頭看了慕容無雙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慕容無雙正疑他要做什麼,他卻輕展猿臂,改牽爲擁,一把環在了她的腰上。
瞬間,她便被他擁入懷裡,那熟悉的氣息撲鼻而入。
“皇上……”慕容無雙臉色一紅,清朗的月光下,她能望見的是他那饒有深意的眼神。
“叫二哥哥。”
他說。聲音未了,人已經環着她翩然飛起,足尖踏着殘荷往對岸飛去!
“呼呼”的風聲中,她擡眼,望着他正凝視她的眼。那個殘忍冷酷的男人,此時向她展示的另一面是如此的陌生,卻又如此的熟悉。
六歲時她險些落水、他飛身將她抱起,落回岸邊時的情景,瞬間如同歷史重現,讓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幸福溫暖的兒時。
可他,冷冷下令,將她扔下城樓的情景,同樣也在她的腦海中重現。愛與恨在她的心裡交織,深深的恨意很快便將那微弱的幸福感淹沒了!
他環抱着她,以優美的姿勢在空中旋轉了一圈,然後徐徐落地。
他鬆開她,凝望她的眼
神似有探究之意:“置身心上人懷中,夜風中飛舞,如此動人的情境,爲何卻如此平靜?”
“不是平靜,是無雙傻了。”慕容無雙低眸一笑。
心中的恨意險些流露了出來,還好,他看到的只是平靜。
“傻了?”
“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和二哥哥這樣親密接近,做夢都不敢想的情景發生在眼前,無雙不敢相信,還以爲自己身在夢中。”
雲寒哈哈大笑。他再次環住她的纖腰,足尖蹬地,翻過一道牆垣,落入一個讓慕容無雙都覺得陌生的院內。
“猜猜,這是哪裡?”他的手臂強而有力地緊箍着她的腰,兩個人的身體是那樣的貼近,讓慕容無雙不由面紅耳熱。
他讓她猜這是哪裡。
她擡眼,映入眼中的是一棵棵紫薇花樹。
盛夏綠遮眼,此花紅滿堂。雖然已是深秋,可紫薇花仍花開正盛。那一簇簇瑰麗的紫色是那樣的奪人眼球。
她的心房,不由一陣猛然收縮!
爲什麼會是這兒?皇宮經過雲寒的改造,她幾乎已經認不出來了,一路上竟然沒有發現,原來他是要把她帶到這兒來,他爲什麼要帶她來到這兒?
太子宮。這裡,是太子宮。當初她與雲寒相識、相處之地,這裡留給她的回憶曾是幸福,卻在三年前被蒙上重重的血色,現在,雲寒爲什麼要把她帶到這裡來?
她緩緩地轉向他,他正凝望着她,觀察着她的反應。
但他一定失望了,她只是疑惑地望着他:“二哥哥爲什麼把我帶到這兒來……這是哪兒?”
“前朝太子宮。”他凝視着她,“知道這個地方對我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
雲寒卻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他鬆開她,改擁爲牽,牽着她的手緩緩步行在月光稀疏的紫薇樹下。豔麗的紫薇花瓣稀稀拉拉地落在樹下,怕踩到這些花瓣,慕容無雙下意識想要避讓。但擡頭望見正凝望着她的雲寒,她的腳,便生生地朝花瓣上踩了過去。
對落花都無比憐惜、不忍踩踏的,那是六歲的福澤帝女玉錦,而不是她,慕容無雙。
他,把她帶到太子宮來,明顯還是懷疑她跟玉錦的關係吧,他想從這些細節上來判斷她是不是玉錦?
“雲家打下江山後,二哥哥身爲太子,應該也在太子宮住過吧?”慕容無雙問。
雲寒點了點頭:“對,住過。”
“二哥哥好像對這個太子宮很有感情?”
少許的沉默過後,他緩緩點頭:“感情頗爲複雜。”
“複雜?是與福澤帝女有關嗎?”慕容無雙望着雲寒,“聽說,當年二哥哥是在爲前朝太子教習武功的時候認識的福澤帝女。”
雲寒點點頭,並不否認,卻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望向一旁的紫薇花樹,“太子宮的紫薇花樹長勢最好。紫薇喜光,喜暖溼氣候,只有這太子宮深厚肥沃的砂質壤土最適合它。”
他不是想試探她是不是玉錦嗎?爲什麼她主動談到玉錦,他卻又岔開話題?
雲寒此時的目光,都落在紫薇花樹上。她環視了周
圍一眼,太子宮的一切似乎還保留着原貌,與三年前並沒有多大區別,除了,紫薇樹似乎長得更加高大了。
別的宮殿從宮名到面局都有所改動,看樣子,只有太子宮還保留着它的原貌。他這樣做,是爲什麼?
“關於我和福澤帝女,你都聽說了些什麼?”雲寒犀利的目光再次投到慕容無雙的臉上。
慕容無雙迎着他的目光:“無雙聽說,福澤帝女對二哥哥頗有情意。”
“雲逸告訴你的?”他目光灼灼。
她不知道,雲逸有沒有跟慕容無雙說過這些。或許這也是雲寒的一種試探,若她說是,難免不會漏餡。
“要打聽二哥哥的事情,渠道多的是。”她巧妙地避開他的問題,畢竟,慕容敬當初也是玉氏王朝的武將,與皇室也有接觸,所以,慕容敬的女兒能打聽到帝女的消息,又有何難呢?“重要的是,關於二哥哥的事情,無雙都忍不住想去了解。”
“哦!”雲寒微微點頭,“只可惜,你小時候,我對你關心太少。”
“來日方長,二哥哥若是有心,以後可以彌補無雙。”她盈盈含笑。
雲寒停下腳步,凝望着她。猛然,他一把展開雙臂,將她一把擁入懷裡。她猝不及防,被貼靠在他堅實灼熱的胸膛上。
她想掙開,他卻在她耳邊低語:“不要動。”
她默默地放棄了掙扎,任由他緊緊地將她箍在懷裡,他也只是將她箍在懷裡而已,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他身爲皇帝,怎可能對她用強,是她多想了!
慕容無雙不由啞然失笑。
“無雙。”他懷抱着她,灼熱的氣息吹動了她耳邊的秀髮。“爲什麼,抱着你的感覺這麼熟悉?”
他的語速緩慢,聲音低沉。可這句話,讓她心裡驀然一驚。
他是什麼意思?
他緩緩地鬆開手,凝望着她的雙眼:“我記得,從小與你比較疏離,第一次抱你,是那日拉你上皇輦。可我第一次抱你,對你的身體便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慕容無雙身子微微一僵。
幸好,此時她不在他的懷裡,她這身子一僵,他感覺不到。
很快,她的一顆心便放鬆了下來。這不過是雲寒的一句試探而已,她何須緊張。就算他抱過玉錦,還記得抱玉錦的感覺,可那時玉錦尚還年幼,如今她已成人,兩個人的身體根本就不一樣了,他抱着她,怎麼可能感覺得到當年抱玉錦的感覺?
她的臉上泛着微顯嬌羞的笑意,“可是對於無雙來說,那卻是盼望已久的時刻。無雙可能不夠了解自己,卻沒有辦法抗拒二哥哥的一切。”
雲寒凝望她許久:“無雙如此癡心,所以,我怎能輕易辜負。”
“所以,今天晚上二哥哥不惜違抗太后的意願嗎?”慕容無雙輕聲問。
雲寒淡然牽起她的手往前走:“母后不明白我們的心意,加上她人又老了,所以難免固執。你放心,你決心留在我身邊,那麼,誰想把你帶走,我都不會放手的。”
這句話,他又是什麼意思?他是要讓她知道,既然她主動跳進狼窩,就不要再妄想全身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