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板着一張臉,大步走進來,一把扶起地上的陸嬌嬌,將她牢牢地護在身後,然後才拱手對着老太太和陸兆安道:“祖母,父親,我不能允許妹妹被任何人欺負,更別說嫁給那個畜生!”
陸大海一向直來直往,說話連拐個彎都不會,他只知道要牢牢地保護自己的妹妹,當初讓她在白家受了委屈,他聽了之後,就喊打喊殺地準備找白木槿算賬,被祖母關了起來,才無奈罷休。
沒想到今日自己不在,竟然讓妹妹受了這樣的苦,他心疼的不行,只一心希望能夠護着陸嬌嬌,也不管她到底犯了什麼錯,反正在陸大海簡單的頭腦裡,陸嬌嬌做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誰讓那是他妹妹呢!
可是他的話卻惹得自己盛怒中的父親更加怒不可遏,只對着他喊道:“逆子,給我滾下去,這裡何曾有你說話的餘地?”
陸大海可不在乎陸兆安有多生氣,反正他最見不得陸嬌嬌的眼淚,更何況,他第一次看到妹妹哭的這樣慘,比上次出事之後關起來還要慘。
於是也梗着脖子,道:“父親,此事兒子覺得十分有問題,嬌嬌不可能糊塗到自己和那樣的下作胚子一起,定然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您不還妹妹一個公道,反而只責怪她,太沒道理了!”
陸大海雖然腦子不是很靈光,但是此時卻誤打誤撞地說出了真相,陸嬌嬌連連點頭,開口叫道:“父親,祖母,嬌嬌是冤枉的,是有人害我,有人害我啊!”
胡氏一聽,覺得此事還有轉機,立馬哭天搶地叫嚷道:“誰這麼黑心肝兒,竟然敢謀害我的嬌嬌,謀害陸家的女兒,老太太,夫君,你們可不能坐視不理,任由人家欺辱到咱們頭上來,今日設計了嬌嬌,明日就不知還會做出什麼傷害陸家的事情來,此事怕不是衝着嬌嬌,而是衝着陸家來的啊!”
陸氏在旁邊沉默了良久,也覺得胡氏的話有道理,於是幫腔道:“母親,二哥,我覺得二嫂說的話有道理,嬌嬌再糊塗,也看不上朱常榮那種人,若不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朱常榮怎麼會從外院跑到了雲水閣那麼偏僻的地方?這實在蹊蹺!”
陸嬌嬌雖然覺得此話對自己有利,卻不免有幾分心虛,因爲她是最清楚朱常榮是怎麼到的雲水閣。
陸兆安聽了,也跟着皺了眉頭,他心裡突然產生了一股不好的感覺,此人的目的怕還真是不單純,否則設計他女兒作甚?莫非是要毀他的前途,要知道陸嬌嬌出事,首當其衝受影響的就是自己這個教女不嚴的父親,而他剛剛榮升御史中丞,正是很多人的要命中的靶子!
一想到這裡,陸兆安也不能不理會了,於是道:“母親,您覺得此事是否有問題?”
陸老夫人看了一眼陸嬌嬌,原本她是因爲上次袁承衣的那件事對陸嬌嬌已經有了十分差的觀感,覺得她就是不知廉恥,但此時經人一提醒,倒是的確有些疑點。陸嬌嬌再大膽,也不至於在此時犯錯,還是和一個惡名昭彰的朱常榮。
於是點點頭,道:“應該是有問題的,嬌嬌,你先別隻顧着哭了,說說你爲什麼會在雲水閣吧!”
陸嬌嬌一驚,趕緊低下頭,她可不能說出實情,否則依着祖母的性子,定然不會幫着她,反而要恨死她纔對。她現在也不會天真的以爲,祖母心裡自己比白木槿更重要了。
所以略一沉思便道:“祖母,嬌嬌也是受人矇蔽,一個丫頭跑過來告訴我,說兮兒約我在雲水閣那裡見面,說是有事兒與我商量,我也沒有疑心,便自個兒去了,可是並未見到兮兒在那裡,我便走進去看,然後就……嗚嗚……”
說到這裡,陸嬌嬌也說不下去了,她這話雖然隱藏了一部分事實,但也算是實話。可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卻被遺漏。
聽了陸嬌嬌的話,胡氏倒抽一口氣,道:“究竟是哪個丫頭,你可曾見過?”
陸嬌嬌看了一眼老太太,然後才抽抽噎噎地道:“這丫頭,我在大伯母的院子裡見過的,嗚嗚……”
陸氏聽了心裡一喜,沒想到此事還能將大房給牽扯出來,陸兆安自然也是如此。於是更抓住了不放,陸兆安接下來問道:“你可想清楚了,千萬別給我胡說八道,若有半句虛言,我定不饒你!”
陸嬌嬌瑟縮了一下,但是卻依然堅定地點點頭,道:“女兒不敢亂說,那丫頭我的確在大伯母那裡見過,似乎……似乎叫小翠!”
如今連名字都報出來了,就連陸老夫人都開始有些疑惑了,若說是秦氏陷害陸嬌嬌,這她是不信的,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可是爲何偏偏是秦氏院子裡的人呢?
陸嬌嬌既然提出來了,她也不能明着包庇秦氏,只好道:“派個人把大奶奶請過來,就說我有話要問她!”
陸氏和陸兆安對視一眼,這對兄妹極有默契地在對方眼裡看到了自己的想法,然後不約而同地撇開眼,這短短的時間內,兩人就已經交換了想法,並打算待會兒付諸行動。
不遺餘力地將大房拖下水,是此時存於這兩兄妹之間共同的念頭。從很小的時候,這兩兄妹就已經將此作爲了共同的目標,並且時時刻刻謹記於心,一旦有機會,就要果斷下手。
等崔嬤嬤去了之後,陸老夫人才接着問道:“嬌嬌,你爲何要相信一個不太熟悉的丫頭,那既然是你大伯母院子裡的人,又怎麼會幫助兮兒傳話,難道這點兒彎彎繞繞你也想不明白?”
陸嬌嬌神色一僵,想了一下才道:“當時沒有多想,而且那丫頭也說是偶然遇到兮兒妹妹的,就過來傳個話而已,我心想既然是大伯母的丫頭,也算是自家人,哪裡會想到她竟然要害我!”
陸嬌嬌的確沒想到,自己買通的丫頭最後會倒戈相向,反而坑害了她,此時恨不得將人拖出來活活打死解氣,要她嫁給那個朱常榮,真不如死了纔好。
陸嬌嬌可以喜歡一個戲子,卻接受不了一個醜陋的如朱常榮一般的惡霸,那人的名聲有多壞,幾乎是人盡皆知,要不她也不會選擇朱常榮來給白木槿設陷阱。
可是沒想到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最後白木槿安然無恙,她卻成了自己陷阱裡的獵物。
朱常榮的態度更令她不解,明明是和她約定好的,怎麼最後也像小翠一樣倒戈呢?而且看那態度,似乎對自己十分不屑的樣子。
若是白木槿沒有出現在雲水閣,那知道這件事的只有白雲兮和朱常榮了,她四下看了一下,發現白雲兮竟然沒有出現,而且剛剛在雲水閣也沒見到她,這難道都是巧合嗎?
陸嬌嬌也不是真的笨蛋,這一連串的疑點,讓她不得不把疑惑轉向了不在場的白雲兮,她到底有沒有配合自己一起行動呢?
可是想來想去,陸嬌嬌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曲折,自然更想不到這一切都是白木槿的局。
但是這一切懷疑陸嬌嬌也不會傻到自己說出來,現在只有想盡辦法把責任推脫出去,而不能讓人知道其實始作俑者是自己,她是作繭自縛!
陸大海可完全沒有懷疑自己妹妹的話,也幫着她道:“嬌嬌一向都單純,哪裡有那麼多花花腸子,祖母,您可要爲妹妹做主!”
陸老夫人看着陸嬌嬌,卻不覺得這個孫女真有那麼傻,傻到鑽入這麼有漏洞的圈套裡,而秦氏也不至於那麼傻,傻到要用自己的丫頭來陷害陸嬌嬌。
可是一時半會,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讓陸嬌嬌身敗名裂,還是要陸家跟着丟人敗興?
陸老夫人不動聲色,只靜靜地等着秦氏來,她不會讓二房把這盆髒水潑到大房身上,但是也不能允許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對陸家不利的事情。
屋子裡突然變得很安靜,靜到原本膽戰心驚的下人們更加噤若寒蟬,連汗都不敢落下來,生怕惹怒了主子,就是一連串的災難。
終於秦氏在崔嬤嬤的引領下,陸青雲兄妹的擁簇之下,緩步而入,她的面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因着崔嬤嬤已經將事情交代了大概,她有了心理準備,也知道接下來要面臨的境況。
不過既然老太太是派崔嬤嬤親自來喊自己,那表示婆母是信任她的,既然有了這樣的念頭,自然不必驚慌,更何況,她看了看自己的一雙子女,覺得原本寒冷的心,仍舊注入了慢滿滿的暖流。
帶着兩個子女,朝着婆母緩緩施了禮,兩個孩子便靜靜地立在一旁。秦氏卻不溫不火地問道:“母親,可是有什麼要問?”
陸老夫人見她一臉鎮定,便也明白此事和秦氏沒什麼干係,自己選的兒媳婦兒,她還是瞭解的,秦氏心善,且並沒有太多心機,若是她做錯了事情,首先自己就會嚇到自己。
當年薛氏的事情,若不是她在,結局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秦氏被她相中,也是因爲她心地善良,知書識禮,頗有大家風範,絕不是那等喜歡勾心鬥角的女人。
她看了一眼陸嬌嬌,然後才道:“嬌嬌出了事兒,你可知道?”
“剛剛聽崔嬤嬤提了一二,媳婦兒心裡也很難受,沒想到在咱們家這樣重大的日子裡,竟然還發生了如此不堪的事情。若是被父親知道了,還不該有多生氣!”秦氏也沒有裝模作樣,只說了自己該說的。
陸老夫人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接着道:“可是嬌嬌說有人陷害她,而騙她去的人,卻是你房裡的丫頭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