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用過午飯,三太太便是過來了。
顧婉音正在繡花,聽見回稟忙起身迎了出去。“三嬸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不午睡一會麼?”
三太太搖着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顧婉音,別有深意道:“心中煩躁得厲害,怎麼睡得着?你不也是沒有睡着?”言語中另有打趣的意思,竟是拿顧婉音玩笑了。
顧婉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的請三太太做了,又讓丫頭去奉茶上來,這才輕聲道:“最近天氣也不熱了,我想着也就不睡午覺了。對了,今兒語緋可去找三嬸了?那管理中饋的事情——”
“你又沒去別院,我自然是不用再麻煩。你若真想讓語緋丫頭學學管家,只管讓她隔着你,我也不能教她什麼。別誤導了語緋纔是。”三太太笑盈盈道,豪爽的便是將中饋又退回來,絲毫沒有留戀的意思。而且,她更是明白顧婉音非要讓周語緋幫着管家的意思,笑着又添上一句:“語緋那孩子雖然靦腆些,可是到底也是聰明的,一點便是透了。”
三太太不似二太太,早就看清了顧婉音也不是什麼好捏的柿子。而且三老爺身份在那兒,所以三太太並不妄想着能將中饋捏在手中。反而怕將來出事承擔責任,只當中饋是個燙手山芋,斷不肯多沾染了。
“語緋的確很聰明。”顧婉音點點頭,面上不由帶了幾分笑容:“若是她性子再活潑些,就更好了。”只是她心中也明白,性格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就嫩完成的。只是……擡眼看一眼三太太,顧婉音心道:三太太只怕不是來說這些閒話的罷?
“聽說今兒老夫人發了脾氣?是爲了永和郡主?”果不其然,三太太很快便是挑起了這個話頭來。雖然面上看着是關切,可是真的就沒有一星半點兒的其他意思?譬如說——探尋。想看看老太太到底是個什麼態度,看看到底顧婉音會不會失寵。看看,到底需不需要重新下
橫豎,三太太想來不是看到底要不要出手幫襯一把的就是了。
顧婉音對三太太的想法心知肚明當下面上不改似乎絲毫不介意三太太如此的行爲,微微一笑淡淡言道:“的確是因爲永和郡主世子爺和老太太爭執了幾句,不過橫豎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過幾日想來也就好了。畢竟是親親的祖孫哪有隔夜的仇?而且永和郡主不過是暫住今日,自然也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三太太側耳聽着,心中飛快算計着,顧婉音這番話的確是點中了她心中最爲擔心的事情,成功的讓她原本已經有些搖擺的心思再度安定下來。三太太擡眼看了一眼顧婉音,見顧婉音一雙墨玉似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目光雖然柔和可是眸子裡卻是深不見底,當下不知怎麼的竟是生出一股心虛來,當下不由自主的避開了目光,半晌才笑着言道:“我想着也是這個道理。只是,我瞧着永和郡主那樣兒,卻不像是想暫住的。”
三太太之所以會如此說,一來是心中有些不甘,她自己就這麼被一個小姑娘看得渾身不自在更像是緊緊被拿捏住。二來也是想要探一探虛實。
面對三太太如此問題,顧婉音眉尾一挑露出幾分訝異來,卻不算太過吃驚反而看上去覺得有些好笑的樣子:“三嬸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這樣的話也是胡說的?別忘了,永和郡主是什麼身份?咱們這樣胡說讓人知曉了,只怕要治咱們大不敬罪名的。”
顧婉音這話說得慢條斯理,語氣更是淡淡,可是三太太卻是驀地一寒。更是被她眼中的自信和堅定鎮住,心中不由自主的便是相信了她的說法。更是生出幾分懷疑——難道她看錯了不成?只是顧婉音自信,三太太同樣也有幾分自信,當下肯定她自己的確是沒有看錯。
莫非,顧婉音有什麼依仗,所以才如此自信?甚至於連老太太也敢違逆?
三太太心中暗暗盤算,面上卻是做出恍然狀:“倒是我冒失了。真是的,聽人嚼了幾句舌頭,就胡亂信了,心中還擔心了好半晌呢。真真是糊塗。”一面自責,她一面卻是將顧婉音的態度盡收眼底。見顧婉音面上沒有絲毫變化仍是鎮定自若,這才漸漸的完全放下心來。
“三嬸明白就好。”顧婉音笑得柔婉,語氣中卻是帶着淡淡的警示:“要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可是不能說的。隔牆有耳,今日說的,明日被人知曉了,說不得會惹來大禍也不一定。”看着三太太面色漸白,笑容也有些繃不住,顧婉音又燦然一笑,盯着三太太道:“不過想來三嬸是明白人,必定不會幹這樣的蠢事。”
她待人接物上太過溫婉,容易讓人覺得她好欺負。那麼,偶爾敲一敲警鐘,強勢一回也是必要的。
三太太幾乎是僵硬的點點頭,算做是回答。但是很明顯的,三太太有些呆不住了。
顧婉音又同三太太說了一陣子閒話,看着三太太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是終於開口道:“看我這般的嗦,三嬸平日事情繁忙,我真是對不住三嬸了。三嬸你可別在意。”面上笑容略帶了三分歉意,好似真的是有些愧疚,而不是在開口送客。
三太太微微一怔,隨即便是會意,忙站起身來朝着外頭走去:“我突然想着還有事兒,改日再過來陪你說話。橫豎都是一家人,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的。”
“正是三嬸這個話呢。”顧婉音笑着點點頭,依舊是如同往常一般將三太太送到了門口。
待到三太太走後,一回頭卻是看見丹枝脣角的冷笑。顯然是對方纔三太太說的那些話有些不快,當下搖搖頭,嗔怪的看丹枝一眼,最終還是忍不住言道:“丹枝你也收斂些,旁人見了,只當我是我將你寵壞了。”
“世子妃就是太心軟了,否則旁人怎麼敢如此欺負您?”丹枝不樂意的反駁,面上有淡淡的不贊同。
顧婉音卻是微微一笑,渾不在意:“太過跋扈太過精明能幹,有時候也會招人不快。溫和些,自己心情也要平靜些。”若她真能狠下心來,她也就不是顧婉音了。況且,不到不得已的時候,她也實在是不想耍弄心機,以權壓人。
“您這樣的性子,最是容易吃虧了。”丹枝仍是覺得不妥,再度柔聲勸道,目光中的關切看上去幾乎要凝爲實質,看得見摸得着。
“吃虧?”顧婉音笑容漸冷,目光也是緩緩凝聚,說話卻是越發的慢吞吞起來:“有時候,看着軟和的柿子,不一定就真的捏着軟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過說起這個,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來——當出那個在羅氏死後的婆子,到現在還沒找到。她之所以沒有在那個時候對莉夫人落井下石,等的就是將來好像對峙。看看到底,是誰害了羅氏!那件事情,隨着時間過去,她漸漸的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來。她甚至隱隱覺得,或許羅氏的死,真的如同莉夫人當年辯駁的那般,別有隱情。
心中煩悶,她不由又追問丹枝一回:“丹枝,我讓你去找的那個人,可有消息了?”
丹枝微微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顧婉音說的是誰,當下壓低聲音道:“消息倒是有,只是要一路找過去並不容易,畢竟事情也過去這麼多年了。不過我想着,也就是今年和明年的事情了。
世子妃也別太想着這事兒,順其自然纔好。”
顧婉音沉默半晌,才又淡淡開口:“儘量快些。”隨即又問起另外一件事情:“我讓你找人回顧家說的事兒——”
“世子妃放心,張氏親口應承了。說讓世子妃只管等着就是了。今天一保準有信兒。”丹枝微微一笑,眼中多了一絲讚許:“還別說,那個張氏還真是個懂事的。”
顧婉音聞言也是點點頭,張氏的確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無需多說她便是能明白。當初若不是因爲張氏不能生育,顧家也不能成功的將張氏娶過來。說到底,顧家的條件,對張氏來說是有些委屈了。不過,張氏看中的本來也不是這個。
“那咱們就等着罷,對了,晚飯多做些,一會兒去請三小姐過來用飯。”昨日那頓飯,到底是隔得遠了些,所以今兒她想着讓他們兄妹二人多多親近些。周語緋那樣的性子,正是需要人關懷的。若是周瑞靖往日肯多用心一些,其實周語緋或許也不至於那樣靦腆。
丹枝領命而去,顧婉音便是接着繡花。繡的是一副牡丹花開富貴圖,是給顧老夫人當做壽禮的。一針一線,俱是她親自動手。
一片花瓣還沒繡完,老太太房裡的甘露便是過來了,笑盈盈的朝着顧婉音笑道:“世子妃,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顧婉音頭也不擡,將針仔細的別好這才徐徐擡頭看向甘露,舉手投足之間,說不出的從容淡雅,微微一笑更是讓人覺得恬淡無比:“老夫人找我有事兒?怎麼的讓你親自過來了?雖然這幾日已經不熱了,可你是老夫人身邊得力的,只讓小丫頭或是粗使婆子過來傳話就是了。何必巴巴的跑一趟?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