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語緋看着忠勇侯夫人,面上帶着淺笑,可是眸子裡的目光卻是冰冷懾人,灼灼的似乎要將忠勇侯夫人整個人都看穿一般。...忠勇侯夫人一觸到這樣的目光,登時便是涌出強烈的不自在,不由自主的便是移開了頭去不敢再看一眼。可饒是如此,忠勇侯夫人卻仍是感覺到那目光好似連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都看透一般。
周語緋定定的看了片刻,這才緩緩的開了口言道:“夫人敢說,在定親之前,真是半點不知情?夫人又敢不敢說,若不是爲了鎮南王府滔天的權貴,夫人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她聲音平淡,甚至透着一股笑意,可是落在耳朵裡,卻是讓人只覺得身上驀地一寒。
“我舅母最是忠厚,而且與夫人一直交好,想必不會瞞着夫人。怎麼也會透露一二。而且我嫂子必然也是悄悄的透露過,好讓夫人能三思而行。”周語緋沉聲言說着,目光卻是越發的凌厲起來,直讓人不敢逼視。此時此刻,再看她時,竟是一掃先前溫和嫺靜之態,變得有些咄咄逼人起來。
也是,換做是誰,大約此時也是平靜不下來,只覺得惱怒異常的。畢竟這件事情,已經不是單單退婚了,更關乎周語緋一輩子的幸福。如今忠勇侯夫人一退婚,宮裡那頭勢必不能拒絕。忠勇侯夫人嘴上說得輕巧,可是之情又真的哪有這樣輕巧了?縱然說忠勇侯夫人將她推入了火坑,也是沒有誇張半點了!
忠勇侯夫人額上密密麻麻的沁出一層冷汗來,眼睛轉來轉去,卻是始終不敢落在實處。這樣冷的天,她手裡的帕子卻是幾乎攥出水來。一顆心。更是跳得厲害。僵硬的拿起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忠勇侯夫人勉強一笑,連聲音都是透着一股虛:“三小姐這是什麼話,我卻是聽不懂。”
“聽不懂?”周語緋輕聲冷笑,脣角微微勾起,眸子裡的目光卻是更加懾人:“我有沒有胡說。夫人心裡明鏡兒似的。就算這些我嫂子我舅母沒有挑明瞭說。可是暗示總是有的,總不會真將你們瞞在鼓裡。畢竟以後我嫁過去,可是要真心實意過日子的,總不能爲了這個讓你們對周家生了嫌隙。可是夫人這會子口口聲聲說得像是周家騙婚!怪道我嫂子不肯理會夫人。.我舅母也對夫人拒而不見了。也難爲夫人肯如此舍下身段來,竟是讓人路上攔車了。看來夫人是着急了。”
忠勇侯夫人死死蹙了眉頭,咬緊了脣說不出的難堪。而重重衣衫掩蓋之下。背脊上卻是溼涔涔的一片。誰說周家三小姐好糊弄了?她原本想着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怎麼也能糊弄過去,可是沒想到卻是反倒被壓制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是這些事情。忠勇侯夫人如何會承認?當下仍是隻咬牙堅持:“三小姐說的這些,我全然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咱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既是正常退親,夫人何須找上我?”冷冷一笑,周語緋也不再停留,徑直便是往外頭走去。
忠勇侯夫人登時沉下臉來,想也不想便是攔在了周語緋身前。同時呵斥自己身邊的丫頭道:“還不伺候三小姐喝茶?三小姐難得出來一趟,自然是要好好玩耍一番了。哪裡能輕易就回府去?”
忠勇侯夫人本就帶了四個丫頭並兩個年輕力壯的婆子。此時聽了吩咐便是都齊齊圍上來,凶神惡煞的樣子一看便是讓人暗暗心驚。很顯然,忠勇侯夫人從一開始,便是做好了這樣的準備,爲的就是這一刻!
看着周語緋被阻了去勢,忠勇侯夫人微微一笑,態度看上去依舊溫和慈祥:“三小姐還是坐下說話吧,何必急着走?”那神態卻是有些微微得意——只是,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得意什麼?是得意留下了周語緋,還是得意她自己未雨綢繆,做了兩手準備?
周語緋環顧四周,心知自己今日絕無法出去了,當下微微變了面色,探手攥住丫頭的手,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到底也是個深閨少女,哪裡能不怕?而且氣惱之下,一時她也是沒有更好的法子。當下索性挑眉看向忠勇侯夫人,寒聲反問:“夫人是要用強了?”
忠勇侯夫人微微垂下目光,面上笑意不減:“三小姐卻是誤會了,我並不是要用強,只是好心好意留三小姐多玩耍些時辰罷了。”
“好一個好心好意!”周語緋冷笑,不屑再說話,索性坐下,只沉默不言。倒是她的貼身丫頭碧芯怒不可遏的擋在周語緋前頭,大聲斥道:“你們就不怕咱們世子爺知曉了此事?而且天子腳下,你們未免也太過肆意妄爲了!還真當週家怕了你們不成?”
忠勇侯夫人呼吸一窒息,隨即冷笑着看向周語緋言道:“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有個太能幹的哥哥,鋒芒畢露以至於連累了你!我們原本也當你們是個香餑餑,可是如今才知道,不過是個害人精!”這話忠勇侯夫人說得咬牙切齒,態度也和牽線截然不同,顯然是要徹底的撕破臉皮,不再留情面了。
不過想想也是,既然忠勇侯夫人都出了這樣的招數,那麼自然是不打算再和周家保持什麼良好的關係了。或許說,自從說出退親的話之後,忠勇侯夫人便是料定了這一點。只是,先前遲遲不肯徹底撕破臉皮,總還是顧忌着雙方的顏面。如今……裡子都要沒有了,還要臉面做什麼?
說起來,忠勇侯夫人也算是狗急跳牆了。不過饒是如此,在聽見周瑞靖的名號的時候,卻還是心中一虛,驀地生出一股懼怕來。“冷麪殺神”的稱號,到底是太過懾人,聲威赫赫,讓人害怕的。忠勇侯夫人竭力不去想周瑞靖,只瞧着周語緋,重新開口言道:“其實我也無意爲難三小姐你,雖然婚事不成,可是到底還有仁義在。”
“那敢問夫人這又是在做什麼?”譏諷的四下環顧一眼,周語緋輕聲反問。
忠勇侯夫人輕笑一聲:“不過是爲了把三小姐伺候舒服,這纔多帶了幾個人罷了。”頓了頓之後好似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便是重新言歸正傳道:“關於退親之事,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了?我想三小姐也不是那等死皮賴臉之人,非要嫁給我家二子纔對。”
這話着實難聽,想來也有激將的意思——無非是讓周語緋難堪,從而說出不願意再結親的話來罷了。由此可見,爲了退親,忠勇侯夫人果真是沒有半點猶豫了。
聞言,周語緋面上閃過一絲難堪之色,連面色都是微微漲紅起來。忠勇侯夫人這話分明是在說她不要臉,執意要嫁,更是暗指她恨嫁了。她好歹是個未出閣的少女,忠勇侯夫人這番話,未免也太過過分了一些!
“夫人自重!”碧芯面色漲紅,雙目死死瞪着忠勇侯,恨不能撲上去狠狠給忠勇侯夫人一個耳光才能消氣——這不是在說周語緋沒皮沒臉,又是什麼?這樣的話,怎麼能讓人不生氣?只是如今她主僕二人俱是被轄制,哪裡還能做什麼?也只有口舌之快了。
“碧芯,不必多費脣舌。只是浪費口水罷了。”周語緋氣惱之後,卻是漸漸的平淡下來,在碧芯開口之後,反而如此言道。一來,自然是爲了解恨,二來,卻也是怕碧芯做出衝動之事,在這裡吃了虧。如今他們都被忠勇侯夫人轄制,還是不要太過激怒忠勇侯夫人才好。此時之辱,並非不報,而是時候未到。等到周家的人過來解救了她,日後這筆賬,再慢慢清算不遲。
忠勇侯夫人聽了這話也是一陣惱怒,不過很快又平靜下來,輕笑一聲:“看來三小姐果真是對我家二子芳心暗許,不肯退親了。”
周語緋咬咬牙,攥緊了拳頭,到底還是忍不住冷笑道:“我只心中慶幸,這門婚事到底是不成了。原來我只當這是們好親,可是現在看來,倒是我太過天真,鼠目寸光了!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端看夫人,便知二公子的秉性如何了!”
“沒想到三小姐倒是伶牙俐齒。”忠勇侯夫人冷冷一笑,不願意再墨跡下去,側目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頭。丫頭會意,立刻便是拿出文房四寶來,鋪陳筆墨,又將筆遞給周語緋。而忠勇侯夫人這才又繼續言道:“既然三小姐看不上我們府,還請親筆寫一封退婚書吧。也省的我們繼續糾纏下去了。”一面說着一面又四下環顧一眼,語氣中帶上了一些警告的意味:“還請三小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纔好。”
言下之意,竟是有些逼迫脅從的意思了。
周語緋蹙緊了眉頭,卻也不接那筆,只是盯着忠勇侯夫人瞧:“夫人這樣做,想好後果了?”
忠勇侯夫人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很快又下定了決心:“三小姐還是快寫吧。”周家固然可怕,可是另外一位,他們卻是更加招惹不起。眼看着期限要到了,怎麼也不能再墨跡下去了。至於以後——他們如此聽話,想來那一位,日後總不會虧待了他們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