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音竟是睡着了。周瑞靖見了她那副樣子,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不過聽見聲音之後,顧婉音也是醒來,見了周瑞靖,登時笑起來:“世子爺回來了?今兒怎麼這樣早?”
“今日本也沒什麼事,二弟來找我,然後又遇到你派去的人,於是也就一同回來了。”周瑞靖露出一絲淺笑,伸手替她外衣;“怎麼在這就睡着了?二弟妹——”
聽他這樣一提起,顧婉音這纔想起了顧瑢音來,登時坐起來,攏了攏頭髮後,這才壓低聲音道:“綠蘿懷孕了,跑到我院子裡來,我總不能真讓二奶奶將她打死了。只是這件事情,說到底我不該插手。讓二弟將人領回去,他們夫妻自己商量着來吧。”
如今周瑞明回來,將綠蘿交出去之後,她也就算是功德圓滿了。
說實話,她是真的有些扛不住顧瑢音那副架勢了。真不知顧瑢音到底累不累?那樣折騰了半晌,竟是絲毫沒有停頓的架勢。說實話,她也的確是佩服得緊了。
周瑞靖倒是沒有多大的詫異,綠蘿懷孕,雖然不是什麼好事,可是卻到底和他沒有半點關係,所以自然不會有什麼詫異之處。當下淡淡的應一聲:“二弟就在外頭,將人交給他,就讓他們回去罷。”方纔顧瑢音那副樣子,他看了着實有些不喜。
顧婉音起身打理一番,這纔跟在周瑞靖的身後出去。有周瑞靖在,她自然是不必再擔心顧瑢音鬧事。
“大嫂。”周瑞明見了顧婉音出來,面上登時便是浮出一絲愧疚來,輕聲喚道,頓了頓才囁嚅道:“是我們的不是,打擾了大嫂的清淨。”
顧瑢音卻是沒有絲毫的悔意,反而嘴角若有若無的一絲冷笑就那麼一直掛着。在顧瑢音看來,這件事情至始至終都是顧婉音一手導致,如今卻是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周瑞明的道歉。真真是虛僞至極!而周瑞明,也是個糊塗的!
只是周瑞明不僅是他自己道歉,更是要顧瑢音也道歉。顧瑢音哪裡會同意?當下輕哼一聲:“我爲何要道歉?她扣住了人,我難道就不該問她要?說起來,我倒是想問問大哥大嫂,我處置我們二房的丫頭,爲何你們卻是拼命攔着?”
顧瑢音雖說是捎帶上了周瑞靖,可是實際上。卻是半點不敢朝着周瑞靖看的。一雙眼睛只灼灼的看着顧婉音。
顧婉音卻是不閃不避,眸子裡清冷如霜:“既然她求到我這裡,我自然是沒有放任不管的道理。而且,我也並未袒護任何人。我只覺得,既然這事情是二房的事情,那爲何不能等到二爺回來?如今二爺也回來了,我也不攔着,你們只管將人帶走就是。”
頓了頓,顧婉音又添上一句:“二奶奶也別怪我今日將二奶奶攔着,我也是迫於無奈。若是你們二人在我這裡爭執起來,我又該如何?還請多諒解纔是。”
這樣一來,不管是面子上還是怎麼樣。顧婉音的態度都是挑不出一絲毛病來——況且也算是對周瑞明交代清楚了。橫豎不會有一絲誤會。
周瑞明早已經是尷尬不已,面色漲紅,幾乎是不敢看顧婉音和周瑞靖一眼。顧瑢音做了這樣的事情,只讓他覺得擡不起頭來。不僅是現在,只怕日後好長一段時間都會是如此。只是偏偏,顧瑢音這個始作俑者,卻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反而坦然冷笑道:“這會倒是說得好聽。先前——”
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是被周瑞靖冷冷的一個掃視生生堵在喉嚨裡。
周瑞靖的目光冷凝得像是外頭呼嘯的寒風,讓人只覺得整個人似乎都要被生生撕裂一般。不僅如此,更是聽見周瑞靖沉聲開口:“二弟妹還想如何?你要懲處丫頭,這會子領回去,隨便怎麼樣都可以。何必還咄咄逼人?”
說罷又看想周瑞明,別有深意道:“二弟,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可好?”顧瑢音是周瑞明的妻子,自然由周瑞明管教。並且,他這話更是催促周瑞明,趕緊的將人帶走。
若不是想着顧瑢音的身份,周瑞明只怕此時早已經不是這個態度了。
顧婉音早已經示意人去將綠蘿帶了上來。
綠蘿見了周瑞明,卻是一言不發的立刻跪下了。深深的伏在地上,磕頭道:“求二爺救我!”
周瑞明頓時一愣——他事先並不知曉此事和綠蘿有關,此時見綠蘿如此,幾乎是大驚失色:“你這是做什麼?”
綠蘿卻只是兀自流淚,搖頭不言,眼睛卻是不住的看向顧瑢音。那副悽楚的樣子,別說是周瑞明,就是旁人見了也是覺得我見猶憐。
顧婉音蹙了蹙眉頭。綠蘿能讓周瑞明那樣寵愛,果然不是沒有手段。也怪不得顧瑢音會在綠蘿手上吃虧了。綠蘿對周瑞明十分了解,知曉什麼纔是周瑞明的弱點。此時這樣一番之後,周瑞明自然會覺得綠蘿受了委屈,從而自然會氣惱,繼而再將怒氣轉移在顧瑢音身上。
而且方纔看顧瑢音那一眼,更是直接告訴了周瑞明真相,縱然她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那一個眼神,勝過了千言萬語。
綠蘿的確是聰明的。竟是將所有人都算計了一把,自然也是也包括了顧婉音。
顧婉音不得不承認,她自己的確是被算計了一回。綠蘿……的確是有手段,有心計。從綠蘿踏進院子開始,這場算計就儼然開始。要麼她乾脆將綠蘿攆出去,可若是她一旦見了綠蘿,就定然不可能不管這件事情。否則,她就會被扣上冷血無情的帽子。她若是愛惜自己的名聲,那自然是就會插手此事。
而且,到了顧瑢音趕來要人的時候,插手這件事情已經不僅僅是爲了自己的名聲,更是爲了和顧瑢音爭一口氣。顧瑢音的咄咄逼人,有的時候,是不能退讓半點的。一旦退讓,以後便是會更加的變本加厲——而且顧瑢音那副樣子,也着實很難讓人沒有半點的火氣。
顧瑢音但凡是柔和一些,興許顧婉音也不會明知道是個算計,卻仍是選擇了這般。
“你做了什麼?”周瑞明已經是按捺不住,側目看向顧瑢音,雙目灼灼好似有怒火在燒一般。周瑞明雖然溫和,可是可卻也不至於真的就沒有了血性。而綠蘿這般,卻是正好激發了他的那一絲血性。
顧瑢音卻是毫不畏懼,反而冷笑一聲:“她還好好的在那兒呢,我做了什麼?我又能做什麼?怎麼,哭兩聲你就心疼了?怎麼着,你別忘了我是你的正室!你難道還想因爲一個丫頭爲難我?那你就是寵妾滅妻!”
周瑞明怎麼也沒想到一句話,竟是惹出了顧瑢音這樣一大串的話來。他還沒怎麼樣呢,寵妾滅妻都是擡出來了,他若是真怎麼樣了,那還得了?
只是,顧瑢音的伶牙俐齒卻是讓人惱怒。周瑞明雖然沒有再開口,可是面上的厭棄卻是已經說明了一切。伸手將綠蘿扶起來,周瑞明嘆了一聲,竟是蕭索無奈:“走吧,有什麼事情回去再說。”再繼續呆在這裡,只怕是要將所有的臉都丟盡了!
這次顧瑢音倒是沒有反對,只沉默的跟在周瑞明後頭就出了院子。
等到衆人離去,顧婉音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露出一絲苦笑來:“總算是送走了。”
“以後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不必顧忌什麼。”周瑞靖心疼的將她一樓,低聲責備:“你縱然不管這件事情,也沒人會說什麼。何必讓自己勞神勞力?”
“這大約是我自己的私心吧。”顧婉音漸漸收斂了笑容,輕聲答道。的確是她的私心。她心裡,是想壓過顧瑢音一頭,想要讓衆人都知曉,她縱然蟄伏不出,可是也不代表她就能隨意揉捏。她仍舊是掌管周家的管家奶奶。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
不僅有這些原因,還有顧家那頭的原因。因爲莉姨娘,因爲顧琮琦顧琮瑞,她都不會讓顧瑢音壓過她去。
“誰沒有個私心?”周瑞靖微微一怔後,卻是驀然笑起來,低沉的笑聲不住傳出,震動胸腔:“縱然是那些聖人,也有有私心的時候,更何況是你我?”再說,這點私心算什麼?
“世子爺這是在縱容我。”顧婉音微微一笑,將心中那些繁雜的念頭拋開,笑着說起別的;“我描的樣子,讓丹枝她們做了披風給世子爺。上午剛做好,不如去試試看?”
周瑞靖自然是不會反對,二人笑着去看披風。
而就在此時,周瑞明剛帶着綠蘿和顧瑢音走出院子,三人很有默契,都直接朝着顧瑢音的院子去了。周瑞明是問清楚到底今日發生了什麼事情。而顧瑢音,則是盯着周瑞明一直握着綠蘿的手,雙目灼灼,冷笑不已!心中更是道——今日她倒是要看看,綠蘿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不知何時起了風,天色也是陰沉,低低的像是要扣下來一般,莫名的讓人覺得十分壓抑。就好比如今周家的氣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