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之時,在文賢帝收到輪迴海詔書,龍顏大悅的時候,與此同時,東凌與南雲在以凌雲峰之險的邊境處,開始了第一場大規模的交手。
文賢帝喜憂參半,喜的是戰事必定持續不下去了,憂的是詔書來的太晚,兩國軍隊碰撞,從京城將消息傳入邊境,就算用最好的信使也需要夜以繼日的趕路,三日纔會抵達。
這一晚,東凌皇宮燈火通明,文賢帝立刻將詔書公佈天下,同時派傳令使趕往凌雲峰,制止兩國的交戰。
風揚見安心和玉華睡的純熟,並未打攪,而是在第二日清晨兩人梳洗完畢後纔將箇中曲折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安心撣撣羅裙上的灰塵,聽到後,笑了一下,輕描淡寫的道,“老皇帝現在的心情指定很複雜,估計夜不能寐啊,兩國開戰,每日都是成千上萬的戰士在死去,對於老皇帝而言,將士就是支撐一個國家輝煌的基準,此事進行到現在,卻是一個烏龍,南雲皇收到消息後,定會追悔莫及。”
“文賢帝那個老不死的,國破人亡纔是他最好的下場,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手刃,狠毒心腸,枉爲人父,素素爲東凌付出了最好的青春年華,他不念功勞,枉爲仁君!如此狼心狗肺,安連城還忠心耿耿的替他戰場殺敵,也是睜眼瞎子。”林九音冷笑着道。
安心無奈的笑了笑,林九音現在的模樣跟她當初得知孃親死訊後一模一樣,恨不得天下爲孃親陪葬她才甘心,其實,立場不同,看人看事的角度自然不同,爲君者,在必要的時候,做出犧牲是理所當然的事兒,太過婦人之仁,對國來說,不是好事,萬里江山本就是鮮血和白骨鑄就,有多少不爲人知的隱秘埋在千秋萬代的河山之後,在永垂不朽的江山大業和無足輕重的女人之上,帝王會如何抉擇,不用過多思量,很簡單。
老皇帝會這麼做也無可厚非,百姓看到的只有天子故意流露出去的表面,老皇帝在位多年,東凌還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路有凍死骨的現象出現的也不多。
但在她來看,孃親爲老皇帝爲東凌傾付的不止是如花的青春,而是真心相對的心血,她敬重老皇帝,順其自然的關心東凌幾百年基業,甘願用自己一生去換得玄族的扶持,來保東凌永世安穩,不動如山。
若是沒有她這個異數,今日的局面或許絕不是現在這般,安心心神有些恍惚,假如她沒有穿越而來,身體裡是原本的安心,她會如何選擇?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玄璃,還是會與她一樣,想走一條屬於自己的人生之路?
不過,原來的安心喜歡的也是玉華,也許,她會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就是不知道玉華會不會接受她了。
“你當阿貓阿狗爺都會愛麼?”正當安心胡思亂想的時候,玉華略冷的聲音通過傳音入密涌入安心的耳內。
聞言,安心勾脣一笑,回眸對他報以溫柔的凝視,眼中蘊藏的竊喜怎麼也掩飾不住。
玉華本來察覺到安心亂七八糟的心思,臉色不太好看,眸光中的怒火在看到她那溫情的一笑後剎那的退了去,但依然佯怒的板着臉。
安心餘光掃見林九音去打野雞了,慢吞吞的湊到玉華身前,磨磨蹭蹭的踮起腳尖,在他清涼的脣上落下一吻,反手抱住他的身子,將頭埋進他的懷裡,輕聲道,“我的人,誰也搶不走。”
嬌軟的聲音正如三月春風,輕綿柔柔,數不清的愛意流轉。
“你明白就好。”見安心這回沒往死衚衕鑽,玉華臉色好看了不少,想着辛苦的一番調教還是看到了成效,他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我當然明白。”安心笑着點點頭,眸光瑩然點點,如珠玉璀璨,“你喜歡的是我,不是她。”
“爺喜歡的是在大殿上行禮行的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安心,喜歡的是鑽了那麼多次牛角尖終於想通了的安心,喜歡的是沒心沒肺,不男不女,舉止粗俗的安心,喜歡的是跨越時空,歷經重重阻隔來到我身邊的安心,更喜歡的是也同樣喜歡爺的安心。”玉華僵硬的身子因爲安心主動的反抱漸漸的軟了下來,牢牢的鎖定着她的眸光,字字句句都是清晰可循的輕軟情意。
難得聽見玉華說情話,還是一籮筐,安心開始聽着是很興奮的,可是越聽越不對味兒,什麼叫她不男不女,舉止粗俗?她是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知禮,謹言慎行,但也不代表她就這麼一無是處啊。
安心瞪了他一眼,感動的心情剎那消失的無影無蹤,虧他能把她的缺點當成情話來說,還說的一本正經,真是…
“小女子不好的地方這麼多,難爲玉世子不嫌棄!”安心退出他的懷抱,陰陽怪氣的道。
懷中一空,香軟的感覺遠離,玉華不滿的重新撈回安心的身子,牢牢的禁錮着,低聲軟軟的道,“乖,縱你有千般不好,爺就愛你!”
安心扁了扁嘴,眼神晃了晃,好像這段日子,他跟自己說的最多的字就是乖,她是寵物嗎?還是小孩子?
不過也沒什麼不好。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安心嘀咕了一句。
“天下風雨飄搖,我們置之不理就是,只要你想,每天都能這樣無憂無慮,何人何事都不能打擾到我們,好不好?”玉華脣角掛着一分涼薄的笑意,聲音卻是溫柔的能膩死人。
安心心思一動,柔柔的將身子貼的離玉華更緊,噥噥道,“好,天塌下來了,還有個高的頂着,壓不着我們。”
她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快快的發育成長,嫁給玉華,而玉華的願望,也是能早日娶到她。
不管是時局變化,還是風雲際會,都跟他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戰場本就是當權者的遊戲,當中蘊含了多少擺上檯面的棋盤,誰是執棋之手,誰是棋子,都在旦夕之間。
只要別來招惹她和玉華,就算有人想將天下襬成棋局,她都一笑置之。
安心忽然發現,其實人生並不像前世那樣索然無味,也不像小山村中那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平淡。
當生命中出現了那人隨時牽動你心緒的人,即使是芝麻綠豆的平和小日子,也能過的有滋有味的。
林九音打了野味回來,遠遠的就看見兩人你儂我儂的相擁,心下好笑,很解風情的找到一處河流,拾掇着打來的野雞。
“世子,屬下接到消息,樂世子早東凌的儀仗隊先行到了南雲都城,此時怕是馬上就要到達了。”風揚飄身而落,垂着頭不敢看親密擁抱的兩人,低聲稟告。
“夜以繼日,馬不停蹄,日夜兩千裡,四天就是八千里,按照他的腳程,應該才入南雲的地界,他爲何如此迫不及待?”安心眸內閃過一道疑惑之光。
玉華垂下了眼睫,半響才幽幽的道,“樂正夕非同小可,或許他有什麼別的打算。”
“你猜不透?”安心挑眉看向他。
“不過一兩分。”玉華淡淡道。
“說說看。”安心饒有興趣的道,她不關心時局之變,但這並不妨礙她看戲的心情,長夜漫漫,人生的路更是遙遠,總要早點樂子慰藉寂寞的時光。
“他料定了我不會袖手旁觀,這場戰打不起來,但時日一久,拖延的時間越長,兩國死傷無數,屆時矛盾無法調和,戰火不得平息,他提早一步緩和局勢,就能挽救更多的兵士。”玉華眸光清涼,看不清蘊含的情緒,嗓音清淡。
“又一個悲天憫人的性子?”安心嗤笑,“樂正夕可不是老好人,擔心百姓死活,單槍匹馬去南雲皇宮,他膽子未免太大了些。”
皇族王胄有誰拿小卒當回事過?樂正夕或許心性不及奪嫡上位的皇子來的殘忍,但也絕不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主兒。
他跟雲輕相比,尚沒有云輕的國之大義。
“主將是你父親。”玉華本不想說,嘆了一聲,還是忍不住提醒。
安心揚了揚眉,脣畔嗤笑更濃,眸內閃爍着諷刺的光芒,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會是想說,樂正夕覺得他沒對孃親施以援手,讓我痛失母愛感到很抱歉,所以不想父親受傷,免得他戰死沙場,我會成爲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雖然爺不願意承認,但是十有八九是這樣。”玉華語氣鬱鬱,不悅之色顯而易見。
“你別告訴我,樂正夕也喜歡我,凌亦痕對我傾心是因爲老皇帝從小的教導,他抱着刻意的目的接近我,日久生情也能理解,但是我與樂正夕可沒有過往,相見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安心輕晃着頭,眼中帶着玩味的笑意,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是不是你五歲前跟他有過什麼?”玉華想了想,溫聲道。
聞言,安心朝天翻了一個白眼,聳聳肩膀,無所謂的道,“不知道,記不起來了,沒有一點關於以前安心的記憶,不過,五歲還是豆芽菜呢,心智都沒開蒙,能懂什麼情情愛愛。”
“無論如何,以後不準接近樂正夕。”玉華清潤的鳳眸霧靄沉沉,推開安心的身子,看着她,緩緩道。
“知道了,知道了。”安心啼笑皆非的連連點頭,這世上沒有不帶原因的示好,樂正夕和她僅僅是點頭之交,交情實在談不上深厚,對她來說,他只是一個路人,或者是比較熟悉的陌生人。
玉華這樣看着她,眼中清晰的盪漾着不放心的神色,弄的她好像水性楊花招惹了好多男人似的,天知道,她多麼無辜,女人心海底針,男人心也是難以捉摸。
玉華抱住安心,想着以後得找一條繩子捆着她,不讓她離開半步,這樣他的心才能安安穩穩的。
林九音烤好野雞纔回來,很聽話的採取了安心昨晚說的良好建議,抹上了鹽巴等調味品,不再那麼難吃。
簡單的用完早飯,三人繼續趕路,這一行都是山間小路,雖然不見陡峭,但坑坑窪窪也不計其數,爲了避免被濺一身泥濘,馬兒放慢腳步,安心靠在玉華懷裡,優哉遊哉的欣賞着路邊的野花。
入夜時分,風揚再次來報,第一場東凌小勝南雲,安將軍排兵佈陣,折損南雲先鋒將軍一名,殺敵一萬,雙方整兵,晚上繼續對戰。
凌雲峰鮮血浸入土地,黑色的地表被血染紅,變成暗黑色,散發着濃濃的血腥氣。
死屍遍野,靠近凌雲峰兩邊居住的小城鎮早就在得知即將開戰的時候,人人閉戶遷移,尋找棲身之所。
漸漸流言四起,說玉世子衝冠一怒爲紅顏,不顧東凌百姓,當不起天下人的推崇,京城百姓更是義憤填膺,聚集在玉王府要討一個說法。
就在流言蜚語到達頂點的時候,輪迴海的詔書一出,輿論休止,鐵證如山,詔書上的日期明明就是雲烈被廢之前,且是玉華親手所書,做不得假。
一時間,鋪天蓋地的議論聲停止,人人調轉矛頭,齊齊指向假冒玉世子的殺人兇手。
東凌的百姓尤其對南雲不查證事實就胡亂亂扣罪名的行爲極其惱火,天下譁然,形勢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兩日後,消息傳入南雲皇宮,南雲帝未作出聲明。
“那戰火熄滅了?”此時,一行三人已經來到了百花城,安心聞之一笑,興致索然的道。
“關鍵是昨日樂世子被南雲帝強行扣押在皇宮,不讓其返回覆命,最遲今晚,這消息就會傳入天下人的耳中。”風揚神色凝重。
安心一驚,前兩日接受消息快是因爲與南雲的距離不遠,而現在到了東凌,風揚能在一日之後得到這隱秘已是極爲難得。
南雲帝扣押了樂正夕?那好戲壓根落幕不了,南雲帝現在估計腸子都快悔青了,以後抓到玉華一個大把柄,趁機興起戰事,妄圖將東凌吞併。
畢竟,若是始作俑者是玉華,那天下民心自然是向着受害者南雲,但若是玉華只是被假冒誣陷,那南雲就是無中生有。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南雲可以以矇在鼓裡的原因搪塞過去,但關鍵是,南雲帝還用強硬手段扣留了樂正夕,鬧到如此嚴重的地步,此事想要善罷甘休,怕是不會那麼容易。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南雲帝是有理說不清,何況,他扣押了樂正夕,在天下人的眼中,本就失了反駁的理由。
他是打定主意將罪名按在玉華頭上,他是受害方,一國太子殘廢,他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人民也會諒解。
卻不想,玉華早就有此準備,殺他個措手不及。
“有理的變成沒理,你這一手施的巧妙。”安心小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神色,炸燬南雲一個兵器所算不得什麼,畢竟國家不能只有一處煉製武器的地方,頂多損耗了一些財力。
但南雲富庶,這點九年一毛的損失他還是承擔的起。
但玉華的這一招,當真妙到了極點,若是提前一天,樂正夕不會被扣押,南雲輕飄飄的一句誤會就能當沒事發生,若是晚一點,於玉華,於東凌都會陷入風暴漩渦,再不得人心。
時間掐的剛剛好,安心讚歎。
“南雲帝處於高位,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他焉能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應該是樂正夕在南雲做出了動靜,逼的南雲帝打破這個亙古不變的規定。”玉華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道。
安心眸光微閃,樂正夕啊…還真有可能,她認識的人,一個比一個高深莫測,凌亦痕是用張揚無忌僞裝着深沉的心思,凌染墨則沉默寡言,但縱觀全局,屬他置身事外,當屬局外人。
樂正夕溫潤如玉,就是一個將爪牙隱藏起來的笑面虎,殺人於無形,這樣的人,不可謂不恐怖。
而還有一位素未謀面的平王之子,但有這麼出色的兄弟,也不是池中之物。
不同的環境造就不同的性格人生,皇室那樣髒污的大染缸,能將純潔的白紙染成各種不一的顏色,更何況,是剛出生就生活其中的人。
心性又豈會平凡?
“真的很好奇樂正夕做了什麼啊。”安心長嘆一聲,看向單膝跪地的風揚,目光灼灼,問道,“沒有一丁點的線索?”
“不曾,樂正夕好好的在接待使者的行宮住着,突然南雲帝派兵拿人,雲輕太子大力阻攔,南雲帝不爲所動,鐵了心將樂正夕關押天牢。”風揚道。
“你能猜到麼?”安心想起身邊還有一個諸葛亮呢,不明白的事兒問問她不就行了?
“能。”玉華道,頓了頓,見安心眸光一亮,好笑的截斷她欲要開口的想法,“先靜觀其變,一切都只是猜測,這局棋,是南雲帝開盤的,且看他下一步如何落子,盡在掌握有什麼意思,慢慢靜待纔好看不是麼?畢竟,你我是觀棋者,觀棋不語真君子。”
安心頓時壓下了心口的好奇,點點頭,想着有理,此事錯綜複雜,每個人都會在不知不覺成爲棋子,誰會深陷不能自拔,誰又能跳出棋盤反轉乾坤,都是未知之數。
她和玉華本是這場戰事的導火索,現在到成了最悠閒的觀棋者。
世事如棋局局新,且看鹿死誰手,誰人籌謀更勝一籌。
她很期待。
玉華早就佈置了落腳的院子,一行三人來到了一處僻靜清雅的住所,院子裡到處都是形形色色的百花,方纔走過的街道兩旁也都擺滿了爭奇鬥豔的花卉,整座城都瀰漫着馥郁的花香,每個路過街道的人臉上都帶着笑意,步履似閒庭漫步,沒有別的城池所見的匆忙。
這裡的氣候常年溫暖如春,特別現在還是勝春,百花城越發氣候宜人,安心換了單薄的春裝,興致勃勃的拉着玉華的手去逛街,林九音說她多年沒碰天音琴,要勤加練習,就不出去了。
不管外界如此的水深火熱,她只管珍惜和玉華在一起的閒暇歲月。
時光靜好,與君語;細水流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
此生的夢想,一步一個腳印慢慢的前進着。
百花城不同於東凌別的城池,這裡男女老少生活都十分安逸,沒有神色匆匆的行走,舉止風流但不下流,每年向東凌進貢的百花都足以維持這個不大城池的開銷。
算是東凌爲數不多的一方淨土,氣候養人,這裡的男男女女相貌都屬中上,男子英俊,女子俏麗,小偷出沒的也很少。
大部分的營生也是靠培育百花爲生計。
安心忽然看到一朵花瓣有七種顏色的花卉,不由驚呼,連忙拉着玉華往那處攤位上跑去。
“七色花?”安心睜大美眸,視線落在花瓣上。
攤主是位慈祥和藹的老人,見安心癡癡的盯着七色花,極爲喜愛,頓時一笑,指着七色花道,“這是今年培植出來的新品種,有七種顏色,很受喜愛,前兩日已經快馬加鞭給皇宮送去了。”
百花城遠離京城繁華,百姓自然沒見過玉華和安心,兩人也不擔心身份被識破,未做僞裝就光明正大的閒逛。
“喜歡就買一株回去種着。”玉華見安心眼中帶着濃濃的喜悅,眉眼笑開,絕色的容貌清華無雙,剎那就蓋過了七色花的光彩。
行走的路人看到兩人手牽手站在一起,男子白衣如雪,容顏如畫,風骨卓絕,女子傾城清麗,容貌脫俗。
珠聯璧合,神仙眷侶,亦不爲過。
安心朝玉華暖暖一笑,如百花盛開,即使在被鮮花淹沒了的街道上都如此絢麗風華,剎那迷花了多少圍觀者的眼。
“我喜歡賞花,花還是種植在田野才能保持那份天然,被栽在花盆中就失了那份獨特的味道。”安心淺笑盈盈的道。
玉華溫涼的目光掃了一圈圍在周圍的人羣,淡淡寒意從每個人頭頂掠過,帶起陣陣冰涼。
衆人霎時頭皮發麻,不自覺的退後了些,膽子小的畏畏縮縮離開,但不乏膽大的,頂着玉華強大的氣場,悄悄的打量着兩人。
安心聽着人羣中的交頭接耳,無非是在議論如此偏遠的小城怎麼會出現兩個如此風貌的人物,她得意一笑,想着玉華的確招人眼球,但她就是想經常帶他出來曬曬,順便昭告天下,他是她蓋章定下的男人,是屬於她的。
玉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眸內的沉暗褪去,笑着摸了摸她的鬢髮,絲毫不顧及旁人,動作端的隨意且親熱。
“我聽過一個童話,就是七色花有許願的功能,拔掉一片花瓣就能實現一個願望。”安心打開他的手,嬌嗔道。
“什麼叫童話?”玉華挑眉道。
“顧名思義,就是小孩子聽的,通過豐富的幻想和誇張的手法來塑造鮮明的形象,表現出對美好的嚮往和追求,因爲現實很多都求而不得,所以漸漸有了童話。”安心簡單的解釋了兩句。
“不然你拔掉試試?興許會實現也說不定。”玉華眸光溫柔,淺笑着道。
“當我是兒童啊。”安心嗔了他一眼,美目流轉,數不清的風情蔓延。
玉華餘光瞥見所有的男子都驚豔的看着安心,甚至還有人吞了吞口水,面色一寒,揚起袖子蓋在她的小臉上,警告道,“你安靜點兒。”
眼前光亮被擋住,安心翻了翻眼皮,這人醋勁真大,別人看她兩眼又不會少一塊肉。
兩人謝絕了老攤主的盛情推薦,慢悠悠的擡步離開,衆人目送着兩人的身影,紛紛感慨,是哪來的謫仙般的人兒來到百花城。
“你剛纔提起那個童話,可是有什麼心願?”玉華尋了一塊麪紗戴在安心臉上,心滿意足的牽着她漫步逛街。
“有。”安心輕輕闔首,笑嘻嘻的道,“我曾經許下心願,希望大嘴巴長的好看點,結果他越長越挫,我還想孃親養的那幾只母雞一天下十個蛋,後來卻一個蛋都沒有了,我還想後院的草,沒想到晴朗的老天居然下雨了,還有…”
玉華打斷安心滔滔不絕的話茬,無奈的道,“能不能說個靠譜點的?”
“其實我沒什麼心願,要是真有的話,也就是孃親幸福,然後我比孃親更幸福,能與你一輩子廝守。”安心斂去臉上的玩世不恭,認真的道。
“這兩個願望爺好像暫時滿足不了你,你能不能說個爺現在就能替你實現的?”玉華嘆氣。
“孃親的幸福是父親的努力,而我們的幸福是兩人一起打造,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實現的。”安心心下感動,面上卻好笑着道。
“況且,我現在就很幸福。”安心又道。
“爺也很幸福。”玉華輕笑道,心口被溫暖填滿,凝視着安心靈動的美眸,黑漆漆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世間萬物,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心神一蕩,壓下想去親吻安心的衝動,慢悠悠的走着。
安心抿脣一笑,慢慢的和玉華壓着道理,想着在前世,她偶然看過有一對情侶手拉着手什麼也沒做,就那麼一條街一條街的逛着,她魔怔的追着看了許久,那兩人在公園停住,男生對女生說,他現在不能給她什麼,但能許給她一顆永不變的心。
女生含淚點頭,說她願意一直等下去。
如今想起來,記憶猶新,以前她不能理解,現下忽然明悟,若是真的愛一個人,是願意將等待的心酸化爲甜蜜守候的眷戀,是甘心困困囹圄也無怨無悔的癡情不移。
“在想什麼?”玉華見安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側目問道。
“想你。”安心想也不想的就答道。
玉華一怔,隨即笑了,春水化開,春風回暖,似乎無數璀璨的煙火極致綻放,安心眼神晃起了一大片的漣漪,倏地學着他之前做過的動作,用袖子蓋住他的臉,悶悶的道,“別笑了,招蜂引蝶的笑容還是給我看最好。”
她不用去看,但從四周響起的陣陣抽氣聲就聽得出來,桃花開了,蜜蜂蝴蝶都被吸引過來了。
“好。”玉華溫潤的聲音隱了一絲濃濃的笑意。
安心收了袖子,兇巴巴的轉身對着一衆女子道,“羨慕嫉妒的請繼續,發春的趕緊找個夫君守着,不要垂涎姑奶奶的男人!”
圍着的女子見安心凶神惡煞,似乎隨時要吃人,頓時嚇的一鬨而散,以團扇掩面快速的逃離。
安心滿意的咂咂嘴,拉着玉華的手繼續遊蕩。
玉華又是一笑,笑意剛蔓延至脣角,就見安心不滿的瞪着他,立即收了笑意,溫柔的看着她。
兩人將百花城幾條繁華的主街走了個遍,目光新奇的看着各式的新品種,幾乎每種花都有不一樣的顏色,就跟流行的趨勢一樣,今年百花城盛行的是混亂美。
三個時辰後,兩人攜手回院子,找到苦心鑽研的林九音,一起用了膳。
三人決定在百花城停留幾日,林九音複習着天音琴,玉華和安心則想把百花城逛個遍。
偷得浮生半日閒,等回京後就沒這麼消停了,即使她和玉華不想被世事打擾,但有的人就是喜歡找茬,比如老皇帝,亦或凌亦痕。
春光正好,不享受一把都對不起自己。
第二日出去的時候,大街上的行人也都緩過來了,不再駐足圍觀,而是遠遠的欣賞着這一副宛如水墨畫的風景。
安心小臉笑容明媚,眉眼生花,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悅和放鬆,心想這就是談戀愛的感覺吧。
玉華言語溫柔的任由安心拉着他到處東奔西跑,時不時的擦拭着她額頭上沁出來的汗珠,兩人買了些尋常的物件,如簡單的情侶愜意的聊天散步。
正逛的興高采烈時,風揚不合時宜的傳音入密涌入二人的耳內。
“世子,世子妃,南雲帝發了消息,言曰,世子妃劫走了太子府的死囚唐鈺,打傷了雲烈,最後關頭,世子趕過來救走世子妃,說若那不是世子本人,又豈會救走世子妃?”
兩人腳步一頓,對視一眼,隨即安心冷靜的聲音順着傳音入密朝風揚傳去。
“我和玉華之情並未公諸於世,南雲帝是哪來的自信認定那晚營救的就是玉華?我只是劫走了一名死囚,雲烈的死可扯不到我的腦袋上。”
“除非我們一直偷偷摸摸的隱藏,否則一旦公開,假冒之說不攻自破,這一子下的確實精湛。”玉華聲音微沉。
“回去再說。”現在在人流擁擠的大街上,實在不是談論探討的好時機。
玉華闔首。
兩人立即回到了院子。
內室中,風揚現身,將原話又重新複述了一遍。
“這是雲輕的主意。”玉華抿了抿嘴,玉顏蒙上一層淡淡的昏暗。
安心深以爲然的點頭,樂正夕使的小動作將南雲推向了風口浪尖,民心不屬,雲輕則深知她和玉華的感情,就用這一招釜底抽薪,來打破玉華的部署。
知道她和玉華定情的人很少,還未傳揚天下,她本等着回京後就宣佈這則消息的,沒想到雲輕抓住破綻來打擊他們。
依玉華的性子,如何肯讓她只能暗中往來,不能現身了?雲輕就是以此爲依據,打出了這一招,只要玉華承認廢了雲烈的人就是他,那南雲危機可解,玉華弄虛作假的事兒一旦流傳出去,必定羣情激奮,千夫所指。
雲輕,果然不同凡響。
“我有一法子。”許久,安心悠悠的道。
“如果是藏着掖着的法子,就不必說了。”玉華看了安心一眼,他的女人,何時要隱於人後,不能堂而皇之的和他同進同出了?
“不是。”安心好笑的搖搖頭,“就算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姑奶奶可不是藏頭縮尾的人。”
玉華眸光現出一抹笑意,“願聞其詳。”
“唐鈺乃我好友,被雲烈嚴刑拷打,我不忍衝進太子府救人,太子橫加阻攔要對我下殺手,就在我重傷瀕死的時候,有人假冒玉華將我救走,我神志不清認錯了人。”安心不急不慢的道,頓了頓,笑吟吟的看向玉華,緩緩吐出兩個字,“如何?”
雲輕有張良計,她有過牆梯,見招拆招,前方就未必沒有活路了。
風揚眼中劃過濃郁的喜色,世子妃的將計就計真的能解此時的燃眉之急。
“救你的是何人?”玉華挑眉,別有深意的道。
“玄璃。”安心眯了眯眼,“他不是消失了嗎?拿他做替罪羔羊最合適不過。”只要是爲了玉華,別說玄璃了,就是她親爹她都捨得拿出來來頂包。
“那你和玄族的關係也會浮出水面,不然沒有人會信。”玉華眸光微凝。
“我有玄族主的印鑑紙張。”安心從懷裡摸索了半響,找到放在貼身地方的黃綾布帛,目光冷凝,淡淡的道,“老東西本來想開山立國,被玄凌所阻止,我跟老東西說要昭告天下與東凌劃清界限,他就給我這個,只是我還沒來及用。”那個時候,她沒有得到玉華的解釋,始終不想孤注一擲的做的那般決絕,猶豫僵持之下,便一直未用,眼下倒是派上關鍵用場了。
布帛的材質與聖旨用所用的黃布差不多,錦緞底紋有仙鶴,捲雲等圖案,絢麗多姿,雍容華貴,兩端織成兩條提花翻飛的銀龍。
“這樣的東西拿出去,玄族的司馬昭之心也就路人皆知了,給三國提個醒,玄族隨時會出兵建國,順便給他們敲個警鐘,三國鼎立的時局都會打破。”安心攤開布帛,“奉天誥命”四個篆字映入眼簾,端莊古樸,望之令人頓生威嚴肅穆之感。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玉華視線落在布帛左上角的字上,輕輕念道。
安心笑了笑,“這份東西老東西給我現在估計後悔的很,內容由我填寫,有他的印鑑還有玄族專用的布帛,加上這不加以掩飾的野心,明目張膽啊。”
“你幫我寫。”安心又道。
玉華含笑點頭,吩咐風揚磨墨,執起毛筆,蘸飽了墨汁,緩緩落筆。
文縐縐的,全是文言文,安心看的暈頭轉向,索性也不看了,懶洋洋的靠着他等着他寫完。
閉着眼睛將一切雜亂的思緒理順,族主高看了他的能力,孃親就是族主佈置中的最危險一環,孃親真死,她自然會遵照族主的意思與東凌撇清關係,偏偏孃親不但還活着,還給她留下了線索,她勘破了老東西布的局,跳脫之外。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是古代帝王玉璽專用鐫刻,族主的印鑑居然也是,連詔書都與聖旨大同小異。
他的心思,一目瞭然。
她倒要看看,這份詔書一發,三國還怎麼坐得住,老東西的好算盤就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要不要過目?”玉華收了筆,見安心懶洋洋的靠着他,笑着問道。
安心睜開眼,掃了幾眼布帛上的內容,大致意思就是她從小是命定的玄族聖女,與玄璃有婚約,但她陰差陽錯的愛上玉華,玄族主棒打鴛鴦,強硬兩人分離,於是她決定與玄族分道揚鑣,扔了聖女的身份,玄璃記恨在心,那日她顧念好友之情,營救唐鈺,瀕臨死亡自己,被假冒玉華的玄璃所救,隨後囚禁,今日剛脫身成功,特此發出昭告,以正視聽。
寥寥數語,簡潔明瞭。
------題外話------
不卡文的話,明天早上恢復8點半的更新時間,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