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哥兒心裡斟酌了一番,然後纔開口問道:“爹,你有沒有想過,若你不聽白大夫的話真有個萬一,你讓娘跟我們姐弟六人怎麼辦?”娘是有手腕,但是她是一個女人,且在軍中沒任何的威信。若是爹有個萬一,這些手握重兵的將領脫離管制還算小事,就怕他們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到時候,他們母子幾人的處境就非常兇險了。
這話仿若一盆涼水,讓處於興奮之中的雲擎終於恢復了冷靜。也是這次斬殺阿古,讓他興奮過度一時失了分寸。
過了半響,雲擎說道:“是爹的錯,爹不該逞強了。”他已經不再是二十歲那個了無牽掛的人了,他現在有妻有子,不能在憑性子行事了。要是他真有個差池,誰來護着他玉熙跟阿浩他們。
啓浩見自己的勸說終於起作用了,也鬆了一口氣。
“去拿紙筆來,我要給你娘寫信。”望着啓浩的背影,雲擎笑了下說道:“總說棗棗性子像我,卻不知阿浩的性子也跟你一樣呢!”連勸他的話都一模一樣,若不是玉熙之前勸他時只夫妻兩人,他都要懷疑啓浩當時旁聽了。
雲擎養了三天就能下牀了。雲擎受傷的消息,瞞得住別人卻不可能瞞住楚韶光。
見雲擎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精神還算不錯,楚韶光整個人也放鬆下來。天知道,他這幾天擔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的,就怕雲擎有個不好。
楚韶光說道:“王爺,剛收到封將軍送來的戰報,他們在黃草溝跟蒙古族交戰。”說完,將戰報遞給了雲擎。
啓浩接了戰報,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了一遍,然後跟雲擎說道:“爹,封叔叔打敗了蒙族,蒙族殘餘兵馬朝着烏達方向逃去。”烏達,就是北擄蠻子的老巢。
雲擎嗯了一聲道:“傳我令,大軍開拔。”打了這麼一場仗,休整了三天。
按照雲擎的作戰計劃,是準備跟封大軍在北擄的老巢烏達匯合。想滅了北擄,是沒有捷徑可走,只能拼實力。這也是他爲什麼會帶了六十萬兵馬。要知道,六十萬兵馬每日光糧草的消耗都是驚人的。這些糧草都是從各地徵調過來的,只運糧的人馬都不是個小數了。
在獵鷹等人的宣傳之下,雲擎將阿古斬殺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普通百姓對阿古不熟悉,畢竟北擄離他們太遙遠了。但對於文武百官來說,他們都不可能不知道阿古其人的。
鍾善同將聽到的消息告訴鐵奎:“也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他不是懷疑雲擎的本事,而是覺得雲擎作爲一軍主帥應該不會這般衝動,自己上戰場殺敵。
從這裡可以看出,雲擎之前的行爲有多出格了。他只記掛着對兄弟的誓言要親手斬殺阿古,卻在當時忘記了自己的責任。當然,這也是爲什麼燕無雙說雲擎只是一個莽夫,永遠成不了一個合格的政治家的原因。
鐵奎想了下說道:“這種事想造假也造不了,應該是真的。”說完,鐵奎神色輕快了許多:“阿古被雲擎斬殺,北擄那邊肯定會慌亂起來了,也許,要不了多久北擄的戰事就會結束了。”北擄人雖然驍勇善戰,但西北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加上雲擎用兵如神,北擄人就算佔據地理優勢勝算也不高。
鍾善同說道:“若是這樣,那就好了。”他是希望這場戰事能早些結束的。這樣,明王也能早些打到京城來。
鐵奎笑着道:“你也不用着急,最多三年明王就會帶兵攻打京城的,到時候,我們就安全了。”等到那一日,他就能以真正的身份示人了。
鍾善同覺得鐵奎太過樂觀了,說道:“這也說不準,萬一燕無雙令老爺你跟着他退守遼東,我們仍然要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鍾善同是希望鐵奎到時候能留下守城的,不過這事也說不準。
鐵奎搖頭說道:“不會的。燕無雙一定會留我下來守城,不會讓我退守遼東的。”
如此篤定的語氣,讓鍾善有些疑惑:“老爺何以如此肯定?”
鐵奎解釋道:“我被獵鷹他們刺殺了兩次,上次差點丟了命。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還會投靠明王嗎?再者我殺了平頂山那麼多的流民,惡名昭彰,以明王那性子就算我願意投靠他也不會要的。”後面這個纔是重點。雲擎雖然殺人如麻,但卻從不濫殺無辜,更不要說殺平頭百姓了。鐵奎的行爲,犯了雲擎的大忌。若不是他早就暗投了雲擎,以雲擎的性子抓了他肯定會要他的命。這種情況下,他留守京城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戰到底。
鍾善同這下明白過來了:“老爺,這就是你故意讓自己受傷的原因?”
鐵奎點了下頭。
若是事情沒發生之前,鍾善同還會反對。現在都已經過去了,再多說也沒意義。鍾善同說道:“老爺,燕無雙真讓你留守京城,到時候也一定會將夫人跟小姐少爺他們帶去遼東的。”以燕無雙的性子肯定會將夫人他們當人質,用來鉗制鐵奎的。
鐵奎說道:“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籌謀。”燕無雙真退守遼東,到時候帶的人肯定不是少數,人一多就有空子可鑽了。
鍾善同覺得這事很難辦,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了。
玉辰的消息也比較靈通,聽到這事問了燕無雙:“皇上,這個阿古是什麼人?雲擎殺了他竟然被人吹捧爲戰神?”
燕無雙嗯了一聲道:“阿古是北擄三大名將之一,朝廷不少將領都折在他手中,就是雲擎,當年也差點死在他手裡。”
玉辰有些意外:“這般厲害的人物,爲什麼會死在雲擎手中呢?”
燕無雙說道:“再厲害的人也有老的一天。”阿古今年都五十有三了,雲擎不過是三十八,他會被雲擎所殺,說起來也並不是算什麼意外。說起來,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英雄遲暮了。
若是燕無雙知道雲擎被阿古打得受了內傷,就不會說這話了。
玉辰說道:“皇上說北擄有三大名將,除了這個阿古,還有兩個是誰?”
燕無雙今日心情不錯,也有心情回答玉辰的話:“除了阿古,還有******跟格根哈斯。不過格根哈斯因爲內亂,死在異母弟弟手中。如今,三大名將只剩下******了。******是北擄的三王子,今年也才四十一歲。”四十一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年歲。
玉辰問道:“除了他們三個,年輕一輩的就沒有軍事才能特別出衆的嗎?”
燕無雙說道:“有,不過都不能跟雲擎相提並論。”******十六歲就在草原上打遍無敵手了,不過他的名聲也不大好。
玉辰有些疑惑,問道:“皇上,聽說北擄人特別兇殘,爲什麼我感覺雲擎這次攻打北擄卻很順利?”雲擎總是打勝仗,可不就很順利。按照她最開始的想法,這一仗應該極爲艱難纔是。
其實雲擎打的這三次勝仗,前面兩次還算好,傷亡並不大高。可這次跟阿古交手,他折損了六萬多人馬。如今,他只剩下二十二萬人馬了。至於封大軍那邊,已經摺損十萬人馬了。只不過,這些消息都是故意被忽略沒有傳出來罷了。
燕無雙掃了玉辰一眼,說道:“四年前就有傳聞說北擄王病入膏肓快要死了,可到現在都還沒死。這幾年他的幾個兒子爲爭奪王位紛爭不斷,甚至還動起了手,這樣也就大大削弱了自身的實力。”外敵並不可怕的,最可怕的事禍起蕭牆。
玉辰說道:“他們的運氣,一直都很好。”
燕無雙笑了下說道:“運氣很好嗎?你可知道,北擄王能拖這麼長時間據說是尋到了一位名醫。若是我沒猜錯,這位名醫應該是韓玉熙的手筆。”北擄王年輕的時候也算是一位英雄人物了,可英雄老了也怕死。
“皇上的意思,玉熙特意讓人治好了北擄王,目的就是讓北擄內亂不止?”若是如此,那數年前玉熙就開始佈局了。
燕無雙點頭說道:“對,內亂才能削弱北擄的實力。而韓玉熙,卻做到了。”誰能想到,一個大夫竟然能發揮這麼大的作用。
給北擄王治病的這位大夫是江南人士,醫術很高。玉熙當時也只是想試一試,看看有沒有用,卻沒想到成功了。當然,過程是很艱辛的。這事很隱秘,知道的人很少,就是雲擎,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玉熙,還真是厲害!”玉辰說這話,是發自肺腑的。只用了一個大夫,就將敵人內部攪和得天翻地覆,沒幾個人做得到。
燕無雙嗯了一聲說道:“現在外面傳聞雲擎是戰神,應該是韓玉熙在爲雲擎造勢,等北擄被滅了,她的目標就是京城了。”
聽到這話玉辰打了一個激靈,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下來:“該來的誰也擋不住。”
燕無雙覺得很有趣,問道:“你不怕?”
玉辰坦然道:“怕。不過有皇上在,臣妾就不怕了。”這話算是拍馬屁了。
其實玉辰不是不怕,只是她心裡清楚,該來的總要來,怕也沒用。
燕無雙笑了下,轉移了話題:“阿赤在桐城很好,你不用擔心。”這話也就寬慰玉辰了。阿赤因爲水土不服,到桐城沒兩天就病倒了。好在他底子不錯,養了半個月就痊癒了。如今,他已經適應了那邊的環境。
說起阿赤,玉辰道:“皇上,我給阿赤做了幾件夏天的衣裳,想派人送去。”桐城條件艱苦,東西還是這邊準備的好。
燕無雙沒拒絕,說道:“隨你吧!”衣裳已經做好了,若是不送去也可惜。再者,就算他反對,韓玉辰一樣會着人送的。
晚上,燕無雙並沒有留宿在章華宮內,而是回了乾清宮休息。
見玉辰發呆,桂嬤嬤心裡嘆了一口氣說道:“娘娘,皇上又跟你說韓玉熙的事了?”只有韓玉熙,纔會讓主子這個樣子。
玉辰將剛纔燕無雙所說的話複述了一遍,說完後道:“我一直着眼的是後宅這一畝三分之地,而玉熙圖謀的卻是整個天下,而這,就是我跟她的差距。”兩人的志向,天差地別。
桂嬤嬤握着玉辰的手說道:“娘娘,不是誰都能有韓玉熙這樣的運勢。所以,你不要跟她去比。”
“以前我也覺得是她運氣好,可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她走到今天真的只是運氣好嗎?”說完,玉辰搖頭說道:“她有今天不是運氣,而是靠着後天的努力。若不是她在家中時就熟讀史書跟兵法,若不是大哥悉心教導她政事,就算雲擎願意放權給她,她也把控不了。”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這話一點都不假。
桂嬤嬤還是那句話:“娘娘,她是她,你是你,你們的路不一樣。”其實相對其他人玉辰過得算是幸福的,兒女聰慧孝順,燕無雙也給了她足夠的體面。
玉辰有些惆悵地說道:“我的路,從出生就給祖母定下了。”韓老夫人一開始就打算將她嫁入皇家,這樣才能給家族帶來尊榮權勢。所以,她自小學的是琴棋書畫這些能取悅男人的東西以及在後宅生存的本事。而玉熙卻不需要揹負振興家族的責任,所以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桂嬤嬤說道:“娘娘,你別再想了。”這些事多想無益。想多了,只會讓心情不好。畢竟,這世上只一個韓玉熙,跟這樣的人生贏家比,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不說這個了。皇上剛纔已經答應讓我送東西給阿赤了。也不知道阿赤在那邊怎麼樣了?有沒有受苦?”說完,玉辰道:“問皇上,皇上就說阿赤在那邊一切安好。”那麼艱苦的環境,哪能真的很好呢!
桂嬤嬤巴不得轉移話題:“皇上還能騙娘娘不成。娘娘,既然皇上答應了送東西過去,我們再送些三皇子喜歡吃的東西過去。”
玉辰點了下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