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擎回來以後,也會幫着批閱摺子,所以玉熙再不跟之前那般忙碌。有時間了,玉熙就陪着三胞胎。在這個過程,玉熙着重關注佑哥兒,發現這孩子不大喜歡跟睿哥兒跟軒哥兒一起玩耍。
玉熙抱着他問道:“阿佑,告訴娘,爲何不跟哥哥們玩?”按理說軒哥兒跟佑哥兒長得一模一樣,這兩孩子應該更有默契,事實卻截然相反。
佑哥兒望着睿哥兒跟軒哥兒堆起來的木積,說道:“不好玩。”這遊戲,沒一點技術含量。
玉熙心思轉了轉,立即讓人去取了《千字文》過來,然後教三胞胎念千字文。玉熙倒不是說要三胞胎成爲大才子,只是想測試下三孩子的智商。結果三胞胎聽玉熙念,自己不開口。
玉熙摸着佑哥兒的頭笑着說道:“看來是娘想差了。”佑哥兒並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智商極高的人。
軒哥兒扯着玉熙的袖子說道:“娘,念。”雖然不知道玉熙在念什麼,但顯然,軒哥兒很喜歡聽。
玉熙笑着繼續念,佑哥兒暫時看不出喜歡什麼,但睿哥兒的表現顯然喜歡習武了,軒哥兒則喜歡讀書。
下午的時候,楊鐸明將他收錄的江南的一些事蹟寄回給玉熙看。看完以後,玉熙是連連搖頭。
這日晚膳,棗棗過來時看到桌子上的菜非常驚訝。燒鵝、梅乾菜燒肉、牛肉燉土豆、醬爆羊肉、清蒸魚、雞絲蒿子、翡翠蝦仁、獅子頭,清炒白菜、脆皮炸豆腐,另外還有一道老鴨湯。平日雲擎在家他們家也不過是三葷三素一湯,雲擎不在家是兩葷兩素一湯,今日卻是十菜一湯。一般這種情況,只在過節或者有客來訪時纔有,不過今天的情況顯然不在其中。因爲桌子上有一半的菜是她喜歡吃的,而翡翠蝦仁跟脆皮炸豆腐幾樣菜則是柳兒喜歡吃的。
棗棗問道:“娘,今天是什麼好日子?竟然這般豐盛?”
玉熙笑罵道:“說得娘好像平日裡剋扣了你們一般。”他們家的生活水準,跟鎬城中等人家差不多。每一餐都有葷有素,但卻並不奢華。
棗棗見狀笑着說道:“原來今天是娘心情好,所以給我們做了這麼多好吃的呀!”
玉熙自然不會跟幾個孩子說原因:“你爹回來了,快去洗手,馬上就開飯了。”
話一落,雲擎就走進了屋。望着一桌子的菜,顯然也有些意外。雲擎笑問道:“怎麼?今日有客嗎?”
棗棗樂呵呵地望着玉熙說道:“娘,你看吧?這話可不僅僅是我這麼說的。”
玉熙笑着說道:“沒有客,棗棗昨日唸叨着想吃燒鵝,柳兒前幾日也說要吃翡翠蝦仁,乾脆一起做了給她們吃。”
柳兒過來的時候,望着一桌子的好菜也是有些詫異,不過她沒有開口詢問。只有浩哥兒非常淡定,沒表現出半點的異樣。
玉熙望着浩哥兒的樣子,感覺跟佑哥兒平日的表現有些重疊。
用過晚膳,棗棗漱了口後說道:“娘,以後每天都要做這麼多好吃的。”今天她可是吃了個夠,可惜這樣的次數太少了。
玉熙還沒開口,雲擎先說道:“你去看看下面的普通百姓,他們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頓肉,你還在這挑三撿四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棗棗想起她在女子武堂的生活,沒吭聲了。現在回想起那段日子,都覺得度日如年。
夫妻這麼多年,雲擎還能不瞭解玉熙,今日做了這麼一頓豐盛的飯菜肯定是有原因的。雲擎問道:“今天是不是遇見什麼事了?”玉熙節儉,雲擎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夫妻兩人起了表率作用,不僅幾個孩子深受影響,就是下面的官員也都沒一個鋪張浪費的。
玉熙搖頭說道:“沒遇見什麼事,只是收到了楊鐸明收錄江南的一些事,看了以後有些感慨。”
雲擎不解地問道:“什麼事?跟吃飯有關?”有些東西是很難改變的,比如玉熙會說吃飯是用膳,但云擎覺得很拗口。
玉熙嗯了一聲道:“你知道於寶嘉是怎麼吃的鵝掌的嗎?”
雲擎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說道:“鵝掌還能怎麼吃?自然是燒着吃了。”說完,雲擎又加了一句:“我聽說江南那邊的吃食非常精緻,也許他們的做法跟我們不一樣。”
玉熙搖頭,有些感嘆地說道:“他們將鵝趕到鐵籠子裡去,鐵籠子下面燒着炭。他們認爲這樣,鵝的精華就全在鵝掌上。然後割了鵝掌,鵝的其他部分都丟棄不要。”
雲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過了半響後說道:“那一盤鵝掌豈不是要十多隻鵝?”見玉熙點頭,雲擎爆了一句粗話。
玉熙繼續說道:“他們吃駝峰,也會選健壯的駱駝捆在柱子上,以開水澆駝峰。駱駝被燙死了,精華全部集於駝峰。他們只用駝峰,其他都棄之不用。”
雲擎罵道:“孃的,畜生雖然是給人吃的,但也不該被這樣虐殺。他們也不怕下輩子淪爲被凌虐的畜生啊?”吃駝峰沒錯,但用這樣的方法取駝峰食用可就是沒人性了。
玉熙面露冷色,說道:“當初的光宗皇帝都未必有這樣奢侈糜爛的日子。”炭燒鵝取鵝掌食用,武皇帝的面首張易之就用過。當時玉熙在書上看到過,還感嘆了一聲,卻沒想到,現實生活中也有這樣的事。
雲擎聽到這話說道:“江南富庶,這些人有錢就使勁糟踐了。”雖然現在越來越好,但云擎總忘不了緊褲腰帶的日子。他們在前線流血犧牲填不了飽日子,這些畜生卻是過着窮奢極欲的生活。
想到這裡,雲擎突然冒出一句:“幸虧當初聽了你的話,起兵反了。”若沒謀反,不說他跟兄弟們沒有現在的好日子,就是西北的老百姓也沒有現在安居樂業的生活。
玉熙一愣,轉而笑着說道:“當初也是被逼得沒辦法,爲了活命只能勸你這樣做。”雖然現在熬出來了,但當初真的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畢竟謀反是不歸路。
雲擎有些慚愧:“當初是我太執拗了。”也是玉熙性子堅韌且勸說得很有技巧,否則以他當初一心忠於朝廷的心思,可能不僅不會聽玉熙的,還會導致夫妻離心。現在回想當初,他真覺得自己太執拗了。
玉熙搖頭說道:“主要是你對朝廷對皇帝還抱有期望。”忠君愛國沒有錯,但這樣昏庸的皇帝腐敗的朝廷,不值得去效忠。
這是觀念的問題。重活一世,玉熙想好好地活,不是爲別人爲某種信念活,只爲自己而活。所以當時的那樣處境,纔會讓她起了謀反的念頭。
雲擎想了下說道:“也不僅僅是對朝廷還抱有期望,主要這事風險太大。一個不小心,所有人都會沒命。”起兵的時候他的壓力非常大,因爲他肩揹負了太多人的性命。
玉熙笑了下說道:“好在都過去了。”起兵的時候,誰心裡都是忐忑的。
雲擎想着現在的日子,笑了下說道:“是啊,都過去了,現在的日子就跟做夢似的。”以前他們就算裝孫子都吃不飽穿不暖,現在他是自己當家作主了,將士們開始講究吃好穿好了。這麼一比,可不就跟做夢似的。
玉熙笑了下,其實不僅雲擎,就是她都覺得現在的日子也像在做夢。因爲太幸福,總害怕失去,所以就會患得患失。
兩人一說話忘記時間了,等想睡就聽到一陣哭聲。玉熙一臉無奈:“睿哥兒他們醒了。”三胞胎都有起牀氣,強行讓他們起牀就會哭。而三人一起哭,甭想再睡覺了。
雲擎按住玉熙,起身道:“你睡會吧!我去。”玉熙有午覺的習慣,若是不睡下午就沒什麼精神好。而他有時間就睡,沒時間不睡也沒關係。
玉熙起身的時候,心思轉了下說道:“好,那你去照料他們,我睡會。”
等雲擎出去一會,三胞胎就止了哭。玉熙覺得雲擎帶孩子也有一套,也安心睡了。
這一覺,睡到末時才醒。一睜開眼睛,美蘭就一臉笑意地說道:“王妃,餘將軍跟紫堇姐姐他們回來了。”兩人是在玉熙睡覺的時候到的。
玉熙是知道兩人回來了,卻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到家了:“現在在哪?”
美蘭一邊幫玉熙整理了下衣裳,一邊說道:“王爺說您在睡,讓他們先去看孩子。”
玉熙點了下頭,問道:“餘志氣色看起來怎麼樣?好不好?”丟了一條胳膊不可怕,就怕他一蹶不振。
美蘭有些奇怪地說道:“之前聽說餘將軍一條胳膊沒了,但這次我見他雙手都好好的。王妃,是不是有人胡亂造謠呀?”
玉熙對這事也是很清楚的,說道:“餘志的左胳膊傷了筋骨,用不了力。”別說提重物了,就是拿些輕便的東西都費力,但不管如何,手還在就是好事。
美蘭恍然:“原來是這樣。”
玉熙進了專門給三胞胎準備玩耍的屋子,見三胞胎都低頭玩着遊戲。玉熙問了藍媽媽:“剛纔王爺是怎麼哄的阿睿他們的呢?”對此,玉熙很好奇。她每次哄好三胞胎,都要費小半天呢!
藍媽媽笑着說道:“四少爺一看到王爺就不哭了。”睿哥兒跟軒哥兒其實比較好哄,就是佑哥兒比較難搞。雲擎將佑哥兒搞定,事情自然就容易許多了。
玉熙有些好奇,說道:“也是奇怪了,王爺怎麼就那麼得阿佑的喜歡呢!”
藍媽媽笑着道:“所謂一物降一物,王爺就是降得住四少爺呢!”阿佑脾氣有多壞,身邊照顧的人是最清楚不過的。卻沒想到,他在王爺面前乖順的就跟一隻貓仔似的。
玉熙鬆了一口氣說道:“不管如何,總歸是好事。”佑哥兒喜歡黏雲擎,她也能輕鬆許多,之前一個多月,可是將她累着了。
紫堇跟餘志聽到玉熙醒了,帶着兩個孩子過來拜見。
望着又黑又瘦的兩人,玉熙眼眶有些紅,說道:“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每次打仗都要死很多人,兩人能平安回來,比什麼都強。
餘志帶着妻兒跪在地上,給玉熙磕了三個頭說道:“若不是王妃,也沒有我餘志的今日。若是王妃不嫌棄,我以後跟紫堇就留在府裡,再不離開了。”雖然左手廢了,但他右手還在。
餘志原本就不是一個有大志的人,若不是爲了紫堇,他不會入軍營,更不會去打仗。這幾年,他其實一直都擔心這孩子。這次受傷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因爲紫堇終於願意解甲歸田迴歸普通人的生活。所以雖然丟了一條胳膊,但餘志不僅沒有頹廢,反而很高興。這讓知道內情的紫堇又氣又愧疚的。
玉熙笑着道:“快起來,跪着做什麼。”走上前,親自將紫堇扶了起來。至於餘志,則是讓丫鬟扶了起來。
將毛團從紫堇手中接過來抱在懷裡,玉熙說道:“怎麼會嫌棄,你們能留在府裡我高興都來不及呢!而且你們以後不走了,對若男跟阿盛也是好的。”阿盛是大名,毛團是小名。
若男望着餘志問道:“爹,你跟娘以後真的不走了嗎?”別看若男年歲小但卻很聰明,知道她爹孃不會在玉熙面前說謊話,特意當着玉熙的面問。
餘志點頭說道:“你放心,爹跟娘以後就留在府裡,哪都不去。”
若男仰頭問了玉熙:“王妃,我爹說的是真的嗎?”玉熙一直讓若男叫她姨母,但紫堇不讓,堅持讓若男稱呼玉熙爲王妃。
餘志心裡發酸,難怪剛纔聽到他說以後不走了,這孩子沒吭聲,原來是不相信他說的話。說起來這些年他們夫妻最對不起的,就是若男這孩子了。
其實這也不怪若男,原因在於紫堇身上。紫堇總是跟若男承諾很多,結果到最後都沒做到。時間久了,若男對他們也失去了信任了。這也導致若男更相信玉熙的話,因爲玉熙說話算話。
玉熙看了一眼面露愧疚的紫堇,朝着若男笑着點頭道:“你爹說的都是真的。”
若男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看得玉熙心裡也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