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命中有沒有那樣的一個人,一旦遇見,便就成爲了一生的劫數,糾纏不休,至死方矣。對於程瑤來說,青漓君,便就是那樣的一個人。
程瑤待嫁閨中的時候,名聲並不好。
她出生武將世家,父兄極其寵愛,天性潑辣,那時,程猛還未及是三軍統帥,常年駐紮在關外,程瑤便跟着混跡在軍營中,廝混到及笄之年,才被程猛強制性的帶回了樂都,請來了禮教嬤嬤想將自家的女兒打造成真正的金枝玉葉的模樣,但是顯然已經定性晚矣。
回到樂都之後,男扮女裝,借用兄長的名聲結交才子佳人、與一衆紈絝子弟鬥雞賭錢,玩的不亦樂乎。
程瑤年幼便就失去了母親,及笄之年後,程猛自然是少不得爲程瑤操心親事。程瑤雖然是似一般的女子一般知書達理,但是也是出身世家,生的一副好容貌,提親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
但是程瑤天性不受拘束習慣,對於京城中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都不假顏色,更是因爲曾經提着鞭子,將一個上門的侯爺世子沿路打出了程家而出名。
是以,她生的再貌美,那些想要高攀上程家的人都絕了心思。也有不少的寒門子弟想要攀附上程家,橫了心準備入贅,但是都因爲程瑤的性格吃不消只得作罷。
是以,已經過了二八年華,程瑤的親事尚且未有着落。
對於太過於有主見的女兒,程猛也甚是頭疼,無奈的說道:“這樂都的青年才俊都被你得罪光了,你還真不想嫁出去麼。”
“呵青年才俊?”程瑤冷笑了一聲,挑眉看着程猛說道:“一個個小白臉對着蘿蔔白菜都能悲春傷秋做出一堆不文不武的東西就叫青年才俊了?”
對於自家女兒的毒舌,程猛表示縱然是聽慣了但是還是被嚥住了,長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你究竟要嫁個什麼樣的人?放眼樂都,最爲優秀的也就只有公子信了,可是他早早的就娶了側妃了。”
信陵君也有兩家結親之意,畢竟程猛手中手握重兵,若是景逸娶了程家女兒,對於景逸能夠安穩的坐上那個位置,是一件很大的助力,但是沒想到卻被程猛婉言拒絕了。
原因無他,當時還是太子的景逸已經娶了一位側妃、雖然是出身平民,但是二人舉案齊眉,膝下已有一子,十分恩愛。雖然貴族三妻四妾實屬正常,但是程猛一則不想自家的女兒一嫁過去便就受這般的委屈,二來程猛深知自家的女兒性格,之後景逸可是要繼承皇位的,放養慣了的鷹是做不了皇宮籠中的金絲雀的。
是以,程猛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但是程瑤雙眉一挑,說道:“公子信?東陸四公子之一麼,雖然他排名在公子羽之上,但是不過是臉蛋長的好看一些的小白臉而已,哪裡比的上公子羽這般縱橫沙場保家衛國的好男兒呢。”
雖然公子信聞名東陸,但是程瑤回到樂都不久,只是聽說過公子信如何如何的厲害,並沒有見過公子信真正的模樣。
程瑤倒了一杯
茶,說道:“不過他比別的男人強一點的就是一心一意的對他那個出身平民的側妃了。雖然聽說皇上並不喜歡她,但是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有立太子妃呢。”
那時,程猛眼睛一亮,說道:“吾兒莫非是看上了公子羽,我明日就進宮跟皇上說一聲,讓皇上賜婚。”
那時,程瑤滿不在乎的說道,卻不知,青漓君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對於她來說,卻是一個莫大的災難。
北海上,海盜出沒,程知俞被派去剿滅海賊,而程瑤在京城中被程猛也念叨着有些煩了,跟着程知俞一起去了北海。
二人是兄妹,自小在一起習武,程瑤的天分遠遠高於程知俞,是以在程猛不在的時候,兄妹二人並肩作戰,一個爲主帥一個未副將,十分的默契。
卻沒想到的是,程知俞剿滅過無數次海盜,卻遇見了一夥十分狡猾的海盜,以小島爲陷阱,帶來的數百兵馬先鋒因爲情報有誤,被困在了小島上。
數百人,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和數十個死忠護主的侍衛,夕陽將白色的小島渡上了一層如血的紅色。縱然是看似嬌柔的閨中女子,可是那一襲紅衣如火,手起刀落間取敵人首級絲毫不遜色其兄長。
墨色的長髮,火紅的衣裳,手中拿着一把細長的金刀,眉眼中的張揚與快意,絲毫不見被包圍的恐懼。
恍若是放飛在廣袤天空的鳥兒,活在自己的天空中。那些海賊十分的彪悍,本就與程家軍有仇,是有意要了他們兄妹的性命的,身邊的侍衛一個個倒下,就連程瑤與程知俞二人也漸漸的有些體力不支。
程知俞的功夫不如程瑤,又怕自己的妹妹在這一場戰役中受傷回去挨程猛的鞭子,一面又護着程瑤,身上多了數道傷口,程瑤一面扶着自己兄長,一面快速出手爲程知俞擋住了背後一刀。
卻不妨,自己露出了一個空門,恰好被人利用,在程瑤沒有反應過來、程知俞根本無法施救,眼看着那一刀就結結實實的捱到程瑤的背上的時候,卻聽見“叮”的一聲,那刀在碰到程瑤之前,被打碎成了兩半、帶着那海賊的血。
這一批海賊用的武器十分的精良,精製的鋼刀,卻被人打成了兩半,而那打碎成鋼刀的暗器竟然是一個玉扳指,玉扳指穿透了敵人的胸口、又打碎了鋼刀,救了程瑤一命……而那玉扳指在穿碎鋼刀之後,又回到了那主人的手中。
玉扳指的主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錦袍玉帶,夕陽的餘暉在他的身上渡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這世上,當真有這般溫潤如玉的人。
就算是在修羅戰場上、縱然是在出手間連取數人性命,可是他依舊天生帶着貴公子的優雅,不急不慢的用錦帕擦拭着碧綠色玉扳指上的血跡,溫潤如玉。
“是太子!”程瑤聽見自己哥哥的驚呼聲。
景逸笑了笑,一面用着那溫潤的好嗓子說道:“程將軍本宮來遲了。”
說話間語調不緊不慢,似乎並非是危急的關頭,而是在春花秋月的院子中敘舊一番
,那聲音,如同春風拂面,而他出手卻十分凌厲。
手中一把摺扇,頃刻間便取了數十人的性命,這男人,就連殺人姿態也這般優雅好看。
等着援兵過來的時候,小島上的海盜已經被三人誅殺了大半了,景逸身邊的侍衛統領不由得抱怨說道:“太子您怎麼不等屬下就自己一個人先來了,若是讓皇上知道您以身犯險又怪罪屬下了。”
太子景逸,那聞名東陸的公子陵,不是跟自己見過的那些樂都的紈絝子弟一樣,以優雅的姿態、可是殺敵的人數不比她與哥哥少呢。
景逸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不就是區區幾個海賊本宮還不放在眼中。”見着屬下還要嘮叨,景逸便笑着說道:“這個小姑娘便都能跟程將軍來剿滅海盜,你是覺得本宮還不如一個小姑娘……”
程瑤見着景逸忠心的副官林海嚥了咽,不由得抿嘴笑了笑,這人真有趣。
程瑤的笑聲也吸引了景逸,景逸對程知俞說道:“這是程愛卿的妹妹,果真是巾幗英雄!”
當年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當年還是那般的懵懂,直到很多很多年後,被困在灰濛濛的皇宮中,程瑤還記得那一天傍晚的晚霞是那般的絢爛,如同火一樣的顏色,白色的沙灘上浸染了鮮血,可是在那一刻,程瑤心中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卻莫名滋生。
可是程瑤哪裡知道,景逸那樣的人,天生的貴公子,連殺人都不喜歡沾染上鮮血。所以,他喜歡的姑娘,應該是如同江芷柔那樣——也就是後來的敬妃。
一雙柔夷,握的是畫筆、拿的是書卷。能夠在他煩悶的時候爲他彈琴;在他疲憊的時候爲他泡茶;二人在深秋的雨夜泠泠的時候,共話夜雨;在他處理國政時,爲他紅袖添香。
而並非是如同她一般,雙手佈滿因爲練武的時候的繭子,只知兵法而不知詩詞歌賦,能夠上陣殺敵,卻不能爲他彈一曲好聽的曲子。
那時的太子與側妃是何等的恩愛啊,在樂都已然是傳爲了一段佳話。
縱然二人已經成親八年之久,縱然二人膝下的孩子已經三歲了,但是樂都的樂坊中還能流傳出景逸爲側妃刻意填的曲子、詩詞。二人成親之後,當真是如同神仙眷侶。
彼時,小島上的初見之後,一種叫做喜歡的東西感覺已經填充滿了心防。從前未曾留意過的點點滴滴,一旦關於到那個人奶的一些事情,她便開始變得很在意起來。
如同所有愛慕他的少女一般,收藏着他寫過的詩稿、收集點點滴滴關於他的消息,因他歡喜而歡喜、因他傷心而傷心。
原本以爲,自己只能遠遠的看着那個在遙遠的高臺上的那個人,只能遙遙的羨慕着陪伴在他身邊的女子。
神仙眷侶,他們二人那一段美好的不忍心觸碰的傳奇故事,程瑤從未想過會成爲其中的一者。
若不是無意間知道的那個消息,若不是無意間撞破的那件事情,程瑤想,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奢求,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