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頓時爲之一靜。
徐墨更是皺緊了眉頭,他新婚之喜可不希望出什麼不好的岔子。喚來屋裡的嬤嬤。
“去看看怎麼回事!”
“老奴這就去。”
屋裡的人忍不住開始往外探腦袋,院子外嘈雜聲陣陣,偶爾夾雜着人的驚呼和冷喝聲,還有兵刃相交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雜亂。
蘇慕錦則是打算出去看看情況,推着楚離的輪椅就要出新房,身後的笙簫和墨魘跟上。
嬤嬤卻臉色發白的跑進來。
“怎麼回事?”
徐墨皺眉,這時候李鳶也擡起了頭,眼神有些微微慌亂,所有人都看向方纔出去看情況的嬤嬤。嬤嬤手足無措,眼神驚慌,“是少夫人……她……她帶着幾個人和府裡的侍衛打起來了,現在正打的不可開交……”
“大嫂?”徐墨起了身,“大嫂不是懷了身孕一直在養胎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侍衛們怎麼會和大嫂發生衝突,膽子也太大了一些!大嫂懷有身孕,萬一動了胎氣怎麼辦?大伯和大哥他們呢?”
這個時候大伯和大哥不應該出現主持局面嗎?還有……大房的事情鬧到他的新房裡算是怎麼回事兒,他今天還成親呢!
心裡有些不滿,口氣也不太好了,他安撫了李鳶,“娘子,你在屋裡好好歇着,爲夫出去瞧瞧究竟是什麼情況!我倒要瞧瞧這些侍衛們的眼睛是不是長到了天上,竟然敢在我們的新房門口鬧出這樣的動靜。”
“相公小心些,刀劍不長眼,莫要受傷。”
李鳶也是個大大方方的女子,換了旁人這個時候大多都會含羞帶怯的垂下頭去默不作聲的,怎麼可能還說的出話來。
徐墨面上又是一紅,對她撫慰的點點頭,大步邁了出去。
蘇慕錦推着楚離的輪椅跟了上去,新郎都不在了,一些男賓也不好意思待下去,隨着徐墨就跟了上去。
方纔那一番話讓蘇慕錦對徐墨越發有好感了。
看的出來徐墨和徐家大房的關係不是多麼好,不過在這個時候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擔心林若的懷胎,可見心底的良善。
蘇慕錦忍不住俯下身子,低聲在楚離的耳邊小聲道,“這個徐墨果然是個奇葩……”
楚離微微一笑,擡起手握住她輪椅扶手上的手,給她取暖。
她體質偏寒,天氣稍微冷一些就手腳冰冷,這會兒兩隻手宛若冰塊一般,他微微輸了些內力過去,片刻之後她的手就溫暖了起來。
“下次帶着袖套出來,免得凍傷了手。”楚離方纔就瞧見一些女子爲了凸顯“玲瓏”的身段和“窈窕”的身線,大冬天的就穿了薄薄的一層,身上連一件披風都沒有披,他是沒瞧見有多好看,就只瞧見了她們凍的發紫的手背了。
身上一暖,她心中隨即也是一暖,含笑點頭,“好。”
身後的寧煜把這一切看在眼底,默默的別過頭去,心中酸楚澀然。
一羣人出了新房穿過了院牆果然瞧見了空曠的院子門口一陣凌亂的場景。很明顯場中是兩撥人馬,一羣是徐家的侍衛們,另外一羣則全都是一身勁裝,手持兵刃的人,都是男子所以其中一身素色勁裝的林若在人羣中便格外的扎眼。人羣中的林若臉色有些發白,背脊卻挺得筆直,以前眉宇間的一股子跋扈和煞氣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凌厲,還有倔強堅強!下巴尖銳了很多,臉頰更是瘦削的幾乎陷下去,青黑的眼瞼更是讓人不忍直視。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生生的就能把一個女子給折磨成這個樣子……蘇慕錦心下有些惻然。
對於林若她起先是絕對的討厭的,一個女子沒有半點的容人之心,見到比她容貌更美的女子就想動手,囂張的彷彿整個世界都是她的,實在是太令人看不慣了。不過這個女子卻不是一無可取之處的,她的一番情用的比誰都深,也用的比誰都真摯。蘇慕錦問自己,如果她深愛的相公要納妾她會做出什麼反應?恐怕最多也就是從此死了心,和他陌路,蝸居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從此再也不問世事。可是林若和她的反應卻不一樣,她是個極其剛烈的女子,可以容忍任何事情,卻在感情的世界裡保持着最後一絲的清澈。
在感情裡,她的眼睛裡揉不得沙子,更不能將就。
所以面對徐傲的背叛她纔會如此的激進,如此的喪失理智。
她忍不住輕聲一嘆。
手背一暖,她訝然側首,就瞧見楚離握住她的手背,眼神滿滿的都是溫柔,她心中微微一暖,對他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院子裡打的難分難解,人羣外的徐國舅臉色鐵青,尤其是瞧見此刻新房中涌出的人,臉色更是青黑一片,他厲聲道,“立馬給我抓住此刻,少夫人被刺客挾持了,難道你們眼瞎了不成,快把少夫人救出來!”
這話分明就是刻意爲之啊。
這會兒瞎子都瞧得出來林若和人羣中被包圍起來的勁裝男子們是一羣的,林若手中執着一根帶着倒刺的長鞭,鞭子通身漆黑,泛着冷冷的冷光,那鞭子不知道是怎麼製造出來的,渾身上下長滿了銀光閃爍的鋼針,每一根針都足足有鋼絲粗細,針頭上依稀閃爍着黑色的暗芒,那分明就是啐了毒的鞭子。
比起這條鞭子,以前林若手裡拿的鞭子簡直就沒有可比性啊。
林若等人人很少,加上林若才八個人,而侍衛們卻很多,把林若層層給包圍了起來。可林若這一邊的人來的都是高手,一刀一劍都異常凌厲,而且處處斬人要害!相比之下徐家的侍衛們就不及這些人動作凌厲,因爲顧忌着性命,所以行動間還有些畏畏縮縮,因此雖然人數佔了多數,可是氣勢卻根本不是林若等人的對手!
不時就能聽到侍衛們被刀劍砍傷刺傷發出的痛苦的嚎叫,地上還未來得及輕掃的雪沾染上溫熱的血,立馬化成了一灘血水。
有女眷看不得血腥,臉色發白的被丫鬟婆子給護在了身後。
“抓住刺客,莫要讓刺客傷害了貴賓們!”徐國舅着急的大喊,額頭上冒出一層層的冷汗,他明明派了人把林若給困起來,可這個時候她是怎麼出來的?不但出來了,還半點軟骨的樣子都沒有,身邊竟然還帶來了侍衛!那個臉色黝黑的男人他認識,以前和林巡撫會面的時候他曾經見過,知道那個男人叫盧奇!現如今盧奇都和林若聚到了一起,那是不是代表林巡撫已經知道了林若在京城的遭遇?越想越是心驚,這一刻再也沒有時間去擔心今後怎麼辦,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把盧奇等人給殺人滅口,連林若這個活口都不能留!
如果今天只有太后來參加了徐墨的婚禮還不可怕,可怕的是今天皇上也來了。而且今天來賀喜的賓客大多都是朝中重臣,所以這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要壓下來,否則他們徐家的名聲恐怕就要徹徹底底的掃地了!
思及此,他再也顧不上許多,厲聲道,“今兒個皇上和太后都在府中,這些刺客如今出現在這裡分明就是爲了刺殺皇上和太后,亂臣賊子其心可誅,給我殺,殺一個刺客就賞千兩白銀!”
所謂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這話半點都沒有說錯。
此話一出,原本還有些畏縮的侍衛們精神猛然一震,提着長劍就衝了上去。
“給我住手!”
徐墨大喝,對着徐國舅怒目而視,“大伯,大嫂還在裡面,您是要連大嫂一起殺嗎!”
大伯的行爲簡直太令人不敢苟同,他都能看的出來那些人和大嫂是一夥的,大伯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如今這樣混淆視聽分明就是要連大嫂一起殺,大嫂脾氣的確是不太好,可是再不好那也是徐家的長兒媳,是徐家的少夫人,甚至還懷了大哥的骨肉,大伯怎麼能下這樣的命令!而何況大伯口口聲聲說這幾個人要刺殺皇上和姑母,可是此時皇上和姑母壓根就不在這裡,他安插了這樣一個誅九族的罪名是爲何?
侍衛們雖然是徐國舅的侍衛,可是卻不能對徐墨的話當作沒聽到,當即就提着劍上前也不是,退後也不是。
徐墨不顧徐國舅鐵青的臉色,幾步上前握住一個侍衛的手腕,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長劍,猛的摔落在地。長劍在青石板上發出“鏗鏘”一聲銳利的聲響,他一腳把長劍踩在腳下,厲聲道,“今兒個是我徐墨的大喜日子,誰敢在這裡殺人害命就是跟我徐墨作對!”
盧奇等人瞧見侍衛們停手,他們也不去乘勝追擊,反而是背靠背的站成一團,警惕的盯着衆人。
“墨兒!你退下!”徐國舅氣的渾身顫抖,這個時候必須速戰速決,要不然等會兒皇上和太后聞聲趕到,豈不是要遭殃!他臉色鐵青的推開徐墨,“你給我讓開,亂臣賊子就在眼前,你怎麼能因爲自己的婚事就因小失大,若是因爲你讓這幾個刺客逃脫,將來釀成大禍,你可負責的起!”
“大伯!”徐墨絲毫不讓,他伸開雙臂擋在徐國舅的面前,雖然肩膀還不寬,可面上卻有了男兒該有的堅毅,“大伯還什麼都不問就把大嫂當成亂臣賊子來一起殺害了?大伯口口聲聲的說他們是刺客,可我怎麼沒有瞧見他們刺殺一個人!大伯太過危言聳聽,就單單因爲大伯和這些人結了怨大伯便在這裡殺人?今天徐墨沒看到也就罷了,在徐墨的新房門口誰若是敢殺一個人,那就從徐墨的屍體上踏過去!”
“你!”
徐墨面色冷厲,牢牢的擋住徐國舅,寸步不讓!
徐國舅咬牙,如果可以,他真的就在這裡把徐墨給解決了,這樣不就萬事大吉了!
可是他不能!
死死的握住拳頭,心裡恨徐墨恨不得能立馬宰了他!心中嚴重懷疑,這個兔崽子是不是故意的?!
瞧見徐國舅鐵青着臉色停下了動作,徐墨這才轉身看向被衆人包圍着的林若,他長眉微蹙,“大嫂,你不是在房間裡安胎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動了兵器?萬一傷到了胎氣可如何是好?今兒個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徐墨都真心的請求大嫂,能不能看在徐墨今天成婚的面子上,不要縱容手底下的人再動兵器了!”
安胎?
林若苦笑,垂下眸子,淡淡道,“如果徐國舅不咄咄相逼,林若自然不會再動兵器!”
徐墨鬆了一口氣。
這時,三老爺和三夫人聞訊趕來,瞧見地上一片血跡,三老爺和三夫人臉色都相當的難看,他匆匆趕來,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徐墨就把事情給解釋了一番。
三老爺臉色極其難看,怒視徐國舅,“大哥,你所謂的亂臣賊子就是你的兒媳婦?”
徐國舅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三夫人卻心中立馬明瞭,想起方纔蘇慕錦和笙簫的那一番對話,她幾乎是立馬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站在徐墨的身邊,眼睛直直的看向林若的腹部。林若一身利落的勁裝,腰身緊束。先前據說她已經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而這已經又一個多月過去了,三個月的女子小腹已經能初初可見端倪,可是林若的腹部卻一片平坦,壓根就沒有半點懷了孕的痕跡。
她當即明白過來,臉色同樣難看的可以滴出水來!
一切的疑惑在這一刻徹底解開!看來的的確確是林若得罪了大哥和大嫂,所以纔會遭到這樣的對待,她身邊的那個阿默恐怕也就是這樣才死掉的。這其中肯定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東西。
她一向知道大房做事兒無恥至極,如今才知道用無恥來形容他們簡直就是侮辱了“無恥”這兩個字!他們豈止是無恥,簡直是禽獸不如!爲了那個位置,竟然連假懷孕的事情都給整了出來!
林若壓根沒有懷孕,他們大房是怎麼想的,難不成六個多月之後隨便從外面抱出來一個男孩子,然後再說這是徐家的嫡長孫嗎?!
要不要臉!
三夫人想清楚事情的關鍵,當即就嘲諷出聲,“亂臣賊子?這樣的話都能編造出來了?真是太可笑了,大哥,我只想問問您,如果您的兒媳婦是亂臣賊子,那您又是什麼!今兒個是我們墨兒成婚的大好日子,您卻在新房門口弄出這麼一出,您意欲何爲!”
“三弟妹!注意你說話的口氣!”徐國舅聲音冷厲。
“口氣?還需要我說的再詳細一些嗎?”三夫人冷笑,“瞎子都瞧得出來大哥是要殺人滅口,弟妹倒是很想知道,林若究竟做了什麼事情,竟然讓大哥這樣對待?!”
三老爺一直冷着臉沒有說話,此時聽到三夫人的問話,也目光緊緊的盯着徐國舅,想要從他的口中知道答案。
三老爺甚至忍不住想,徐國舅把這一羣人給引到新房門口的目的是什麼?難不成還想趁亂把他的墨兒給……這樣一想,臉色越發難看,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徐家就只有徐傲和徐墨這兩個嫡出的孩子,如果他的墨兒出了事情,那徐家的一切將來能交到誰的手裡?
受益人是誰?!
這一點簡直不用想就能知道了!
三老爺冷聲道,“我也想聽聽大哥的解釋!”
“朕也很想聽聽所謂的亂臣賊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衆人聽到聲音頓時一驚,一回頭就瞧見一身黑色錦袍黑色披風的寧奕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人羣之外,他的身邊站着一排的侍衛,身側還有一身太監衣裳的小李公公。而在皇帝的身後,一身大紅色正裝宮裙的太后娘娘,臉色卻異常的難看,此時也正在看着人羣中的這一場鬧劇!
一羣人頓時一驚,連忙行禮,“皇上萬歲,太后娘娘千歲!”
“平身!”寧奕長袖一揚,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不苟言笑的他看上去異樣的威嚴冷厲,他緩緩的走近人羣中,目光先在楚離和蘇慕錦的身上轉了一圈,隨即擡起頭,淡淡的看向徐國舅,“徐國舅也給朕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皇……皇上……”
徐國舅額頭上冷汗一層一層的往外冒,皇上和太后出現的太過及時,他一時間竟然找不到措辭來解釋這些事情。
“回皇上!”不知道從哪裡閃身出來的徐傲連忙上前,比起徐國舅的慌亂,他顯得沉穩許多,只是臉色也有些蒼白,他猛的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冰冷的青石板上還有沒有化去的雪,膝蓋頓時一陣刺骨的冷,他卻仿若未覺,痛聲道,“皇上,臣有罪!”
寧奕眸子閃爍,“哦?愛卿何罪之有?”
“臣不該包庇妻子!”
“愛卿此話怎講?”
“回皇上……”徐傲眉宇中一股子深沉的痛意,痛聲道,“臣前些日子發現臣妻和其父的通書信,信中……信中好些大逆不道的話語,臣發現之後心驚之至,可是又沒有實際的證據揭發這件事情!更沒法子來找出證據,臣也想過要揭發臣妻,可是……”徐傲忽然仰起頭,雙眸中流出兩行清淚,“臣和妻子是少年結髮夫妻,臣對妻子實在是割捨不下,這才把她給軟禁了起來,想着能讓她痛改前非……臣有罪,不該包庇妻子……”
這一番話說的是沉痛不已,令聞着流淚見着傷心!
蘇慕錦幾乎要拍掌叫好,這個徐傲不愧是徐家最出色的兒子,就徐墨那個善良的心底,怪不得鬥不過徐傲,腦子轉的竟然這麼快,事情才發生這麼一點的時間,立馬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雖然這個話說的還有些許的漏洞,可是到底也能堵住一些不明白的人話語。
不知道的人恐怕還真的會相信徐傲的話,而且還在心裡覺得徐傲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而林若則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林若氣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一個人竟然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顛倒黑白的本事如此強大!
盧奇不着痕跡的扶住她微微顫抖的身子。
寧奕卻是個知情的,這件事就是他親手策劃的,怎麼會相信徐傲的話?
他心裡冷冷的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微微揚眉,“大逆不道?徐愛卿倒是說說怎麼個大逆不道法?”
“臣沒有證據實在不敢妄言!”
寧奕冷笑,就這麼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想讓他信服?徐傲是把他當傻子哄呢。
他當即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面容當即冷厲了下來,“不敢妄言!好個不敢妄言!徐愛卿的話朕真的是聽不明白了,方纔徐國舅口口聲聲說亂臣賊子,朕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其夫人做了什麼謀逆的大罪!若真是謀逆,你可知道包庇謀逆罪是什麼罪名!”
徐傲額角滲出一層冷汗。
“臣……臣……臣也是沒證據……”
“沒證據就敢如此囚禁其夫人?朕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徐愛卿太過武斷?朕雖然在皇宮之中可是也知道其夫人是懷了身孕所以纔在房間中養胎,其謀逆一說更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既然少夫人和番省的林巡撫有大逆不道的書信來往,那愛卿不妨把書信拿出來給朕過目一番!”寧奕眸子一動,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傲,“愛卿不會想說把書信給弄丟了吧?書信是故意弄丟的還是不小心弄丟的朕不想多置喙,那樣重要的書信若是不小心弄丟的朕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愛卿對‘大逆不道’的事實並不上心?若是故意弄丟的,朕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愛卿是故意在包庇謀逆的犯人?!”
徐傲當即冷汗淋漓!
這一刻他連擡頭看一眼皇帝的勇氣都沒有,這個他一直看不起的少年皇帝,不知何時已經有了那樣強大的氣場,還有那樣銳利的話語,他一時之間竟然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臣,臣……”
他現在才發現,這一番話說出來,竟然完全沒有了退路。
皇帝分明就把他的退路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包庇謀逆罪人,那可是誅九族的罪名!他根本就不敢承擔!而他所謂的“證據”根本就不存在,他起先的想法很簡單,看到盧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林巡撫肯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了,而林巡撫最疼愛的就是這麼一個女兒,他既然知道了這一切肯定不能放過他們一家人!與其等着讓林巡撫來出擊,還不如他趁機禍水東引,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林巡撫的身上,這樣如果能趁機讓皇上對林巡撫起疑了最好不過,皇帝能對付林巡撫更加好了。
這一石二鳥的事情能成功的話,可省了他們不少的事情!
當然,這件事如果不是寧奕一手策劃的,寧奕興許會相信他這一番話,可是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最清楚不過,當然完全不信這些!
不過這個徐傲倒也算是一介能人了。
“朕等着愛卿解釋!”
徐傲冷汗淋漓,腦子急轉幾圈,可此時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應對之法。
“呵——”林若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徐傲,你繼續編,繼續編!我倒要瞧瞧你這個僞君子的模樣是怎麼欺騙大周朝所有的權貴的,我非睜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你是如何撒下彌天大謊,又是如何把這謊一點點的圓起來的!”
徐傲眉頭一豎,卻不敢在皇上面前發火,只握緊了拳頭默默忍下。
林若推開盧奇的攙扶,腳步緩慢的走過來,她的面容蒼白失血,看上去像是久病初愈的病人,她緩緩走近,瞧着地上跪着的那個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此刻卻頭一次覺得噁心,爲自己先前那麼多年的感情覺得不值!
她的眼圈漸漸的紅了,眸子裡浮起一曾水霧,“我林若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嫁給你這個禽獸!不!你連禽獸都不如!”
“林若!”徐傲忍不住咬牙。
“皇上……”林若緩緩的跪倒在地,她伏地跪倒,再緩緩起身,淚流滿面,“臣女,有冤吶——”
“少夫人竟然也有冤屈……”寧奕玩味的笑笑,“少夫人有何冤情不妨和朕說說,若少夫人說的話合情合理,朕一定爲少夫人伸冤做主!”
“皇上,臣女請問您,可曾知曉當初徐公子和臣女求親的時候曾經說的話?”
她對徐傲的稱呼變成了徐公子,而對自己的稱呼也變成了臣女……
寧奕靜靜的聽着她言語中稱呼的變化,微微揚眉,高聲道,“自然是知曉的。這可是京城中……不,是大周朝的一樁美談,當年徐公子和少夫人求親的時候曾經和少夫人保證過,一生一世只有少夫人一個女子,不娶親不納妾,不再收通房,更加不會在外面養女人!大周朝不知道多少女子都羨慕少夫人呢,此時少夫人提起這個是……”
林若慘然一笑,“臣女要喊的就是這個冤……徐傲曾經信誓旦旦的答應過臣女這些條件,可是在一個多月前,卻有一個女子自稱是徐傲在外面的女人,而且……而且還懷了他的孩子……”
衆人譁然。
“這不可能吧……”
“懷孕的不是徐少夫人嗎,怎麼又說是徐公子外面的女人?”
“徐公子在外面竟然有女人?本公子就知道男人這樣的保證是半點都不能相信的,你看看這才過多長的時間,竟然就成了這個樣子,不過男人嘛,三妻四妾的本是正常的事情,錯就錯在徐公子不應該早早的就保證了出去,害的少夫人心裡有了這樣的期待,可是卻自己一手打破了少夫人的期待。這一點纔是最可惡的……”
耳邊都是衆人的議論聲,徐傲的臉色當即難看起來。
女子們瞧着他的眼神當即就鄙夷了起來,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輕易承諾!
男人們則鄙夷的同時還有些理解。畢竟都是男人嘛,男人都是這樣見異思遷的,要讓一個男人守着一個女人三五年還可以,要守着一輩子那可真的不太可能的。
還有人提出疑問,“徐家不是對外宣稱少夫人懷了身孕嗎?怎麼又冒出一個外面的女人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寧奕輕聲一嘆,扶起林若,安慰道,“少夫人,被其承諾的確是徐公子的不對,可是……畢竟是男人嘛,你也該理解理解他的……不過在外面有了女人的確是他自己不德,少夫人放心,徐家是大戶人家,必然不會迎娶外面的女人進門的,你只管放心,你的地位不會受到影響的……”
“臣女要說的不是這個。”林若淚流滿面,男人三妻四妾在他們這些男人的眼裡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所以她說這個又有什麼用處?博取旁人的同情?這些男人根本就不會同情她,只會覺得她不夠大度罷了。她垂下眸子,順勢起了身,“臣女是個烈性子的女子,他既然不愛臣女了,臣女對他自然也沒有什麼留戀,因此臣女當天便要回去番省,他若是想找什麼女子只管去找便是,剛好也能給他未出世的孩子一個身份……我林若自認已經足夠大度,可他卻不同意……當天便命人把臣女給囚禁在柴房裡,當天晚上動靜很大,他們囚禁了臣女還不算。竟然……竟然還把臣女一個情同姐妹的丫鬟斬殺死去!”
林若聲音哽咽,“臣女不求旁的,只求現世安穩罷了!可他們卻不放過臣女!徐家的族裡有規定,必須是嫡子嫡孫才能繼承家中的產業,而徐傲卻不能休妻,他怕遭受世人的譴責,因此就想了個辦法,隱藏了外面女子的存在,對外宣稱是臣女懷了身孕,就只等到瓜熟蒂落之後把孩子給抱過來,那也是他嫡出的孩子了……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要爭奪徐家的家產!”
衆人又是一陣譁然!
三老爺和三夫人總算是把先前的疑惑給解開了,怪不得……她先前就懷疑事情的不對勁,如果林若沒有壞孩子,六個多月之後誰能抱來一個孩子?她起先以爲是拖延時間的計謀,可此時才知道……原來他的計劃竟然這樣惡毒。
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的確也是徐家的血脈,這一點對於大房來說沒有任何的損失,還能在爭奪家產的時候有一定的話語權!
怪不得啊!
寧奕眉目頓時一凝。
林若仰起臉,抑制住眸子裡的酸澀。
她手臂一揮,帶着決然的凌厲。
“是他徐傲先對不起我在先,今天當着皇上的面,臣女一定要做出表決來!”
寧奕點頭,“少夫人但說無妨!”
“拿筆墨紙硯來!”
寧奕給小李公公使了個眼色,小李公公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不多時就找出了筆墨紙硯。
林若唰唰幾筆在宣紙上寫了灑灑洋洋的寫了幾個大字。
上面最顯眼的兩個潦草的大字。
“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