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地上溼噠噠的,街上除了打更人疲憊嘶啞的聲音漸行漸遠,再無其他,寂靜,黑暗又潮溼。
季青門裡,經一天的戰鬥,大家早已睡去,隱約,傳來鞭打的聲音。季青門的地牢,是御城最可怕的地方,裡面死過很多十惡不赦的壞人,裡面的刑具沾滿了他們的血,據說,每當夜幕降臨,地牢的後門就會颳起一陣陰風,並傳來呼救的喊聲。
今天,季青門又抓了一個,人們稱他爲“黑衣女巫”。據說,她的面相醜陋,常常戴面具示人,武功高強。經常在半夜進入達官貴人的家中,殺死府中的“搖錢樹”,死法極其慘狀:先用迷香把人迷暈,再用細線勒死,把兩隻手都剁下來掛在房樑上。話說,這些被殺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貪污錢財。不過,家境顯赫,所以纔會被到處通緝。
百姓們也實屬愚蠢,別人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現在各處都在傳:“黑衣女巫會在夜晚降臨,殺死家裡的精壯力,因爲她曾經被男人拋棄,見不得別人家的好。”今天她被抓了,人們都認爲估計活不過幾天,她就得死於季青門殘忍刑具之下。
她坐在押送重要刑犯的籠中,蜷縮着,面具下,嘴脣乾裂,面具背後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流下眼淚。指節被攥得發白。籠外,百姓們向她扔來白菜和臭雞蛋,嘴裡謾罵着,一句比一句難聽,她心想:“我真的沒做這些事啊,菩薩,阿彌陀佛,天帝,玉皇大帝,各路神仙幫幫小女子我吧。”她大聲朝百姓們吼道:“我沒有,這什麼呀,你們怎麼這麼討厭!啊啊啊啊啊啊。”人們慌亂地逃走了,門徒拿劍朝她揮了揮,說:“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她有些難過,想當年,她還被百姓稱讚,被門內弟子擡愛,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
過一會兒便到了季青門。季青門是御城最美的地方,每到夏季,各色桃花開放,好一個惹人生憐。所有牆壁都用青白色雨花石砌成,每隔幾米就會有一盞白色的,如鴕鳥蛋般大小的燈。走了很久,押送她的車子搖搖晃晃,終於停下,馬兒疲倦的嘶鳴一聲,押送弟子便粗暴地將她拖出,快步走進地牢的審訊室。還未進門,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她不禁皺皺眉,但還是被推進去。裡面的男子,穿着一身青衣,燈光昏暗,看不清臉,發間插着一支白玉簪子,上面刻着一朵雲。她想笑,覺得這人細皮嫩肉,甚至有些娘。
他說:“文熙,你有何罪,不妨先自己說說。”聲音乾淨,富有磁性。她擡頭,看見他眸子裡的清澈,竟有些驚訝。“你讓我自己說?可是在埋汰我!你們一個二個都在誣陷我!”“不,你要是不說,就得死在這兒。”那聲音又迴盪在耳邊。她眼睛溼潤了,她當然害怕死。“我,原本是御城王府的小郡主,人們都如此憐惜我,生怕我受到一點傷害。可我畢竟是庶出,也絲毫沒有與其他姐姐爭搶之意,可她們卻認爲我處處在給他們使絆子,那天父親身體抱恙,請來大夫卻說是中毒,沒過幾天就去了,她們非說是我給父親下了藥,便聯合她們的母妃將我逐出了王府,並處處散播謠言,使百姓們都唾棄我。她們上任後,又爭又搶,窮苦地區的人民沒一天好日子過,再加上他們的將領又剋扣銀子,不久御城西部便鬧了饑荒,再加上瘟疫侵襲,整個御城生靈塗炭。我實在看不過去,便在那日上元節的宴會上找他們理論,誰知他們那些畜生,竟然要玷污我!”說到這裡,文熙氣的砸了下凳子的扶手。
青衣男子竟也攥緊了拳。文熙有些疑惑地望向他,問:“你叫什麼?”他答道:“姓季,名洹。季青門大弟子,掌門季符藍的兒子。”文熙竟然對他有些好奇,便問了一堆“你年方几許”“家住何方”這些問題,季洹敲敲桌:“你是來相親的嗎,你都快死了,還有心思問這個!”文熙低下頭,季洹神色有些慌張了,覺得剛纔自己是不是太兇了,今天是他第一次奉父親之命,審訊罪人。想着,文熙又娓娓道來。“幸好他們喝醉了酒,腳步不穩健,我就趁機逃走了。可是第二天,我看見許府家的兒子許暢竟把一位村姑的孩子丟入河中,並對其施暴,我就將其失手殺了,爲了不被發現,我便戴上面具,披上黑袍。哎,那傢伙也太不經砸了,但是之後的事情,什麼黑衣女巫就都不是我做的了。哎呀大哥,我求求你,不要殺我。”季洹不知怎的,竟有些同情這個小女孩,她本性善良,但卻遭遇了人生太多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