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爲孟超的詰問。
還是來自呂絲雅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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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樹的樹皮片片龜裂，暴露出樹芯如內臟般蠕動的藤蔓——就連這些藤蔓，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枯萎和腐爛。
孟超冷冷拋出了最後一擊。
“還有，你始終隱瞞了一個問題。
“從始至終，你一直在談論自己如何通過神經網絡，將人類的情感和慾望，復刻到怪獸體內，開啓了他們的心智，將他們變成‘靈獸’。
“但這又怎麼解釋，怪獸擁有不同物種的特性，甚至同時擁有動物和植物的特性？
“很多怪獸都是爬行類和哺乳類的結合體，還有些怪獸擁有鳥類的軀幹和節肢類的尾巴，各種大自然絕不可能產生的進化，在怪獸身上，卻以簡單粗暴的方式，硬生生拼接到了一起。
“如果沒有一座‘基因工廠’或者說‘生化調製研究中心’，進行批量化生產的話，這些怪獸的誕生，究竟該怎麼解釋？
“爲什麼，你始終對這座‘基因工廠’避而不談呢，難道，那纔是你最大的秘密，也是怪獸主腦真正的棲身之所？”
孟超的問題和金牙血魄刀一樣鋒利。
將眼前這棵“縮小版”的智慧樹和它營造出來的幻象斬了個七零八落。
在智慧樹的慘叫聲中，孟超擺脫了最後一根神經束的糾纏。
腳下的大地，彷彿也和周遭世界一樣煙消雲散。
他被失重感包裹着向下墜去，卻又在短短半秒鐘後，被人一把接住。
“孟超，你醒了！”這是呂絲雅又驚又喜的聲音。
孟超用力眨眼，環視四周，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桃源鎮的中央。
眼前纏繞着雙子大樓，攀升到數百米高的智慧樹，卻是真的在熊熊烈焰中扭曲、掙扎、嘶吼、哀嚎。
火焰越燒越旺，漸漸舔舐到了它的樹冠。
無數果實和枝椏紛紛枯萎，化作星星點點的火芒，如天女散花般飄落。
那些吸入太多致幻花粉的鎮民和怪獸，卻像是從一場美夢墮入一場噩夢，紛紛歇斯底里，張牙舞爪起來。
孟超發現自己是被呂絲雅用公主抱的姿勢接住的。
急忙從她懷裡爬下來，定了定神，問道：“剛纔發生什麼事？”
“我們成功了！”
呂絲雅喜形於色道，“剛纔你被智慧樹探出的一根藤蔓末端綻放的花朵完全吞噬進去，被它提到了半空中，像是在一枚巨大的蟲繭中沉睡一樣，無論我怎麼喊你都聽不到。
“好在智慧樹像是在你身上消耗了太多心神，果然被你轉移了注意力，我們成功在它的根系上固定了晶石炸彈和大量易燃物質，把它燒得焦頭爛額。
“它營造幻境的能力大幅削弱，你看，整個幻境都開始崩塌。
“它的心靈控制能力也大大衰竭，很多探索隊員都如夢初醒，恢復了自我意識！”
孟超順着呂絲雅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整座桃源鎮都像是坐落在一座爆發的活火山之上，搖晃得越來越厲害。
過於鮮豔的天空、覆蓋着花海和綠潮的城鎮、以及四周美輪美奐的山川剪影，都漸漸褪色和模糊。
這片幻境正在崩潰。
他們即將看清楚這方世界的真面目。
“怎麼樣，你剛纔應該遭到了怪獸主腦的心靈攻擊，它究竟用什麼花言巧語來蠱惑你了？”呂絲雅關切地看着孟超。
孟超遲疑了一下：“呃……”
“它是不是說，它其實並不想消滅人類，反而想要拯救人類？”
呂絲雅道，“它是不是還說，今天的龍城被九大超級企業所控制，註定要走向毀滅，只有消滅超級企業，龍城纔有未來？
“然後，它又會告訴你，現在絕大部分世人都被超級企業矇蔽了，欺騙了，奴役了，只有你不是。
“它覺得你是與衆不同的，是憂國憂民的，是大公無私、心裡完全沒有自己的，是衆人皆醉你獨醒的，總之，只有你纔有資格成爲它的夥伴，甚至成爲它的一部分，和它共同創造一個無憂無慮、盡善盡美的全新文明？”
孟超的眼睛和嘴巴一寸寸張大，終於忍不住，結結巴巴道：“你怎麼知道？”
“誰叫我比你早墮入幻境幾天，這套鬼話連篇早就聽膩了。”
呂絲雅冷笑道，“還說什麼‘超級企業和絕世強者漸漸變成了寄生在文明之上的毒瘤，壟斷了一切資源’——廢話，九大超級企業聚集了龍城最聰明、最強壯、意志力和創造力都最強的精英，將資源集中在我們這些精英手裡，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價值，讓龍城文明乘風破浪、高歌猛進，從外部去掠取更多資源回來，只要蛋糕做大了，全城百姓都能分到好處。
“天文數字的修煉資源，不讓我們來合理利用，難道送給那些意志軟弱、資質平庸、混吃等死的窮鬼，去白白浪費掉嗎？那何止是暴殄天物，簡直是最大的犯罪啊！
“這麼拙劣的挑撥離間，這麼幼稚的分化利用，恐怕只有小學生纔會上當，孟超，你不可能相信它的吧？”
“這個……”
孟超想了想，道，“不管它說得再天花亂墜，我當然有自己的判斷。”
“那就好，‘列車炮’龍飛駿他們也擺脫了智慧樹的影響，意識到自己墮入幻境了。”
呂絲雅道，“無論如何，讓我們先齊心協力，打破幻境，撕開智慧樹的真面目再說！”
這時候，前後十幾支探索隊的數百名探索隊員，也紛紛從癲狂舞蹈的人羣中跳了出來。
他們的眼神漸漸都恢復清澈，氣質也恢復了軍刀般的銳利。
正如呂絲雅之前和孟超討論過的，這種同時迷惑數百人的大型幻境，和“羣體性癔症”有異曲同工之妙，都要依靠人類的腦電波共振，來起到“一傳十，十傳百”的效果。
只要有一名人類被幻境迷惑，他的腦電波就能爲幻境推波助瀾，傳染給更多的同伴。
同樣道理，只要有一名人類率先恢復清醒，意識到幻境的破綻，他的腦電波就會刺痛並驚醒其他人，讓整個幻境如雪崩般潰散。
有資格加入探索隊的，都是心志堅毅卓絕之輩。
即便一時不查，着了智慧樹的道兒，在感知到孟超、呂絲雅和龍飛駿等強者釋放出的腦電波之後，也都意識到問題所在，並且將自己的腦電波激盪到極限，和他們遙相呼應。
無數強者的腦電波、靈磁力場和生命磁場匯聚到一起，爆發出強烈的共振，肉眼可見的腦電波，從漣漪變成浪潮，一下子將眼前的世外桃源撕了個粉碎。
衆人耳邊，都傳來“波”一聲。
彷彿一個晶瑩剔透、美輪美奐卻脆弱無比的肥皂泡，終於破滅。
“逃出來了！”
孟超感覺周遭世界瞬間變得不同。
他下意識拽了呂絲雅一把，確認現實世界中，她同樣就在自己身邊，而不是智慧樹營造出來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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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伸手過去的時候，呂絲雅也正好伸手過來。
感知到對方的溫度，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然而——
眼前的場景，卻令他們同時吃了一驚，彷彿天靈蓋鑽開一個窟窿，澆進去一瓢帶着冰碴的凍水。
兩人沒有猜錯。
如此大規模的“世外桃源”的幻境，果然要依託現實才能營造出來。
這裡應該就是現實中的桃源鎮。
因爲到處是崩塌的大樓，和燒焦的殘垣斷壁，就像一片片東倒西歪的墓碑。
可惜城鎮的廢墟之上，並沒有覆蓋着五顏六色的花海和生機勃勃的綠潮。
只有一團團散發着腥臭味的菌毯，像是城鎮的屍體上生長出來的屍斑。
智慧樹同樣矗立在他們的眼前。
也同樣沒有幻境中的五彩繽紛和累累碩果。
它的真面目，就像是無數條腐爛發臭的毒蛇纏繞在一起，其中又夾雜了無數人類和怪獸的骸骨。
如妖魔肢體般僵硬而扭曲向外戳出的枝椏上，的確結了一些圓圓的東西，被風一吹，就像風鈴一樣亂晃。
孟超定睛觀瞧，才發現那都是風乾的頭顱。
更可怕的是，環繞城鎮廢墟的不再是鳥語花香的青山綠水。
而是一片迷霧繚繞的黑暗叢林。
迷霧中張牙舞爪的參天古樹，就像是飢腸轆轆的妖魔的剪影。
四面八方，都是連綿不絕的叢林，叢林盡頭，則是一直延伸到雲霧中的弧形巖壁。
如此獨特的地形地貌，令孟超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跌落到了天坑深處。
正當衆人驚疑不定時，四周的叢林中都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接着，迷霧中浮現出了一雙雙猩紅的眼睛，和一張張彷彿被剁碎成十七八塊，又簡單粗暴縫合起來，五官都沒有對齊，牙齒都從缺失的嘴脣裡暴突出來的面孔。
就連怪獸看到這些“縫合怪”，都要嚇得屁滾尿流，夾着尾巴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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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們有着比怪獸更可怕的名字——不死生物！
不少周身纏繞着血紋花，燃燒着幽幽磷火的不死生物身邊，還伴隨着一些形貌猙獰的喪屍。
部分喪屍身上，竟然還披掛着來自地球，早已腐爛的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