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緒方醫生還以爲路塵寰沒聽清楚：“手術拖到這個時候已經是極限了……”
“不是這句！”路塵寰銳利的目光落在醫生臉上，像是一隻看到獵物的獅子，身上的每個細胞都進入了蓄勢待發的狀態。
緒方醫生被路塵寰奇怪的表情弄得有些懵，他試探着說：“手術在三歲之前就應該進行的……孩子現在都要五歲了……”
沒錯的，就是這句——孩子要五歲了。因爲小哲一直在生病身體發育得並不好，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很多。也因爲心結所致，路塵寰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的年齡。路塵寰讓人拿來小哲的病例，眼睛死死的盯着出生日期——小哲已經四歲零七個月了。
路塵寰被他的發現驚呆了，不會有錯的，即使是早產，也不可能早這麼多。楚笙歌在離開江城前就懷孕了。楚笙歌是什麼樣的人他是最清楚的，回憶起曾經一起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楚笙歌或許對他失望，不再愛他。但也不會隨隨便便找人結婚生子的，那些被他忽略了的點點滴滴匯聚成驚濤駭浪向他席捲而來——
小哲在醫院的花園裡跟小朋友說，他的爸爸從來不給他買玩具也不帶他出去玩兒，言語之間不難聽出谷陽根本不喜歡小哲……有哪個父親會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呢？沒有的，除非他根本不是小哲的父親。
還有什麼呢？他問谷陽，楚笙歌爲什麼會嫁給他還給他生孩子時，谷陽對他說的是——你也不過如此。眼中的嘲諷是那麼地明顯，因爲谷陽知道他不知道秘密。
昨天，就在昨天——楚笙歌對他說：“路塵寰，小哲對我來說很重要，他對你來說也同樣重要……”
還要說什麼呢？楚笙歌已經說的這麼清楚了。路塵寰覺得自己真是蠢死了，他昨天怎麼就沒想到是這樣呢？楚笙歌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也想到小哲對他來說確實重要，因爲沒有爲小哲治病這個先決條件，他要楚笙歌籤的那份協議根本不能成立。一想到那份協議，路塵寰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他都做了些什麼？給自己的兒子治病還跟楚笙歌談條件，還說要把小哲送到寄宿制幼兒園去……楚笙歌一定是對他失望透頂了。可是，她爲什麼不說呢？只要楚笙歌說小哲是他的孩子，他不會這樣的……
路塵寰拿出電話，他的手都在顫抖着。雖然他已經認定小哲一定是他的孩子，可是還是想向楚笙歌印證一下，最快的方式就是打電話給楚笙歌。不行，他應該親自去醫院，小哲就要做手術了，他應該陪着他們的。路塵寰將放回到口袋裡，急匆匆地抓了車鑰匙衝出了辦公室，留下不明所以地劉宇和緒方醫生面面相覷。
路塵寰趕到醫院時，小哲的病房是空的，他一把抓住一個護士：“住在這裡的孩子呢？我兒子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這個護士並不是護理小哲的，所以也不太清楚，但還是知道小哲今天晚上要做手術的：“是不是去做術前檢查了？你在這裡等一下吧，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路塵寰定了定神，他可以等的，五年他都過了，不在乎多等幾分鐘。路塵寰像是一隻被關進了籠子的老虎，在病房裡來回走着。小哲的病牀上有幾件簡單的玩具，他記得小哲喜歡的是變形金剛，路塵寰拿出電話打給劉宇：“你去買一些玩具……各種型號的變形金剛……還有其他的，五歲的小孩喜歡的玩具，多買一些……”
路塵寰都不知道該爲小哲做些什麼了，等他做完手術康復後，他要帶他去遊樂園。想到小哲跟別的小孩說起，希望爸爸帶他去遊樂園時那種期待的表情，路塵寰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他一分鐘都不能等下去了，哪怕此時可以抱一抱他都好。那些他錯過的與兒子相處的時光，還有虧欠的父愛，他會加倍地補償給兒子的。
路塵寰快步走出病房，找到了小哲的主治醫生：“我想知道我兒子在什麼地方做檢查，我要過去陪他。”
“谷禹哲的家長是吧？”醫生定睛看了路塵寰一眼，父子倆還長得挺像的：“我還找你們呢，該去做手術前的生化檢查了，半天都找不到人……孩子呢？”
“不是說……在做檢查嗎？”路塵寰完全傻眼了。
“沒有吧，開好的單子還在我這裡呢……”醫生也迷惑了。
路塵寰馬上調派人手人過來查找，自己先跑到醫院的監控室去調取了監控視頻。視頻拍得還算清晰，在早上八點的時候，楚笙歌抱着小哲從病房裡出來。小哲並沒有穿病號服，而是穿着小小的外套還有牛仔褲，頭上戴了一頂紅色的小棒球帽。楚笙歌在裙子外面也穿了外套，手上還挽着挎包，很明顯他們是要出門去的。
路塵寰繼續調整不同地方的監控，一直可以看到楚笙歌帶着小哲出了住院部的大門，後來她走到的地方恰好是監控的盲區，但一定是離開了。小哲馬上就要做手術了，她帶着小哲去哪兒了？難道是小哲要什麼東西，還是怎樣？楚笙歌帶他去買了嗎？需要什麼可以告訴他呀，他可以親自送過來的。
楚笙歌不會說的，因爲他從來沒有對小哲表現出多一點點的關心。路塵寰揉了揉發脹的額角，繼續撥打着楚笙歌的電話，可還是無法接通。路塵寰越來越坐不住了。他不敢離開醫院，怕楚笙歌和小哲隨時會回來。他只好打電話給路文：“你去找一下童芊芊，看她在做什麼……”
小哲就快做手術了，這幾天童芊芊每天都會過來陪楚笙歌和小哲的。以她跟楚笙歌的關係，小哲做手術時，她一定會過來陪着的。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路文回了電話：“少爺，童小姐人在火車站，她今早買了12點回江城的動車票，現在正在候車……”
路塵寰的腦袋裡馬上警鈴大作，童芊芊要回江城了，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在江城那邊發生了十萬火急的事情，童芊芊必須趕回去處理。第二，楚笙歌不給小哲做手術了，至少是最近一段時間不會做手術，童芊芊纔會離開。
路塵寰有些不敢想下去，沉聲道：“把她帶到醫院來，馬上！”
“是，少爺。”路文掛斷了電話。
童芊芊被帶到醫院時，非常氣憤。她恨恨地瞪着路文：“你有病啊？我趕火車來不及了，你把我弄到這兒來做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我家少爺要見您……”路文真是覺得頭疼，他就沒遇到過這麼麻煩的女人。
“他要見我，我還不想見他呢？滾一邊去，我要去車站！”童芊芊甩開路文鉗制着她的手，剛纔她被糊里糊塗地捉了過來，現在是在醫院，童芊芊就不信她一個大好女青年被人挾持，就沒人管了。
“不行，等少爺見過您之後，我可以安排飛機送您回江城……”
蝦米？安排飛機？他是說私人飛機麼？童芊芊對私人飛機是很好奇，但是她對私人飛機的主人現在是非常不待見，路塵寰在她心裡早就被畫了無數個叉。童芊芊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下後說：“別說飛機，就是你用火箭送姐回去，姐也不稀罕！”
“就耽誤您幾分鐘而已，我們家少爺也很忙的……”路文冷冰冰地說。
跟她玩兒橫的是吧？童芊芊眼睛轉了一下，順勢坐到地上：“我不去做手術，我要這個孩子！我要這個孩子……”
路文想要把童芊芊給拉起來，周圍馬上圍了一堆大嬸大媽紛紛指責：
“父母是怎麼教的呀，自己孩子都不要……”
“做男人要有責任感，小夥子看起來濃眉大眼的，心這麼壞的……”
路文的頭一陣一陣地疼着，這個瘋女人真是什麼都敢說，她會演戲他也會：“誰知道你從哪裡弄出個孩子來，孩子不是我的必須打掉！”
大嬸大媽們的毛頭又紛紛指向了童芊芊：“哎呦，我的天啊，這女的是搞外遇了，現在的年輕人呀，真是……”
童芊芊磨磨牙，鬥狠是吧？姐怕你呀！童芊芊馬上做出一臉委屈的樣子：“要不是你不行，我也不會找別人呀……我必須要這個孩子，你不要這孩子咱就去離婚……去離婚……”
大家有是一陣譁然。男人最忌諱被別人說不行，別說是假的，就是真不行當着這麼多人說出來也得炸毛。童芊芊看到路文臉都綠了，暗自好笑。
路文的臉已經黑得跟鍋底一樣了，要不是少爺要見這個口無遮攔地瘋女人，他真想現在就掐死她呀。路文二話不說，將童芊芊扛到肩頭，直接進了電梯。
“救命呀……”童芊芊繼續哀嚎，可是周圍的人都已經看傻了，這小兩口的事兒真是太複雜了，不知該怎麼管了。
路塵寰現在都快瘋了，腦袋裡的無數個想法亂成了一鍋粥——如果說楚笙歌五年前決心要離開他，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關係，爲什麼要生下他的孩子？既然她肯給他生孩子，又爲什麼不告訴他？他的大腦裡好像裝了一萬隻蜜蜂，在嗡嗡地叫囂着，他都無法思考了。他知道，他一定是錯過了什麼。
路文直接把童芊芊扛進病房，黑着一張臉說：“少爺，童小姐到了。”
路塵寰此時也顧不上去管路文這是什麼表情，而是直接問：“笙歌呢？孩子呢？他們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