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說書人

黑,黑,黑,我身處一片黑暗之中,徒手向四周摸索然而四周什麼也沒有。我不知道這是哪兒,也不知道身在何方我只知道徘徊,不斷徘徊。

這時,有一個聲音在我腦子裡響了起來:“睡吧,睡吧。”

恭敬不如從命,我睡了過去。

我一直睡着,直到腦子裡嗡嗡作響,我知道我不能再睡了。

迷迷糊糊中我睜開了眼睛,陽光灑在眼上,嘖!真疼。

我看了看醒來的這個地方,這是一座山,挺高,好像站上去就到了雲宵。山上有小鹿在跑鳥兒在叫,牛羊在溪前吃着草,此刻晴空萬里。

心情特別好好到莫名其妙。我走到牛羊身邊躺下看着天空“噝~”長吸一口氣:

“爽!”

轟!一聲奔雷炸響。

我抖了抖擡起頭,天色說變就變,剛纔還是朗朗乾坤現在就變得烏雲密佈。我把手肘撐在地面上挺起半邊胸膛忽然感覺天塌了下來,忙的一看:

牛蹄子、馬蹄子統統朝我碾了下來。

可是它們沒能踩着我的臉,爲什麼?因爲天上落下了驚雷,閃電也下界放肆。驚雷打在地上閃電劈上牛羊沒有血肉模糊全是煙消雲散。這山成了火山,這地成了荒地,再沒有奔跑的小鹿再沒有唱歌的小鳥和吃草的牛羊。

我看着面前這塊被燒焦的黑不溜湫的土地,它已經不再是高山,它成了平原,沒有一絲生氣的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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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舊的滅亡就會有新的開始,可能過程會很漫長但結局總會是好的。

過了很久很久,這裡出現了新的生命:一排又一排的黑色竹子在這兒安了家,人們給了它一個新名字:

黑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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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年八月某日,我走在春升鄴城內的路上。

“話說三百年前有一魔王橫空出世,那叫一個來勢洶洶……”

一片空地上搭起了一個小平臺平臺上站着一人,此人左手握着一把山河扇右手拿着一塊驚堂木正在侃侃而談。

平臺底下傳來聲音:“嘿,三百年前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吹牛不打草稿啊,哈哈。”有人質疑了。

又一人接口:“嘿,萬一人家是絕世高手呢,不如漏兩手給咱們瞧瞧?”

“誒~”臺上的說書人擺了擺手:“再打岔老夫可就不講了。”聽這話一說底下的人也就停了下來。

大家都是勞累了一天的普通人,誰也不能說不累,每天的這個時候能有個地方坐下來,磕點瓜子兒喝點兒淡茶對他們這羣人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所以每天當他們完工之後鄴城都會出現這麼副景像:

一羣人彆着鐮刀拎着草扛着鋤頭揹着包,他們在找,在這大街小巷。

說書人在這時開口了:“嗯~剛纔說到哪兒了?”

“魔王魔王!今天講到魔王了!”

“對對對,魔王,”他搖了搖扇子晃着腦袋又講了起來:“話說那魔王在當時是燒殺yinnue無惡不作,並且手段特別兇殘,所以很快就引起了朝野的重視,於是各方勢力打着除魔衛道的口號紛紛派出人馬,結果,”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品了一口。

底下的人瓜子兒也不磕了,茶也不喝了,眼睛就全看向他,有人眼角一皺急了起來:“結果呢?”

“結果咋了?”

緩緩放下了茶杯說書人開口道:“結果”,他一拍驚堂木:

啪!

“結果那些人被人家魔王殺得是片甲不留!”

沒理會臺下的喧鬧聲,他繼續說道:“因爲這些大門大派派出的都是些年輕人,都想拿人家魔王當磨刀石,結果,人家魔王就等着他們找上門,哎!枉作了口糧。”

“從這以後這魔王便自稱魘魔是更加的肆無忌憚,終於!報應來了。”

“當年春升有一俠客此人姓劍名秋,他出關後仗劍而去與魘魔大戰了三天三夜終於!”他再拍驚堂木:“拿下了魔王的首級,從此劍秋一戰成名受邀做了春升國的護國候,只是他也……”

“妖人又敢在此惑衆!還不束手就擒聽候發落!”未見其貌已聞其聲。底下的人羣開始抱怨:“哎”,他們撇了撇嘴:“黑將軍又來了”,“明天又得重新找地方咯~”。

拎包的拎包找揹簍的找揹簍他們看了看說書人,對着他一抱拳,說書人點點頭向前方看去。

打前邊兒疾馳進來一人,此人膚黑似碳,身着鐵甲手提大刀,胯下騎着一匹黑山大馬、眼睛瞪大如銅鈴、嘴一咧、露出一口鐵齒銅牙!

近了說書檯他的速度緩緩降下,說到:“今天,你可跑不了了!”

“那可不一定,年輕人別把話說太滿咯~”,說書人笑眯眯的打開摺扇搖了搖:“不好”。

黑臉將軍也不搭話就催着黑山馬一步步朝前趕。

這時說書人把摺扇一收,“啪!”對着黑臉將軍說道:“再見。”

話音一落原地已然沒了說書人的身影,我向四處張望,呵!他居然站立在了牆頭上,這速度可真夠快的。黑臉將軍明顯也是吃了一驚,他的眼皮向上打了一下,接着,卻是在嘴角勾出了一絲笑……

誒~這事兒有點意思。

果然,牆頭上的說書人向兩側看了看:“呵呵,我說今天你小子怎麼一反常態,原來是早有埋伏啊~”聲音拉的老長一點也不緊張。

“哼!”黑臉將軍從鼻子裡拖出一個字腳尖一點馬鞍凌空飛了過去。

近了說書人這將軍把腳一收,身體往前一傾似大鵬展翅,把右手一舉五指一張從掌心滋滋的就冒出電光來對着說書人就按了下去。

“呵,”說書人不爲所動,彷彿即將被擊中的不是他一般,黑臉將軍見狀心道:“好老兒,果然是深藏不露。”於是他使出了全力,右手掌心“刺啦!刺啦”的叫了起來電光開始變得刺眼,空中隱隱傳來雷聲“轟~轟隆隆”。

“我!”說書人眼睛一撐“我靠!變大了。”

“吃我一記***!”

“滋~轟!”

牆體不斷搖晃從空中倒飛出一個人影。

“轟!”這塊牆壁終究是沒能撐過今天。

“茨~”人影倒在地上滑了出去,埋伏好的人舉着槍戟衝了出來,灰塵大概落下,士兵包圍人影,忽然驚呼出聲:“將軍!”

雷電交加,碳,更加焦了。

.

小巷長,小巷香,小巷深處隱瀟湘。

眼前是一條小巷,我站在中央,兩側是一二層的客樓和酒肆,此時打小巷深處迎面走出一人,待他走近了瞧,卻瞧見這人一頭黑髮及腰、身高六尺形態精健,身穿一襲白色長袍手扣一壺花間美酒“咕嚕!”一口酒下肚:“嘖,好酒!”他伸出左手擦了擦嘴,他的食指上戴了一枚黑色戒指,我再一瞧這手,手中有一扇,我忙的往他面上看去:

一眼看去道尋常兩眼細瞧是俊朗三眼一望:儀表堂堂!

卻見得一雙眉毛秀且長直雕在眼睛上方,眉尾向上一提似利劍出鞘直衝天穹,眉下一雙眼睛很平常,平常到就像一口無波古井。他看着酒壺,笑眯眯的,我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這確實還是剛纔說書的那一張。

走出小巷,越走越遠,漸漸的就走到了城牆邊上,他是想要出去?可是此處無門他怎麼出的去?

“咕嚕”,他把酒壺舉到眼前看了看,用手一晃說道:

“沒了。”

“砰,噠!”酒壺摔在地上,“花間香”三個大字被摔的支離破碎。他把手並在胸前唸了一句什麼,之後我只聽得他呼了一聲:“穿!”他就大步朝牆走了過去,然後,我以爲會看見一箇中年大叔捂着頭在牆角咧嘴痛叫的場景,然而:

他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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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城牆外邊,朝前方看了看,那個說書人並未走遠。

我便跟着他朝前走,他突然停了下來我看向他的前方,前方是黑壓壓的一片,一片竹林。

把手按上額頭聽見說書人在這時開口:“停下吧。”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轉過頭看見剛纔那黑臉將軍迎面走來。

“前輩,城主有請。”

氣勢洶洶的將軍好像成了彬彬有禮公子,他對着說書人一抱拳如此說道。

說書人轉過身來看了他幾眼又轉了回去,什麼也沒說就朝前向竹林走了過去。

“如果你能走出這片竹林,我可以考慮去見他一面。”

聲音從竹林裡邊兒傳來,黑臉將軍臉色一喜接着立馬又垮了下去,眉頭輕微皺起神色變得遲疑,不過想到說書人已經越走越遠,他一咬牙往前踏出一步!

“將軍!前面可是黑竹林。”

“呼~”黑臉將軍長出了一口氣:“撤!”

竹林之內,說書人慢悠悠的在竹隙之中走着,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又拎出來了一壺酒大口的喝着。

我擡頭,這裡的竹子挺高,還挺密,竹尖挺直成了針尖,竹葉連在竹子上就像柳樹一樣牽出了絲兒。這些葉子領着絲纏繞在一塊兒,一塊兒挨着一塊兒把竹林上空遮了個嚴嚴實實。

說書人喝着小酒還不覺得滿足,又在前面哼起了小曲兒:

“烽煙起~”“咕嚕”他灌下一口酒。

“叛亂逆蒼黃~衆神皆禍水……”

“唔……”

“殿已毀,神已落,好友……”

“好友相救~我……”

“未亡!”

“嗯?”好像是感應到什麼一般他一下子來了勁兒,剛纔還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這一下子就變的精神抖擻,轉了個身朝着竹林東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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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噠,噠……”

這片久久未有人踏足的地方終於等來了腳步聲,吊在竹間的葉子與竹絲被一雙手輕輕往兩邊撥開了去,說書人走了進來。

這裡的竹子與竹林內其它地方的明顯不同,雖然顏色依舊是黑色,但它們的排列卻迥然不同。不像其它地方那樣一個挨着一個,擠在一起密密麻麻,他們排的尤爲稀疏,仔細數了一下,一共只有十二根,這十二根竹子一根接着一根在這裡圍成了一個圈,圈中無竹空出一片土地。

說書人站在兩根竹子之間,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中間,不就是一片空地嘛,一片空地有什麼好看的?

我也看了過去。

月光從天空漏下來鍍在了竹葉上,鍍在了竹子上,鍍在了一個,嬰兒的皮膚上。

嬰兒睡在空中,沒有牀也沒有凳,只有一縷縷的黑氣圍繞在他身旁。

這些黑氣是從地下滲透上來的,它們互相纏繞着旋轉着往上升,嬰兒被這些黑氣圍着就這樣被託在了空中。

說書人走了過來,這嬰兒好像是感覺到了一般開始對着西邊“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

說書人伸手朝着他抱了過去,這片空地猛地搖晃了起來,地面開始出現裂縫,一股更加濃郁的黑氣從這些裂縫中奔涌出來,他們好像是被壓抑的太久,一出地表就激動的朝說書人涌去。

就像一羣急不可耐的噬人猛獸。

說書人酒也不喝了,扇子也不搖了。他張開雙手大聲一喝:

“喝~”

聲音綿長未絕又接着一個音:

“啊~”

黑髮無風而揚直至根根倒立,從他體內忽然也涌出一股氣來,他發出了耀眼的白光,身邊的黑氣像是被野獸被火焰攝住一樣,退去在三丈遠的地方,遊離不前。

嘿!好機會。

他一下將面前的嬰兒抱了起來,一入手才知曉,這嬰兒看着全身光滑如玉,身體卻是格外的炙熱,說書人的雙手開始泛紅漸漸冒出白煙。

斗大的汗水不斷從說書人臉上滑落,他驚訝的發現:

他居然抱不起來這個嬰兒。

就在這時,毫無預兆的,嬰兒的眼睛猛地一下子睜開,月光好像被他直接吸進了眼裡,天地間剎時變得一片漆黑。

三丈外濃郁的黑氣變得格外暴躁直接向說書人撲了過來,他託着嬰兒後背的右手在這個時候忽的冒出了白色的火焰燃燒起來!

他一抽手,只見嬰兒的後背心上白色的斑點不斷的浮現。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

最後,它們緩緩地融成了一個印記————月亮。

這時說書人的白色能量已經漸漸被竹林內的黑氣吞食,來不及猶豫他一咬牙!從食指逼出一滴鮮血,口中唸叨了幾句什麼,之後一點額頭,再次抱上了這個嬰兒……折身朝着北邊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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