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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飛機在以四季如風的春城降落時,是當天的下午一點半。
一路上,釋南一句話沒說。很平靜,平靜到我感覺不到他的任何情緒。
而他,正在睜眼。
在這種力量爆漲的時候,他不應該是這種狀態。
釋行的死,對他打擊太大……
而我,無能到不知道要如何勸慰,更找不到讓他把心中悲傷發泄出來的方式。
飛機落地,慕容和馬開心去取行禮,釋南去衛生間,我找個揹人的地方給九安打電話。
七日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他那裡如何了。
機場很吵,電話裡聲音聽的不是很清。
九安說已經找到破解的辦法,至於怎麼破,扔過一句現在講電話不方便,沒有多說。
隱約中,我聽到對面有女人破口大罵的聲音。想捂住一邊耳朵細聽時,電話被九安掛了。
收起手機時,龔叔在旁邊輕聲道,“破‘呼’,最快的辦法是一命換一命。”
我掐着手機,揚眉,“什麼意思?”
“不管是裡呼還是外呼,收的都是七條命。”龔叔道,“外呼破起來比較麻煩,應呼的人可以是張三也可以是李四,沒有規律。裡呼,全是族裡人,想救下這個應呼的人,那就要用另一個族裡的人去換,數湊夠了,呼也就過去了。”
“那和沒破有什麼區別?”破的目的不是不死人?用命去換,算什麼破?
“我還沒說完。”龔叔道,“我說用另一個族裡的人去換,沒說是用活人。是用,距離起呼,死的最近的那個人的鬼魂去換。大致,就是把那個死人的生辰八字掛在應呼人的身上,用死人湊數,把這事糊弄過去……”
“操作起來麻煩嗎?”九安能不能搞定?
“不輕鬆。”龔叔繼續道,“第一,要正好死的那個人的靈魂還沒有去投胎。第二,要和鬼差打通關係,把那個人的靈魂從地府裡提上來。第三,不僅要那個人自己同意,那個人的家人也要同意。第四……”
不等龔叔把話說完,我打斷了。
用不着說第四了,單前三條就不容易做到。
第一條要碰運氣。人間一天,地下一年,不是在人世間犯了大罪過的人,不會在地府留住三年甚至是比三年更久的時間。第二條,九安做不到,他還不是地府正式掛名的陰陽先生,和鬼差說不上話。就是說的上,想提個鬼魂也不是小事,他今年才十五,說到底還是個孩子。第三條是找死,沒有誰會願意做替身,鬼不會同意,鬼的家人更不會同意……
“你再擔心,也不能急於一時。”龔叔看着提着貓籠走過來的馬開心,道,“今天晚上找地方落腳,先把你的鼠毒解了,明天一早,你和釋南迴去弄這事,陸明這裡……”
“龔叔,”我長呼出一口氣,道,“別說,什麼也別說……”
別說讓釋南和我回東北去破呼的話。
他執意要到這裡來,爲的是會了會莊堇的老闆。這一路上,是這個念頭一直在支撐着他。
更別說,治我身上的鼠毒要用鼠妖的心尖肉。
釋南對付之龍的感情不比對釋行的少,我不知道他知道後,能不能接受得了……
龔叔一頓,轉而,長嘆一聲,“這都是什麼事兒!”
我昂頭眨眨眼睛,在釋南從衛生間裡走出來時,對龔叔道,“這邊是怎麼回事,你一直沒說你怎麼突然去西藏,還有慕容和清水……”
清水就站在我身側看手機,聽到我叫她的名字,回過神來,“蘇姐,你叫我什麼事?”
“你怎麼會和慕容去西藏?”我回頭問。
清水擰緊眉頭,道,“慕容說上段時間我們之間鬧不快樂,要帶我四處逛逛。落蘇沒反對,我又想到處走走找靈感,就同意了……”
雖然不是時候,我卻忍不住笑了。龔叔也呵呵笑出聲來,對走近的慕容飛起就是一腳,“落蘇怎麼沒打死你!連清水你也騙,怎麼和陸明一樣不學好?”
這邊,清水繼續說道,“……其實開車去機場時我就知道慕容在說假話了,可我想幫你們。反正落蘇不會死,我也不會死……”清水低下頭,看着電腦屏幕,“好人,都不會死。”
慕容閃開龔叔踹過去的一腳,道,“我能怎麼辦?知道蘇青檸把小北扔給浩然,我就知道她和釋南送機是回不來了。在所有人都被你們帶走的情況下,我想幫他們,只能藉助落蘇……飛機上我把話和清水說清楚了,她不想,我不會強求。”
飛機上……
我怎麼突然發現慕容這麼不要臉呢?都上飛機了,還說個屁?!
不過,我聽出門道來了,龔叔和慕容他們不是一路的。
問龔叔,龔叔點頭,說了句不是。然後,把他這方面的情況簡略的說了下。
那天他們一行人下了飛機後,陸明把所有人都分散支開,獨自去赴莊堇的約。誰知到了指定的地方,發現等他的人不是莊堇,而是一個拿不上臺的小嘍羅。
那小嘍囉說他們老大約陸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換另一個地方小聚。而他們老大,不是莊堇,是個男人。
那個小嘍囉話有點多,沒用陸明問,就吐出莊堇去了西藏。陸明再一套話,那人吐出莊堇一直和一個和尚在一起……
陸明腦子多快,稍一聯繫,就想到莊堇是和釋行一夥兒的。他猜到綁蕭曉是一計,爲的是把人手從我和釋南身邊調開。
可,又不敢確定。因爲這消息來的太過容易,好像是有人故意說出來給他聽的一樣。
“……他亂。”龔叔道,“一時間分不清,是帶着人來這裡是中了莊堇的計。還是,把人分去西藏纔是中了別人的計。最後,決定讓我帶兩個人去西藏看看,我比另兩個人先行一步,出了機場,正好接到慕容的電話……”
“也就是說。”釋南一邊擦手,一邊說出了幾個小時來的第一句話,聲音
冰冷,“蕭曉沒救回來,陸明又丟了……”把紙巾精準的扔到垃圾桶,釋南道,“陸明遇到對手了,兩個計他都中了。那個人算計好了,我們和他之間,必要除去一個。”
龔叔低頭細思片刻,猛的一拍額頭,“是這樣!陸明亂了,亂了,他怎麼沒想到。”
“他想到了,”釋南擡頭,長嘆一聲,“只是,這計必須要上。就像我師父,被利用了一輩子。”
我擡頭看釋南,釋行被利用?
這話,從何而來?
“這一路,我想了很多事。”釋南拉着我手往外走,“我師父或許有他的目的,可他一已力量,不足以找到……”一頓,略過,“找到那麼多。莊堇他們那麼多年,才找到多少?這後面,有一隻手,這隻手,或許是莊堇身後的老闆。或許,連莊堇身後的老闆,都在那隻手的操控之下。蘇青檸,既然我逃不過,那就,會一會。就算死,我也要看看,背後那個人的真正面目。”
“在說什麼?”慕容兩步跑過來,“我,怎麼一句也沒聽懂?”
“用不着聽懂,”龔叔呵呵一笑,對馬開心招手,“馬開心,你還沒說你怎麼去西藏的?”
“行你們坐飛機,”馬開心拎着女王大人脖子晃盪,像是拎一個黑色的布偶玩具,“就不行我坐?陸明給我辦身份證了,我也有錢。”
清水在後面叫道,“那個,馬開心,把女王大人給我吧,我抱着,我抱着……”
嘈雜的人羣中,我跟在釋南身後急走,心中細思他所說的那幾句話。
沒錯,這後面有一隻手。所有人,都是那隻手中的牽線木偶。無論是釋行,付耗子,謝宏衆還是莊堇。
不知爲何,我覺得無止真人知道這所有一切的答案。
是時候和無止真人好好談一談了,他不是說過,我是到了知道一切的時候嗎?
龔叔一直在打電話聯繫,許久,他對催動引路符的釋南點點頭,道,“柳葉青那邊給了消息,在盤龍區。”
一行人,兩輛車,直接向盤龍區開去。
一個小時後,在一處古香古色的大院前停下。門是精緻的鐵藝門,兩側圍牆,爬滿了三色梅。院落裡種滿花樹,在靠近一處亭臺的地方,還架了一個滕制的鞦韆。
我們幾個的車剛停穩,一輛黑色的小轎車迎面開過,同我們錯車而過。後面的車窗半降,一隻纖細的從夾着一顆細煙伸出來。
一枚紅痣長在脈門處,尤爲顯眼。
我神思一頓,剛想讓司機追上去,就被釋南按住了。
剎那間,那輛車拐彎,不見。
“喲,”坐在副駕駛的龔叔笑了,“看,知道咱們來。”
我回頭去看。
可不是,院門打開了。一個年紀穿着黑色唐裝的人走了出來,年紀不大,眉目清秀,眼神很銳利。他往兩輛車上輕掃一眼,走過來,打開釋南那側車門,“朋友,既然來了,就進來喝杯淡茶吧。你們要找的人,都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