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將百里明川從隔壁房間帶走了,而君九辰並沒有來。護衛說找不到他,孤飛燕也沒有強求。她又蜷縮回羅漢榻上去,曲起雙膝,抱着自己。百里明川走了,清淨了,她也變得更加安靜。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安靜了,就連夏小滿都心生錯覺,感覺方纔的一切似乎不曾發生過一樣。
夏小滿一直看着孤飛燕,他猶豫着,既擔心自己打擾了孤飛燕會像百里明川那樣被清走,但是,他又擔心她在這麼安靜下去會出事。別說女人了,就是不少男人遇上這種事也都會哭呀!可是孤飛燕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夏小滿一而再猶豫,終究還是開了口,道:“燕公主,你,你別這樣。要不,咱們聊聊?”
孤飛燕沒理睬。夏小滿也有預料,他繼續說:“你別自己胡思亂想了,你想知道什麼就問我,好歹這些日子我一直跟着殿下。對了,餘渙你知道不?”
孤飛燕還是沒理睬,夏小滿卻將自己跟餘渙的事情,還有自己如何將餘渙引薦給君九辰的事情全都坦白了。他說着說着,卻越說越小聲。因爲,就他了解的這些事情看來,君九辰就是蓄意背叛孤飛燕的,並沒什麼苦衷可言。
終於,夏小滿閉了嘴。此時,孤飛燕才擡眼看了他一眼,目光木然。
夏小滿被她看得渾身都不自在,索性豁了出去,道:“燕公主,你,你別傻了!殿下……殿下他就是背叛你了!我覺得百里明川說的有道理。要不,咱們一起想想辦法逃出去。只要能逃到山莊外,我就能保你周全!”
“說夠了嗎?”
孤飛燕終於出聲了,聲音涼得駭人。夏小滿都還未回答,她驟然厲聲:“你們讓我清淨清淨,成不?你若在出聲,我保證讓你的屁股永遠好不了!”
夏小滿一個激靈,別說說話了,就是看都不敢再多看孤飛燕一眼。他緩緩轉頭,埋頭在榻上。
終於,徹底安靜了。
孤飛燕是否動搖了,唯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此時,君九辰就站在門外。在護衛去稟告百里明川鑿牆的時候,他立馬趕來了,只是沒做聲。他靠在門上,將剛剛屋內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臉色沒有什麼表情,那雙一貫深邃的眼睛比孤飛燕還要木然,甚至是空洞。他將夏小滿丟給她,一是讓她爲百里軍府留個後,二正是要借夏小滿這張嘴讓她死心。也恰恰是因爲這個打算,所以即便當初芒仲一而再勸,他都沒同夏小滿透露一絲絲真相。
君九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屋內再沒有傳出任何聲音了,他才起身,悄聲交代護衛,“守好了,若有變故,立馬來稟。”
護衛恭敬地點了點頭。
君九辰低着頭一步一步往外走,他似乎迷茫了,漫無目的地在茶莊裡走着走着,直到芒仲追上來。芒仲心疼極了,卻還是上前,低聲:“殿下,皇上一直在等您,都快自己跑出來了。”
君九辰止步,這纔想起自己要見阿澤的。他正要走,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道:“看緊他。本王先去會會黎琴。”
若是見着了阿澤的臉,他不確定自己還能冷靜得了!還能跟黎琴好好說話!芒仲心中有數,道:“殿下放心,屬下去守着!”
黎琴被安置在後院最隱蔽的一間茶室。君九辰獨自一人推門而入,只見黎琴蜷縮在榻上,披頭散髮,衣衫襤褸。若不知道的人見了背影,只會當她是一個被救回來的乞丐,真是可憐極了。
然而,君九辰冷冷看着她的背影,眸中迸射出難掩的恨意。他一步一步走近,在塌邊坐下,暗暗吐了口濁氣,纔出聲,“黎琴,本王替你除掉赫蕭海和祁彧,你該怎麼謝本王?”
黎琴劫走君子澤後,就跟赫蕭海和祁彧勾搭上了。她都快受不住百里明川的折磨要妥協的時候,得知百里明川要上茶坪山,於是,她忍住了。她猜到了赫蕭海出手了,卻萬萬沒想到赫蕭海的人從百里明川手中帶走她,並沒有給她好果子吃。那個時候,她才恍然大悟,赫蕭海也是有野心的!
然而,此時此刻,她仍舊不知道赫蕭海就是祁連訣,也不知道君九辰同孤飛燕已經反目了。
“謝你?”
黎琴連聲音都顯得特別虛弱,她仍在笑,“君九辰,我告訴你乾冥劍法的真相,你都不相信,你要我怎麼謝你?”
君九辰道:“本王信了。本王這些日子,越發得掌控不了乾冥,反倒有種要被乾冥掌控的感覺。你當年,可是如此?”
一聽這話,黎琴大喜。她猛得轉身過來,大笑:“哈哈哈,君九辰,你也有今日啊!你終於相信我了!”
君九辰見了黎琴的臉,頓時倒抽了口涼氣。他聽芒仲說過黎琴被百里明川收拾得很慘,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會這麼慘。只見黎琴似乎一夜衰老一樣,臉上頸部爬滿了皺紋,五官顯得特別老態。而最關鍵的是她整張臉被紋滿上了“老妖婆”的字眼,有些地方因爲沒有處理好而紅腫,更有些地方都潰爛了。
君九辰只是意外而已。不管黎琴有多慘,他對她都不會有任何同情,更不會心軟!他冷冷道:“你這話,應該本王來說吧!”
他說罷便起身去拿來了一面銅鏡。見狀,黎琴驚地大叫起來,“不!不!拿開,拿開!我不要看!”
她已經在百里明川那看夠了自己的醜態,她知道自己的臉腫了爛了,她不敢想象自己此時是什麼樣子,更不敢看。
君九辰眸光一寒,立馬摁住了黎琴的腦袋,將銅鏡拿到她面前來。黎琴醜陋的臉映在銅鏡中,就好似鬼魅一樣恐怖。黎琴早就逼上了眼睛,君九辰都還未提條件,她就妥協了,“你要《雲玄水經》我給你便是!給你便是!”
此時此刻,黎琴是後悔的!她想,她若早知道赫蕭海另有企圖,早知君九辰是螳螂在後,她就該早早將《雲玄水經》交給百里明川,至少不必吃這麼多苦頭!然而,這世間哪來那麼多早知道?再者,大多數“早知道”其實不過是一廂情願,自以爲是的假設罷了。就算黎琴對早早對百里明川讓步,以百里明川的性子也不可能放過她的!
君九辰慢條斯理放下了銅鏡,他沒說話,就等着黎琴交代出《雲玄水經》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