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還是有些惦記湯彥,她沒和牧也再糾纏,先回到家中。
推開房門,發現屋裡靜悄悄的,媽媽應該睡下了,夏桐躡手躡腳來到客廳,廳裡幫夏桐留了一盞燈,三個房間的門都緊緊關着,夏桐走到自己的房間,旋轉門把手,輕輕走了進去。
她怕吵醒湯彥,並沒有開燈,而是貓着腰走到牀前,打開了牀頭燈。不過隨即,夏桐卻是一愣,牀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湯彥根本就不在,難道她走了?夏桐一屁股坐到牀上,隱隱有些擔憂。
夏桐嘆口氣,輕輕走到電腦前並打開機子,開始搜索有關的信息。
從網絡上得知,沙市的這棟民國建築,果然有很多故事。最早的時候,是一位國民黨的高級將領在這居住,再到後來,大約是民國37年的樣子,國民黨連連敗退,於是,這裡就成了他們最後的信息基地。
而這裡,電臺、軍統、特工、藍衣社,差不多是北方區最重要的信息基地。不過後來,蔣介石撤退到臺灣,中國抗戰勝利,這裡成了政府的辦公場所。又經過了幾十年,現在到了二十一世紀,因爲是民國建築,這裡被保護起來。
其實,有個問題夏桐一直有點疑惑,既然是需要被保護的民國建築,爲什麼省政府還要將廣播電臺搬到這裡來,他們在裡邊辦公,會不會影響這棟建築,民國建築會不會遭到破壞?這些似乎有些奇怪,不過政府的事情老百姓也插不上嘴,夏桐又繼續搜索網站信息。
過去一個多小時,依然是一無所獲,夏桐有些累了,將身體靠在椅子上。
半個世紀前,這裡充斥着電臺,半個世紀後,這裡又充斥着電波,難道是因爲這些,纔會讓夏桐聽到半世紀前的聲音?
這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尤其是今晚聽到的話語,她親耳聽到了鍾博濤的聲音,這更加撲朔迷離起來。鍾博濤將秘密告訴了自己的夫人,老太太守候了半輩子,現在她死了,可是鍾博濤呢,他去了哪裡?是跟隨蔣介石去了臺灣,還是留在了大陸,又或者早就死了……
問話越來越多,夏桐又有些頭痛欲裂的感覺,她登陸了自己的QQ,丈夫的頭像依然是灰色的,她有些失望。片刻之後,頭像竟然閃動起來,夏桐輕按鼠標,發現有人留言,竟然是那個零,紅色的字體,閃爍在電腦熒屏上:一切,纔剛剛開始。
夏桐一陣愕然,這人又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一切纔剛剛開始,他指的到底是什麼?
有些頭昏腦漲,夏桐慌忙揉揉發痛的太陽穴,緩緩坐回到牀上,心裡又是一個激靈,也不知道湯彥怎麼樣了?
其實,很多時候她對這個小姑娘充滿了同情,聽同事們零星聊起過她的家世,她從小並不是特別如意,因爲她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童年。他的父親曾經因爲賭博坐過牢,而母親卻有些水性楊花,父親不在的時候,經常會帶男人回家,有時候真的難以想象,在那樣的環境中,湯彥到底是如何長大的。
也許正是因爲如此,她才變得有些張揚,有些霸氣,也許,這並不是真實的她,從小看慣了白眼和冷淡,她需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需要通過自己的強大來僞裝自己。想到這裡,夏桐感到一絲幸運,雖然從小就沒了爸爸,但是她卻有媽**呵護,不管遇到什麼危險,不管有什麼樣的流言蜚語,她的母親都會衝上前去。
夏桐又想到了子衿,其實她的境遇和湯彥是何其相似,外表冷冰,不善言談,她甚至在封閉自己,封閉自己的痛苦和喜怒哀樂,以至於三十多歲了,她依然是子然一身。想想有些心痛,人的童年只有一次,但是這短暫的過程,足可以影響人的一生。
夏桐燃起一支菸,透過煙霧,她好看的眸子輕輕閉着,雖然夜已深,但她還是毫無睡意,心裡胡亂想着:今晚媽媽出去了,她最近有些心神不寧,夏桐感受到了,可不管怎麼問,她都隻字不提……
口有些渴,夏桐乾脆起了牀,推開門來到客廳。
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夏桐聽到了輕微的細碎的聲音,側耳傾聽,發現聲音來自奶奶的房間,自從上次鍾念祖的頭出現在奶奶房間,夏桐嚇得再也沒有進去過。
有點像老鼠翻箱倒櫃的聲音,夏桐疑惑的站起來,並緩緩走到房門前,她猶豫着旋開門把手,輕輕拉開一條縫隙,廳裡的燈光照射進去,夏桐的心猛地一顫。
在臥室奶奶的牀前,竟然站着一個人,不對,應該是兩個人,一個坐着,她赤身裸體,身體上什麼都沒有穿,昏暗的燈光下,透着玲瓏有致的曲線。另外一個人站着,眼神有些迷茫,卻透着無比緊張,她緊緊盯着眼前的東西,似乎怕飛掉似的,正在努力幫她梳頭。
她們都是長髮披肩,直達腰際,在這幽深的夜裡,顯得更加鬼魅。站着的女人一下一下仔細的梳,嘴裡似乎還在喃喃自語:“梳頭咯,寶貝梳頭了……”
夏桐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因爲她發現,站着的人正是子衿。
子衿似乎並沒有發現夏桐過來,她還在專心致志的站在遠處。不過,她似乎是在用力撕扯,梳子上被帶下來很多髮絲,她卻還渾然不覺,頭髮有些發澀,一下兩下,能感覺到她肩膀的顫抖和用力,她在極力撕扯着頭皮,夏桐的眉頭一皺,喉嚨裡似塞了個東西般,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夏桐猛然撲過去,抓住了鍾子衿的手,聲音發顫:“子衿,你這是在幹什麼?”
自己的手動不了了,鍾子衿有些着急,她費力的抽出來,繼續爲那個人梳頭,夏桐愕然的發現,頭頂上的髮絲都被梳子扯落在地上了,露出了白色皮膚組織。
夏桐顧不得驚訝,慌忙去奪她手裡的梳子,可是手卻碰到了那個人的頭上,自己的手臂硌的生疼,原來坐着是人體模特。夏桐慌忙拉開屋裡的電燈,隨即一陣大亮,鍾子衿的眼睛閃了兩下,看到是夏桐,她眉頭一皺:“你到我房間來做什麼?”
夏桐愕然,這會的子衿像變了個人兒似的,和剛纔的判若兩人,夏桐緩了緩神,這才磕磕巴巴地說道:“子衿,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死了,我就不能來了嗎?”鍾子衿反問。
夏桐懦弱着:“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再說了,婆婆還,還活着。”
冰冷的語氣:“和死已經沒區別了。”
夏桐忽然一陣難受,親生女兒這樣說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婆婆會怎麼想,旋即又想,不管怎麼樣,婆婆都聽不到子衿的話了,想起她囑咐的事情,夏桐勉強對着鍾子衿笑道:“子衿,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想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鍾子衿擺弄着手裡的梳子沒吱聲,夏桐有些尷尬,她指着那個模特:“她,你,這是……”夏桐竟然一時想不出說詞來,支吾了半天沒說句完整的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面對冷冰冰的鐘子衿時,夏桐總會感到一陣緊張。
“一個禮拜之後,我要參加時裝展,而她,是我的衣架子,我當然要帶過來。”
夏桐嚥了口塗沫:“那,也不用深更半夜給她梳頭吧……”
鍾子衿一愣,這才注意到手裡的梳子,再向地上看去,已經是滿地的髮絲。她突然觸電般將那柄梳子扔到地上,眼睛裡透着不懈和驚恐,夏桐慌忙扶着她的身體:“子衿,你怎麼了?”
鍾子衿搖着頭,眼睛裡多了一份驚疑,她在喃喃自語:“這,我這是怎麼了,我沒有給她梳頭,我沒有給她梳頭……”
夏桐納悶,轉過身體,卻發現了更令人驚訝的一幕,在牀上,整整齊齊擺着四五個模特頭,只是,上邊的套着的頭髮已經凌亂不堪,尤其是長長的睫毛,竟然都被生生拔了出去,夏桐驚慌失措的向後退,鍾子衿卻發出了一陣冷笑。
長長的頭髮下,她的面目有些猙獰,尤其是眼睛,佈滿了紅血絲,鍾子衿身穿白色的長裙睡衣,頭髮散落到腰際,但是她伸出的雙手,指甲上卻被塗上了鮮紅的顏色,這是一種致命的紅色,夏桐的雙手扒在門框上,差點昏厥過去。
鍾子衿的眼神裡透着無限冰冷,嘴角似笑非笑,夏桐忽然想到了肖雅芳的母親,在北京的那個夜晚,那天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對了,還有在精神病院裡的王婭枝,多麼熟悉的紅指甲,又是多麼相似的眼神……
身體一陣冰冷,有些喘不過氣來,夏桐幾乎瘋了般去抓住鍾子衿:“你千萬不要出事啊,子衿,你到底怎麼了?”
可是,她的話音還沒落地,鍾子衿便從牀上拿起一柄剪刀,她是服裝設計師,這也是經常使用的物件。只是黑夜中,那柄剪刀透着寒光,夏桐一愣,慌忙縮回了手,戰戰兢兢的向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