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依然地漆黑和安靜,只是偶爾會有一隊又一隊的衛兵經過。與凱斯汀這位曾經的皇家騎士相比,塞薩雷斯對於這些衛兵的影響力更大一些,至少艾迪塔沒有見到有任何一個衛兵攔住他們的腳步。
“塞薩雷斯先生,不能飛過去嗎?”艾迪塔看着空蕩蕩的街道,以及那些漆黑的房屋,突然感到有些心悸。她很想早一些完成這件事,然後儘快地與騎士會合。
塞薩雷斯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地說道:“我們可以在離開塞弗拉後飛起,在城裡起飛會造成太大的影響,也不會過於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嗒嗒”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深夜中顯得有些刺耳,更像是敲擊在心靈上面。塞薩雷斯沒有講話,而艾迪塔的思緒則是又回到了與拉什沃斯大魔導師談話時候的情景。她反覆地回憶着那位老人的話,這其中一方面是因爲她希望能夠對於這些事情變得更加熟悉,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對於那些與她自身有關的問題感到困惑。
“塞薩雷斯先生。”艾迪塔輕聲呼喚到。
“什麼?”溫和的中年人問到。
艾迪塔有些遲疑地問道:“你認爲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無法辨認出自己的孩子的父母嗎?我是說從血緣之間的聯繫上,難道不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覺嗎?”
塞薩雷斯放慢了腳步,帶着.一種探究的表情看着她,好奇地問道:“你爲什麼會提出這個問題?”
艾迪塔緊緊地抿起雙脣,她不太.確定是否應該把某一些事情告訴給這條金龍,雖然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曾經幫助過她,但是拉什沃斯大魔導師所說的那件事情太過於重大了。最終,她婉轉地問道:“作爲對於血緣和氣息極爲敏感的巨龍,你認爲我的身體中有可能流淌着巨龍的血脈嗎?”
塞薩雷斯愣了一下,他並沒有.回答艾迪塔的問題,而是疑問道:“有人對你說了些什麼嗎?剛剛我感覺到你的氣息離開過塞弗拉,難道你碰到了什麼人嗎?”
艾迪塔乾笑了一聲,搖頭說道:“不,並沒有什麼人。我.剛剛只是與騎士先生一起去憑弔了一位已經去世了的善良的夫人。”
“抱歉,艾迪塔,我並不是在打探你的行蹤。”塞薩雷斯.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然後說道:“你的這個問題出現得有些突然,因爲在這之前,你都沒有提出過類似的話題。”
艾迪塔點點頭,有些猶豫地說道:“你知道,呃,我的.身體一直都表現得有些特殊,具有很高的魔法抗性,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而在前一段時間在去往南方的旅途中,有人認爲我的身體對於神術也同樣具有很高的抗性。這難道不奇怪嗎?”
塞薩雷斯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點頭說:“如果說你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這確實令人感到奇怪。你的身體所呈現出的抗性確實更像是巨龍所具有的特徵,不過,同樣的,你並沒有巨龍所具有的強悍體魄以及敏銳的感官能力。”
艾迪塔點點頭,敏銳的感官能力在很多時候是用來區分異族最方便的方法,但是很遺憾,她並沒有那些令人羨慕的能力。她遲疑地問道:“如果是混血呢?或許那些特徵並沒有被繼承下來。”
塞薩雷斯想了想,點頭說:“這很有可能,如果只是單純憑藉你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這些特徵來進行判斷的話,或許在你很遠古的祖先中具有巨龍的血脈,而這種血脈傳承到你的身體中的時候已經極爲稀薄了,所以你能夠繼承到的巨龍的特徵並不多,而且充滿了不確定性。艾迪塔,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人類法師一直在追尋和研究的事情的真相,這與你的身份和力量或許有關。”
艾迪塔好奇地看着塞薩雷斯,等待着他後面的話。
“術士,這種具有極大天賦的法師,全部具有異族血統,其中大部分是擁有巨龍的血脈。精靈與人類通婚更加普遍,但是精靈的魔法特性過於沉靜,難以繼承,所以那些半精靈大多數所繼承的是精靈敏銳的感官能力和對於神力的接受能力,而不是魔力。相反,巨龍過於猛烈和活躍的魔力卻是更加容易繼承的。不過,因爲生命的差距太過於巨大,所以很少會有巨龍願意與人類相愛,然後結合。當然,你的父親是一個例外。”塞薩雷斯微笑了一下說道:“我也是。”
艾迪塔咬着下脣,問道:“而事實上,更加直率地說,你並沒有從我的身體上感受到巨龍的氣息,對嗎?我是指那種真正的血脈的氣息,而不是與巨龍一起生活所沾染到的。”
塞薩雷斯帶着遺憾地微笑點點頭。“但是……”他突然又說道:“我們剛剛談論的只是普通的情況。”
艾迪塔擡起頭看着他。
“請不要忘記,孩子,你的靈魂被魔法所束縛着,你真實的血脈是很難,甚至是無法被察覺的。”塞薩雷斯認真地說到。
艾迪塔感覺到她的心沉了下去,塞薩雷斯的話從側面證明了拉什沃斯大魔導師所說過的那些事情,這對於她來說可算不上是一個好消息。雖然她與騎士已經將這件事列爲前提,然後討論了許多相關的內容,以及未來可能會產生的發展,但是,那在她內心之中依然是一種沒有得到證實的假設。
世界上的事情總是古古怪怪的,而其中最爲古怪的則是人的心情。艾迪塔當然不可能討厭雷克斯,但是人與人之間所產生的各種感情都需要時間的積累和建立。她已經完全習慣於與雷克斯之間這樣的關係了,但是,一旦雷克斯被告知這件事後,他們之間的感情和相處方式必然會發生某種程度上的轉變。這相當於要將前面十九年所積累和建立的東西完全打破,然後在這片廢墟上重新建立某種新的東西。如果說前面十九年所建立的一切是在無意識和巧合做構成的平地上建立起來的,那麼艾迪塔完全沒有信心能夠在接下來的那片廢墟上有意識地重建那些新的東西。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去,她也不知道雷克斯會是怎樣的。
“艾迪塔!艾迪塔!你還好吧?”塞薩雷斯的聲音從艾迪塔的耳邊傳來,她猛然回過神來,發現他們已經離開了塞弗拉,而塞薩雷斯正用一種擔心的目光看着她。
艾迪塔帶着歉意的微笑搖頭說:“不,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看着空曠的原野,艾迪塔突然想到了一個同樣粗糙毛躁的人,她轉頭對塞薩雷斯問道:“哈蒙怎麼樣了?你們之間和好了嗎?”
塞薩雷斯苦笑着搖頭說:“他很生氣,認爲我騙了他。我想在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原諒我了。”
“你沒有對他解釋嗎?”艾迪塔有趣地說道:“我從來沒有想到哈蒙先生是那麼的忠於特里威廉家族。”
“不,問題並不在於那裡。”塞薩雷斯連忙說道:“哈蒙只是認爲我故意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你知道,他跟隨德恩騎士一起回到塞弗拉的事情是我要求的,所以……”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他的性格你也有一些瞭解,他在情緒高漲的時候從來不聽別人的解釋。”
“但是,你就這樣把他留在那裡,不去管他,這樣好嗎?”艾迪塔有些擔心地說到。
塞薩雷斯嘆了口氣,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我只能夠爲他做這些了。你還記得我在維加對你說過的那些話吧?”
艾迪塔微微點頭,有些不安地看着塞薩雷斯,她突然感覺到這個話題所引發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塞薩雷斯雖然在微笑,但是她直覺在他的微笑下面隱藏着什麼其他的東西。
“哈蒙需要學會一個人面對生活了,他得學會獨立了。我不能帶他一起走了。”塞薩雷斯說到。
“走?”艾迪塔疑問道:“你要到哪裡去?”
“有一些事情,要到其他的地方去。”塞薩雷斯看着艾迪塔微笑着說到。
艾迪塔的內心中突然產生了一陣驚悸感,這種感覺從剛剛就隱約地一直在伴隨着她,但是她不知道這種不安的驚悸感到底來自於哪裡。她有些慌亂朝着空曠的四周看了看,突然發覺他們現在所走的路線已經偏離了魔法公會的方向。
“我們走錯路了……”艾迪塔有些緊張地說到。
“抱歉,孩子,我是故意的。我們真正的目的地並不是魔法公會。”塞薩雷斯帶着溫和的歉意說到。
“我們要到哪裡去?”艾迪塔眯起眼睛問到。
“一個能夠發揮你的力量的地方。”塞薩雷斯的語氣依然那麼的溫和。
“嘿,塞薩雷斯先生,這是個完全不好笑的笑話。”艾迪塔連忙後退了幾步,警惕地說到。
“艾迪塔,你知道嗎?”塞薩雷斯輕輕搖頭說道:“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在能夠使用復活術的時代,埃莉諾會那麼輕易地讓她的孩子夭折。”
“喂,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一個熟悉的尖銳高亢的女性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傳出。傑斯敏.卡森似乎已經學會了拉什沃斯大魔導師那種隱藏於黑暗中的方法,她用極爲優雅地動作緩緩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