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這是誰……這不是我!?”他的聲音難聽的就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公鴨叫,男子驚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連他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變得無比蒼老,他拼命掙扎着想要站起來。
但莫天的手有力地扼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臉對準了河面,讓他更看的更加清楚:“好好看清楚了,這就是現在的你,我不知道你在這裡等了多久,但你總歸是一個人,生老病死是天地定在你身上鐵律。”
莫天看着水中殘像倒影,蒼老的面容上滿是絕望之色,甚至有一絲……死志!
“怎麼?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樣就不敢愛了?”莫天不屑地冷笑:“你那種等待的勇氣和決心跑到哪裡去了?現在你是不是很像一頭跳進河裡去?你早就應該這麼做的,既然你這麼愛你的柔柔,爲什麼在知道她落水而死的時候沒有跳下去?”
莫天的語氣辛辣諷刺至極,就像是狠狠地扇了那個男子兩耳光。
很多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願意不顧一切,哪怕歷經千辛萬苦都要去做成一件事情,甚至付出生命都在所不辭,但是到了最後,竟然被一件就像是芝麻大的小事打敗了。
“我……”男子的嘴脣不停地顫抖着,想爲自己做的一切找一個理由。
“你?你什麼你!你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莫天繼續口誅筆伐。
“當初爲什麼你不陪她一起死?是不是想着,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男子目光一亮,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的思維已經徹底混亂,而被莫天牽引着走,或許這不是當初他心中真正的原因,或許那個時候的他更加的愁腸百結,不知道經過多少掙扎才下定了決心好好活下去。
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爲自己找到了免於責難的藉口。
“那你爲什麼還要曰曰夜夜地在這裡垂釣?你不知道她已經死了嗎?”
“可是,那一天,我明明在河邊看到了她。她對我說了好多話,她很想我……我,也很想她,我只是想再見她一面,我……我只是想,再多見她一面。”男子搖頭晃腦,蒼老的身體,彷彿就算是多說上幾句話都是極爲費力的事情。“有一個遊方道人告訴我他……有辦法,所以我賣掉了所有的家產,換了這根魚竿,那天晚上……我又見到了她一次,好美,就像是過去的她一樣……”
“當然一樣,她已經是鬼魂,不會老,不會死。然後,你是不是再也沒有見到她……”莫天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男子的真情流露,感人的故事世上有無數,但不是每一個都值得,他不用再聽男子,就已經知道這個故事註定是沒有結局的。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奔流的河水,在其中彷彿有一個瑩瑩的綠影,若隱若現。
“你,沒錯,她再也沒有出現……再也沒有。”男子的聲音帶着絕望的喘息。
“當然沒有,誰會願意去見一個沒用的廢物。好好看看自己的樣子。”莫天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你以爲自己每天的垂釣是深情嘛?是證明你自己到底有多麼愛他嗎?呸!
“等待的勇氣和決心?不要給自己的軟弱找藉口了。”半晌,莫天緊扣着他脖子的手也輕輕鬆了鬆,聲音也放輕柔了些,淡淡道:“爲了當年那一場情懷,如今你甚至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了,是怕自己在不經意的時候忘了她麼?”
“拼命地壓抑自己,不時的提醒自己,也只有看着這一片她掉下去的瀑布,你纔會記起她的樣子!你有沒有問過自己,你真的還愛她嗎?"
“不要說了!夠了,不要說了!”男子猛地掙脫開莫天的束縛,雙手在冰水中無助地瘋狂地晃動着,水面上混亂的波紋一圈又一圈地盪漾開來。
“我,我只知道我愛她!”男子忽然站起身,目光定定地盯着莫天,如同強調般再說了一遍,“我只知道我愛她!”
“你愛她?呵……,你知道自己的愛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嗎?就是因爲你的執念,讓她死都不能安生!”莫天大聲咆哮!
“她,她怎麼了?”男子緊張地回頭,死死盯着莫天,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猛地跳起來,如發狂地獅子般抓住莫天的衣領,質問道:“她到底怎麼了?!”
莫天竟然出奇地沒有對男子的無禮感覺到憤怒,他的表情依舊冰冷,只是目光中隱隱閃過一絲暖意。
“你真的想知道她是什麼樣子,那就自己看好了。”莫天伸出手拍掉了男子枯瘦的雙手,同時一股充滿生機的能量從他的手掌涌入到男子的身體。
同時他的一道神識也已經悄然傳入河流之中“放心吧,我已經護住了他的心脈,你只管把自己心中的話對他說,我可以保證他接下來的生命無病無患。”
水池中的綠色身影極爲感激地對莫天款款行禮。
其實莫天在剛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池底下的這個與衆不同的綠色魂影,直到男子說出了自己的故事,莫天的心裡就已經斷定,這個鬼影就是男人口中苦苦要尋找的愛人。
情之所願,兩心相交。感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哪怕莫天說服了一個人,也不算是解開癡這個題。
所以他幾乎沒有猶豫,就分出了一絲神識到水底,在與整個落水女子一番交流之後,她也表示願意配合莫天,解開自己愛人心中的癡念。畢竟這種解不開的癡,害人又害己。
水底的兩人先進行了一番謀劃。
“你也看出此刻你丈夫此刻已經生機盡斷了,唯一支持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對你的癡,所以在見你的第一面,就是他了卻心願,死去之時,這大概也就是你這麼多年來不見他的原因吧。”
莫天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恩公明鑑。”水中女子低下頭,咬着下脣,臉上露出矛盾之色,她又何嘗不是想自己的丈夫能過沒有自己的生活呢,可是沒有想到男子的癡念會執着如斯!結果反而是她也因爲對丈夫的掛念留了下來,沒有辦法進入地獄輪迴安生。
“哎,果然都是癡人。也罷,一會我自然會用辦法刺激你丈夫身體中的生機,保證他生命無恙,最後勸服他的工作還是要交給你的。”感情說到底還是兩個人的事情,莫天這個情外之人哪怕是做的再多也不及女子的一句話管用。
……
“柔柔,是你嗎,柔柔。”男子癡癡地伸出雙手,帶着一點顫抖,彷彿不相信一切是真的,熱淚順着他的臉頰滾落,忽然,他的動作僵住,整個人就像是中了定身術。
因爲那一雙伸向天空的手上,爬滿了時間的痕跡,如老樹的滾滾年輪。
“柔柔,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男子站在那裡,張了張嘴,身子竟然差一點要暈眩過去,還好有莫天灌注在他身體中的那一絲生機做維持,不然恐怕在他心願瞭解的一瞬間,就兩腿一蹬,真的成了鬼鴛鴦。
“好,她又怎麼能過得好?因爲你的執念,變成了浪蕩遊魂,在這片瀑布中受其他的鬼魂欺辱。身爲陰靈之身,每曰還要接受曰曬之痛;你知道那種痛苦嘛?就是那一千根針一根根扎進你的身體裡;還有最可笑的是,讓她受這些苦的人是你!你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難道這就是你說的愛嗎?!”莫天說的這番話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錘子重重轟在他的胸口上!
男子面容慘白,腳步踉蹌後退,鐺鐺鐺,連退了三步才停下來,片刻,他彷彿纔有力氣擡起頭,目光中深深壓抑着痛苦,一字一句道:“柔柔,他說的可是真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