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父子兩人都太厲害了。”玉帝輕輕搖了搖頭，看了李哪吒一眼：“當初把你收進天庭就是一個錯誤，要是按照四海龍王的意思，把你除了，就少了很多麻煩啊。”
“李靖是個聰明人，可是偏偏他太聰明瞭。”
“當初蜀山上定魂珠的事情也是他告訴你的吧？”
玉帝看着地上已經血肉一片模糊的李哪吒，輕輕地搖頭。
李哪吒啊……這一切還不是爲了你。
玉帝陛下眼前浮現出一張面孔，威嚴中帶着睿智，眼神從容而凌厲。雖然是一介凡人，但是直視自己的時候，不卑不亢的從容，是很多天上仙人都沒有的！
陳塘關總兵李靖，他當初面見自己的時候是這麼說的。
“玉帝陛下，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玉帝點頭，道：“說。”
“臣希望陛下你能讓我兒哪吒恢復全身，我們李家父子定然爲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是陛下不信臣等忠誠，臣願以靈魂發下血誓！”
玉帝的面色很難看地把他轟出去了，然後李靖就被派去剿滅紅蓮教。
一代名將？沒錯，李靖是一個名將，可惜他不懂帝王之心，帝王不希望世間的東西會超出自己的掌控，哪怕是有哪種超脫的可能都不行！
所以李靖死了，玉帝的心中或許有一絲的惋惜，但是他卻不後悔，因爲他是天界第一的帝王，他不會允許這個世界有任何挑戰自己權威的存在，況且東天庭的實力已經足夠強了！不需要再有一個名將幫助他戰平天下。
就連那些所謂的異教徒，很大的一部分都是東天庭自己在背後爲之扶持的，爲的就是練兵。
國不可一曰無外敵，否則，國恆亡！
但是，現在玉帝看着面前的哪吒，他那顆堅若磐石的帝王之心，竟然有了一絲觸動，或許是因爲他此刻已經不再是帝王，也或許是因爲，現在的哪吒和四千年前，那個揮拳問蒼天的咆哮少年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都是不甘心命運的安排，都是妄圖以自己的力量像這個世界證明有所不同！
玉帝或許成功了，他開創了東天庭，以一人之力扭轉了妖族和人族之間的勢力差距，或許他也失敗了，因爲他付出了太多的代價，包括自己最愛的人。
所以，最後的那一萬萬劫他永遠都跨不過。
在他面前的李哪吒也是……
“李哪吒，你的父親，是我派人殺的。”玉帝的聲音冰冷無情。
“因爲，他想讓我賜你定魂珠。被我拒絕了，我怕他暗地裡做什麼手段，所以，就派紅蓮教的人把他殺了。”
單膝跪倒在地的李哪吒，忽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就像是瘋狗一樣跳了起來。
玉帝手中的寶劍也隨之而動，然後，半空中的李哪吒忽然地，用力一翻身，玉帝手中的那把星河寶劍，直接從他的肩胛骨穿過！
但是他就靠着那一股最後的力量，狠狠地撲進了玉帝的身上，用力地一撞。
他手裡沒有其他的武器，只有那半截槍桿，那父親親手爲他打造的武器，伴隨着他征戰了千年的血兵！
他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利器，大吼一聲，將手中那不足三寸的槍桿朝着玉帝的心口捅去。
玉帝的身子在後退，他甚至爲了躲開這一擊，已經放掉了自己手中的星河寶劍，寶劍卡在李哪吒的肩膀穿過他的骨頭，肺部，被他用骨頭緊緊地夾住了！
一擊不中！
李哪吒在半空中的身體，忽然重重地搖晃了一下，猛地張開嘴，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球，此刻沾滿了鮮血，從他的嘴巴里猛地飛出，那堪比子彈的速度，讓玉帝避無可避！那是……定魂珠！
正中玉帝的眉心！
玉帝后退了一步，然後，一絲鮮血從他的眉心處緩緩地流下。
定魂珠，定魂也可破魂，李靖就是爲它而死，李哪吒就是爲了它隱忍了五百年！現在成了李哪吒最後的殺氣!
這個倔強，長不大的小孩，終於跌在了地上，落入了塵土之中。
鮮血從他的身體下面涌了出來，他依然還在喘息，在掙扎，可是眼睛卻怎麼都睜不開了，他只想再多看一眼。
親眼看着自己的仇人死了！
然後，他聽到了一連串的腳步聲，然後是一聲輕輕地嘆息。
“他已經死了，定魂珠徹底打碎了他的靈魂。”莫天用一種平穩堅定的語氣說道：“我用我的神魂起誓，我剛剛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在騙你的。”
李哪吒倒在血泊裡的身體，忽然不動了，他還沒有死，他的口中依然還有呼吸，只是他的臉上沒有露出喜悅的神色，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狂喜，沒有痛苦，甚至沒有迷茫，只是那麼靜靜地仰面朝天。
“他死了，你也算是完成了自己心中的願望了。”
莫天緩緩地走到李哪吒身邊，手裡的無雙劍緩緩地亮起了光芒。
“我答應了一個人，你的這條命我是一定要帶走的。如果你還有什麼意願就快點說出來，我還能盡力幫你實現。”
血泊中的李哪吒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就像是一個攀登上萬米高峰的登巖人，歷經了千辛萬苦，終於爬到了山峰的最頂端，然後，望着藍天，忽然之間什麼都不想做了。
接下來該怎麼做？爬下去？跳下去？
還是就這麼躺着，欣賞自己嚮往了一輩子的美景。
莫天手中的無雙劍，就這麼懸着，看着地上的李哪吒，他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憐憫，還有濃濃的尊重。
拋開對與錯的立場不談，李哪吒的堅持，勇氣，隱忍都是他生平僅見的！關於李哪吒過去的故事，莫天聽的不多，而且那樣的事情，總是讓人猜測其中杜撰的部分，但玉帝剛纔吐露出來的真相，卻是真真切切地讓莫天嚇了一跳。
從一個凡人界的孩子，因爲耀眼的天賦，太早得就被上面的掌權者看上作爲工具。以一人之力，面對人世間的各種不公平，唯一照顧自己的父親，忽然逝世，原因竟然還是因爲自己。命運總是喜歡開這樣的玩笑，把世界上的一切痛苦全部都加到一個人的身上。
不知道，爲什麼，從莫天的心裡忽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痛楚，彷彿在李哪吒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都是不甘心與命運作對的凡人，都是堅持着自己英雄夢想的奮鬥者，李哪吒最後，勝了，慘勝！那自己呢……
這一刻，莫天的心裡，涌出了許許多多莫名其妙的情緒，看着地上的李哪吒，就像是在看未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的自己。
“爲什麼？”
倒在血泊中的李哪吒，忽然張嘴問了一個問題。像是在問自己的，問玉帝的，也像是在問莫天的，還是在質問命運爲什麼會給他安排這樣的痛苦。
“因爲，你不信命啊。”莫天忽然感嘆了一聲。
“這個世上的人，總是會認命的。過了，那一段心潮澎湃的牴觸期之後，就開始接受這個世界教給他們的一切了。他們就是你平曰裡見到的那些天兵，仙人們。”
“乖乖地聽着玉帝的話，過着酒姓花前坐，酒醉花下眠的生活。可是你偏偏不信，偏偏要逞英雄。你可知道，做英雄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你可以殺人，可以用屠刀去宣泄你心中的不滿，去告訴這個世界你不服，你的不甘。但是你沒有辦法去改變別人的想法。
那些吃得飽飽的，穿得暖暖的，生活無憂，安然生兒育女的人。這樣的幸福，就是他們追求的。
但是這個世界總是會有很多錯誤，就算是天道也是，總要有人跳出來，告訴這個世界上的人，世界不公平的地方，我們應該活得更加清醒，更加有目的！，既然這東西應該有，那麼今天我們就應該站出來，做給所有人看！！我把這樣的人稱之爲英雄！”
莫天說着，面色忽然一肅，帶着尊重，重重地刺下一劍。
李哪吒的身體，在血泊中，終於停止了呼吸，在他那血肉模糊的臉上；
微微上揚，帶着一絲笑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