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個時候有人來拜年了。
進來的人正是許老好友王老的兒子,如今在京城交通局任職的王局,和他那個在國土局x科任職科長,且和傅建柏同年的兒子王鴻翔。
“許老,新年好。”
“許爺爺,新年好。”
“新年好。”許老笑得一臉的慈祥,將早就準備好的荷包遞給王局和王鴻翔兩人,看着第一次收到這樣禮物的兩人那幅怔然的模樣,心裡的小人兒得意地翻滾起來。
不過,王局也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他就回過神來,笑着誇獎道:“許老,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別緻的禮物,若我沒看錯,這是用手工縫製並刺繡的吧?現在華國擁有這樣精湛技藝的繡娘可不多了。”
王鴻翔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手裡這個巴掌大的荷包上,心裡的好奇一絲絲地漫延開來。若他再小個十多二十歲,他一定不再按耐滿腹的疑問和好奇而當場拆開荷包,瞅瞅裡面究竟放了什麼東西,纔會看起來鼓鼓囊囊的不說,還能透過荷包的絲緞面料看見裡面那別緻的花紋形狀。
“嗯,有見識。”許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示意王局和王鴻翔落坐,才指着許麗娟和傅建柏兩人介紹道:“這是我孫女,那位是傅老頭的孫子。”
許老指了指王局:“小娟,小柏,這是你王叔。”
許麗娟和傅建柏兩人同時站起身,齊齊彎腰祝福道:“王叔,新年好。”
“新年好。”王局笑眯眯地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給許麗娟和傅建柏兩人後,才指着一旁的王鴻翔。道:“這是我兒子。”
“王大哥,新年好。”
這回,許麗娟和傅建柏兩人依然異口同聲地喚道,聽得這樣的稱呼,王局還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唯有曾和傅建柏做過幾年高中同學的王鴻翔,看着披着“性情冷漠。不近人情。不通俗物”皮的傅建柏竟然做出這種上杆子爬的無恥行爲,已經不知該如何才能將自己那搖搖欲墜的三觀扶正了。
偏偏,這個時候。王鴻翔還得面對傅建柏那陰惻惻的警告和威脅眼神,根本就不敢吐出自己和傅建柏是熟人這句話,只能嘴角抽搐地稱讚道:“以前我一直以爲那所謂的‘郎才女貌’都是吹噓出來的,如今瞧見了小娟和小柏這對壁人。才深刻地明白這句話的含意。”
王局也跟着誇獎道:“許老,你有福哪!”
雖然王局是第一次見到傅建柏。但架不住王老隔三茬五就在王局面前提起傅建柏的優秀和體貼,這些話統統顛覆了他以往對傅建柏的印像,如今見到傅建柏本人了,他終於生出了“聞名不如見面”的感嘆。
雖然王局是誇獎傅建柏的。但許老毫不猶豫地將這句話安在了許麗娟身上,於是,笑眯眯地回道:“嗯。小娟是我們家的‘福星’……”
許老這一誇獎起來就停不下嘴,尤其是王局也生了好幾個兒子。也特別喜歡乖巧可愛的女孩子,那更是雙眼放光地傾聽着,根本就捨不得打斷許老的話語。
都說這人和人之間是不能相比的,一對比,就會出現明顯的區別,而此刻的王局就處於這樣懊惱鬱悶的情緒裡。
雖然王局沒有女兒,但也有那麼幾個侄女,不論是平日裡在王老面前表現得非常好,讓一衆王家人引以爲豪的那幾個女孩子,還是叛逆得讓家人都頭痛不已的以王詩珊爲首的幾個女孩子,所有人加起來的優點都比不上許麗娟一個人哪!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王局才明白爲何今天大家得知他要到許宅來拜年,一個兩個都不願意過來,原來是不願意見到將她們比下去的許麗娟。
這人哪,不怕生出攀比之心,就怕聽到對方的名字就露怯,連面都不敢見,更不敢生出和對方交朋友的念頭。這樣一來,哪怕往日裡表現得再優秀,也會因爲缺少了進取的銳氣而由開拓者變爲守成者。
這,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是一件非常要不得的事情。
想到這兒的時候,王局也不由得偏頭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王鴻翔,心裡再一次生出自豪驕傲的情緒——果然,還是他最會教養兒子了,回頭,一定要到那幾個小夥伴面前去炫耀一回!
不過,下一刻,王局的面容就抽動一下了,無它,只因王鴻翔竟然一臉諂媚地看着傅建柏,那幅從沒有出現在王鴻翔臉上的神情,只令王局第一次生出“今天起牀的姿勢不對”的錯覺。
這一幕,許老早就習慣成自然了,故,他依然在滔滔不絕地顯擺着許麗娟的乖巧貼心,再配上傅建柏那剝着山核桃的“卡巴卡巴”聲,只令王局恨不能時光倒流,那麼,他一定收回之前的那些附和之詞,也就不會落到這種想走卻走不成的尷尬局面。
“……”王鴻翔連搓揉眼睛的心情都沒有了,因爲傅建柏這幅心裡眼裡只有許麗娟的姿態太過讓人震驚。
而這時,失去了平時裡機敏判斷力的王鴻翔就做了一個差點激怒傅建柏的行爲——他竟然於無意中將手伸向了那堆剝好的山核桃!
最終,在傅建柏那陰惻惻的警告和威脅目光裡,王鴻翔那些不知飄浮到何處去的心神終於被他強硬地收了回來,然後就訕訕地笑了一下,卻根本就不敢立刻縮回手,以免被傅建柏逮個正着。
於是,雖喜歡吃山核桃,但根本就不喜歡剝殼的王鴻翔那伸出去的右手拐了一個大彎,探向堆滿了堅果的盤子,抓了一把開心果,細細地剝掉外殼,然後堆放在王局面前,輕聲道:“爸,常吃堅果對身體好。”
“嗯。”王局拈起幾顆開心果丟到嘴裡,雖然他一直跟許老聊天,但也留意到了傅建柏和王鴻翔兩人之間的互動,對於王鴻翔這種緊急時刻拖他一同下水的舉動,除了嫌棄以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的評價詞。
當然,王局是絕對不承認自己最討厭吃的堅果就是開心果,而王鴻翔這招拍馬的行動不小心拍到了馬屁上,所以他才難得地牽怒王鴻翔了。
這次,傅建柏學聰明瞭,扒出來的每一顆山核桃都放在手裡,一個又一個地吹乾淨,再將核桃皮剝乾淨,直到手裡攢不住那些核桃後,纔將這些核桃放到許麗娟手裡。
許麗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順手放了一顆核桃到嘴裡,一股清甜的香氣再次瀰漫了整個心房。
傅建柏靜靜地凝視着這一幕,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從心尖而起,迅速竄到了全身各處,讓他的目光不知該停留在許麗娟拈起山核桃的那在陽光下散發出瑩潤光澤的纖細手指,還是該停留在許麗娟那比櫻桃還要水潤的粉脣上。
——如果,沒有旁人在就好了,那麼,他就能……
腦子裡才生出這樣的念頭,爲了避免坐在一旁的許老、王局和王鴻翔三人察覺到,傅建柏不得不堅難地移開目光,深吸了好幾口氣,然後執起茶壺,爲衆人再次添了一杯茶,之後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一口就飲盡了杯裡的水,再用嫌棄的目光看向不知何時就正襟危坐的王鴻翔。
讀出了傅建柏眼神裡的“你怎麼還在”意思的王鴻翔縮了縮肩膀,那好不容易纔維持出來的端正姿勢立刻就消失了,身上流露出一種“大哥,你就當我不存在”的哀怨委屈的氣息。
傅建柏淡淡地收回視線,又抓了一把山核桃埋頭苦剝起來。
“……”無意中看見這一幕的王局以一種“恨鐵不成鋼”之色地神情瞪了眼被王鴻翔,終於明白爲何到現在王鴻翔都還沒有找到女朋友,單是“眼中只有女朋友”這一點就做不到,就更不用說像傅建柏這樣無視一衆人的目光做出這般體貼的舉動。
要知道,“烈女怕纏郎”這句話,在任何時代都適用。
許麗娟將最後一顆山核桃丟到嘴裡,端起傅建柏沏好的茶水抿了口,佯裝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傅建柏的手,見那雙給人予健壯有力的手指處沒有任何的異樣,卻依然將放在茶几下面的小夾子遞到了傅建柏手裡,嘴裡也不忘記說道:“有小夾子不用,顯擺你的手厲害呢?”
之後,許麗娟還丟了一張白色絲織繡蒼松的帕子到傅建柏手裡,見他默默地用紙巾將每一根手指都擦拭乾淨,然後纔將這張帕子疊好,再以一種特別自然的姿態將帕子放回到自己衣袋裡後,第一次覺得傅建柏也有些蠢萌,不怪能和叮噹這隻小貓咪成爲互相看不順眼的“仇敵”!
“卡巴卡巴”聲再次響起,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傅建柏確實是在用小夾子夾山核桃,接着,他一如既往地扒掉核桃上面的皮,吹掉上面的外殼碎末,然後再一個一個地攏到手心裡。
雖和許老閒聊着,但一直都用眼角餘光瞅着這一幕的王局也不由得服氣了,一臉的讚歎:“許老,你真有福氣。”打着燈籠也找不到比傅建柏更好的孫女婿了哪,往常他怎麼就沒有發現傅建柏身上有這麼多優點呢?不然的話,隨便將家族裡的哪個侄女兒嫁過去,不僅能送對方一出完美的姻緣,也能讓傅家和王家形成牢不可破的聯盟。
怨不得自家老爺子總誇獎許老,如今瞧來,可不如此嘛!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