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濯

嫡子難爲 楊濯

鳳景南好容易逮到機會,就明湛與明淇的關係勸和了一通。

在他看來,明淇那邊兒是沒事兒的,也沒什麼好說的,關鍵是明湛心眼兒賊小,得好生開導開導。

明湛聽鳳景南囉嗦半天,問鳳景南道,“你總這樣說,那明淇就不結婚了嗎?年紀越來越大,拖成老姑娘可怎麼辦?”

鳳景南的回答充分展現了他對明淇的喜愛,鳳景南搓了搓手,遺憾道,“哪有父母不爲兒女考慮的,像你母親,一直催着明淇大婚,可也得看一看大婚的對象,能不能配得上明淇?你以爲我沒細挑過嗎?到底沒有太得意的年青人,平白嫁了,豈不是讓明淇委屈一輩子。”

明湛給這話酸倒牙,哈一聲道,“哦,沒人能配得起明淇,給我娶妻就那樣隨便,我看遍了這諸多女子,也沒哪個能配得上我呢?”

鳳景南毫不客氣的打擊明湛,左右打量着明湛道,“你是四個腦袋還是八隻眼,你說說,誰配不上你?來,給我聽聽。大聲點兒。”

“讓你挑個正妻,怎麼就挑不出來呢?”鳳景南再次點評明湛低下的工作效率,畫像都給明湛送去了,明湛這都挑大半年了,還沒挑個好歹出來。

明湛想了想說,“我瞧着朱大人家的女兒不錯。”

朱大人就是朱子政,其實朱子政在政事上不如範文周,在銀錢上不如馮山思,不過,他能在鳳景南身邊嶄露頭角,是因爲這人嘴皮子俐落,忽悠起人來,一忽悠一個準兒。

說起來,衛王妃爲了兒子的親事,曾經在中秋大行宴會,廣邀昆明城名門淑女,以及淑女的娘一道過中秋。

明湛藉着給母親請安的時機,還給各位夫人敬酒,很是客氣了一番。

衛王妃曾讓明湛留意朱家女兒,衛王妃的評價是,“出身雖一般,不過行止端凝,極具大家風範。”

明湛瞧了一眼,那女孩兒窈窕纖秀,站在燈處,端莊沉穩。

鳳景南皺了皺眉,“朱家出身太低了,你想一想,阮氏是侯門嫡女,青鸞公主也是藏汗愛女,朱家原是鹽商出身,她嫁你,如何約束你的後宅。”

明湛道,“如果想找比阮氏和青鸞公主出身更好的,怕是難辦。還不如就找個出身一般的,就因爲出身一般,反而行事更得處處小心,如此纔好妥當的應對阮氏與青鸞公主。”阮晨思的出身真沒的挑,只是因爲阮家一時不檢,方屈居側位。青鸞公主更不必說,出身夠高,不過是血統問題,不論鎮南王府還是帝都朝廷,是斷不能讓藏女成爲世子妃的。

現在明湛的婚姻面臨一大難,就是側室出身太高,正室難定。出身太高的吧,如果沒手段,是轄制不住這兩位大牌側室的;可是雲貴地理有限,日後的世子妃難免要跟帝都打交道,想找出一個出身性情都合適的,實在不容易。衛王妃挑了許久,方選中了朱氏,出身雖一般,父親也是正二品大員,難得性子沉穩,如今明湛的正室,想朝夕便掌內院大權是不現實的,索性便選個有耐性的堅韌的,可以十年二十年的磨下去的。正因爲出身不高,朱氏才更會小心應對阮氏與青鸞公主,小心,則不易出錯。

明湛續道,“再說了,向來是妻以夫榮,有多少是夫以妻榮的。”

鳳景南總覺得這女人配不上兒子,莫非挑來選去的,竟讓朱家女得了大位,明湛道,“朱大人如今也是正二品的官身,朱姑娘出身也算是可以了。”

“不妥,再好的性子,出身也不妥。”鳳景南不同意,問明湛,“還有沒有其他人?”

“其實還有一個,怕你不樂意。”

“說說看。”

明湛道,“越侯家有位小姐,聽說還不錯。”

“閉嘴!”鳳景南怒喝,教訓明湛道,“你是鎮南王府的世子!你得記住,你是因爲姓鳳才得封世子,不是姓衛!”

越侯,就是方皇后的孃家。原本是靖國公來着,方皇后過逝後,因先前方皇后活着時曾親自上書請先帝立鳳景乾爲世子,有這一層功勳,鳳景乾登基後雖然沒跟他們拉清單,不過也不大帶見這一家子人,老靖國公去世後,公爵一下降了兩級,允其子以侯爵相襲,還改了名子,越侯。

明湛提的就是越侯方家。

鳳景南對這一家子不是一般的厭惡。

“看吧,你非要讓我說。”明湛無奈道,“母親總不會害我,她難道不知道父王您不喜歡方家,想來這女孩兒是真的不賴呢。”

衛王妃與方皇后曾有一段不淺的淵源,她對方家並無惡感,如今方家凋落在即,衛王妃雖有心相幫,不過也不會拿兒子的正妻之位開玩笑。這位方家姑娘,她是見過的,舉止形容,落落大方,談吐言語,溫柔有度,而且自幼就開始管家理事,極爲能幹。

到方姑娘這一代,與衛王妃的血緣關係便淺了,也不是衛王妃主動見的方姑娘。是衛王妃回孃家——永寧侯府,永寧侯府擺了宴席,在帝都的姐妹親友們聚會,這位方家姑娘是隨着一位同族的姑媽去的。

衛王妃在以往自己住的院落裡小憩,聽說方姑娘求見,略一沉吟,便見了她一面。

衛王妃輕輕一嘆,問道,“你想見我,有事嗎?”

這位姑娘並無國色,不過行止從容,請了安後,自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雙手奉上,衛王妃接過,便遣退了身邊人,摩挲着掌中的羊脂美玉,靜默無言。

“娘娘,越侯府如今人丁冷落,父親只有臣女一個嫡女,餘下,妾身尚有一庶兄。父親欲爲庶兄請封長子,只是越侯府早已不比往昔,朝中也無人敢爲父親說話。父親怕這摺子貿然遞上去,若不合聖心,倒惹的萬歲不悅。”方姑娘聲音清澈,條理分明,“今日王妃娘娘回到帝都,臣女有幸參拜,請求王妃能爲方家指一條明路。”

“你知道我這次爲什麼回帝都麼?”

“是,臣女聽聞王妃特意回來主持世子殿下的婚事。”

衛王妃輕淺一笑,問道,“你也有此意麼?”

方姑娘露出一抹苦笑,低頭道,“臣女家族並不得陛下與王爺的喜歡,臣女怕沒此福份。”

衛王妃並未多說,只道,“你說的事,我會記在心上,你先出去吧。”

後來,衛王妃派人打聽過方姑娘,如果不是方家前事,方氏無疑是很得衛王妃的青眼。

明湛倒覺得方氏倒是合自己胃口,方氏目的性很強,而且能幹,這樣的人打理內宅,肯定是一把好手。何況,明湛施恩於方家,也就不會覺得欠方氏什麼。

只是鳳景南這關難過。

果然鳳景南不依不撓道,“就是天仙神女,你也不必娶方家的女兒。”

“我至今想到方氏都不寒而慄,你要娶那樣的女人,將來這王位不定姓鳳還是姓了方呢。”再次批判衛王妃,“婦人見識,你聽聽就罷了,不必當真。”

明湛惋嘆道,“如今越侯膝下只有這一個嫡女,再無嫡子。方家嫡系到此,算是斷了。”

鳳景南絲毫不爲之所動,斷言道,“報應!”

明湛只得撂開不提。

衛王妃對待子女一向溫柔,不過,這並不能否認衛王妃的強勢。鳳景南更不必說,久居上位,說一不二,明淇明湛在這對強勢的父母的影響下硬生生長這麼大,而且還是是這樣堅強的生長,不能不說是一種奇蹟。

鳳景南先否決掉衛王妃的眼光,並且暗自腹腓,婦道人家果然是頭髮長見識短。殊不知根本不關人家衛王妃什麼事,完全是明湛隨口一提,衛王妃倒着中槍。

輕咳兩聲,鳳景南道,“其實倒有一戶人家很不錯,你眼睛也不小,怎麼就沒瞧出來呢?”

明湛睜大眼睛作無知驚奇狀,鳳景南也不賣官司,“先太妃的孃家,永康侯府。”

“帝都永康侯府?”

“對。”鳳景南道,“我是過繼在王叔膝下,論理該稱王叔爲父,只是王叔素來不計較這些。算起來,永康侯府與我們還是甥舅之親,先太妃是出了名的賢德,想來她家的女孩兒也是不錯的。而且,永康侯府與我們有親,從這裡論,也比阮氏略高了些。”

“那你讓我挑什麼畫像呢?”

“正妃要娶,側妃也要納。”反正名位有的是,鳳景南道,“就比如朱家姑娘,納爲側妃也無不妥。”合着他根本沒打算從雲貴選正妃。

明湛不滿道,“那這樣大張旗鼓的幹什麼?我馬上又要娶青鸞公主,又要娶世子妃,還要納多少小老婆啊?”

“永康侯府在帝都,且與咱們鎮南王府淵源深厚,再加上永寧侯府,這都是日後能爲你說話的人。”鳳景南給明湛分析道,“還有敬敏皇姐、阮家,都對你存有好感。不過你也得照顧到雲貴兩地的士紳,莫非你的妃妾都從帝都選?隨便選兩個,也不要你多喜歡她們。不過,你得把她們擺到這個位子上。這樣才能表示出你對雲貴士紳的重視。”

明湛想一想自己內院兒的熱鬧程度,想死的心都有了。倒不是說明湛多高尚,你讓一個雙偏同,住在女兒國裡,真能要了老命。

而且很順便的,鳳景南連同明湛身邊的一干子未婚人士,全都指了婚。也沒白選一回美。

就是白癡也知道範維等人日後的前程,故此,這一幫子佳麗運氣着實不錯。

其實鳳景南有點兒小私心,他原是想把範維留給明淇的,只是他這想法稍一透露,把範維嚇的差點兒上了吊,明淇郡主,當然,出身很好,可明淇郡主的厲害也是人所衆知的。俄的神哪,範維看一眼自己的小細胳膊小細腿,再對比一下明淇郡主的武功後臺,範維硬是頂住了壓力,哆嗦了半天沒哆嗦出一句“謝主隆恩”來。

鳳景南看他這窩囊勁兒就來氣,剛說出的要許以愛女的話就有些後悔,以往瞧着範維談吐尚可,儘管不十分匹配明淇,也差不太多。不想卻是個驢糞球子——表面兒光,中看不中用。明湛真不會調教人。

範維嚇出滿身的大汗,幸而鳳景南後來給他另許了一門婚事,範維這才鬆一口氣,放下心來。

明湛正爲自己的大老婆和若干小老婆發愁時,楊濯到了。

楊濯長的真不像楊路,那一個俊秀,原封就是柳蟠的私生子。明湛十分八卦的將這種猜測說予鳳景南聽,想打聽出點兒小道消息來,鳳景南笑,“這有什麼奇怪,楊濯的生母是柳蟠的親姐姐,外甥相貌都有些像舅舅的。”

明湛初聞這等秘事,驚道,“唉喲,姐夫和小舅子,**誒。”

鳳景南一笑,刺明湛一句道,“人家那個還沒血親,倒是你與子敏,那可是你貨真價實的表叔。說起來,子敏的女兒比你小不了幾歲,幸而當時皇兄沒把她指給你,不然你們這女婿跟岳父,更熱鬧。”

“我們現在可是清清白白的。”明湛強調。

鳳景南笑,“這些事,我是不管的,反正你們也生不出孩子來。不過,我唯一不大理解的,明湛,你平日裡做事並不像自己說的那樣事事講理、光鮮亮麗,該用強時都用強,怎麼到子敏這兒就下不去手了呢?”

明湛吱唔,鳳景南善解人意道,“子敏雖有些婦人之仁,不過桃花運倒是不錯。”

從血緣論,魏寧的確是明湛的表叔,不過明湛這個幾千年以後的人,有些畜牲不算什麼。關鍵是鳳景南,平日裡對魏家兄弟那是一個關照,在這方面倒看的很開,一個是自己兒子,一個是自己表弟,他連反對都未曾反對過。

明湛道,“你倒是挺看好我和阿寧哪。”

鳳景南笑一笑,翻開一頁書卷道,“你們根本成不了,我何苦去做惡人。”

明湛翻個白眼,“我去瞧瞧柳濯安置好沒?”

有人說明湛善於收買人心,其實真有些冤枉明湛,像鳳景南禮賢下士,都是目的性極強的行爲,明湛卻不同,他是實實在在的關心人。

像範維、展駿等都是在昆明城有自己家的宅子,老爹在外頭打仗,其實老孃祖宗們都在昆明城呢,這年頭,就是這個規矩,拿你老子娘做人質,不然你舉家投了敵可怎麼辦?

像黎冰,他以前都在帝都,昆明城沒房,明湛對身邊人從來大方,賞了黎冰一套宅子,不過黎冰爲了工作方便,常住在王府。

楊濯的出身不錯,且他家是N代單傳,傳到他這輩時,祖父外祖父一代全死光光,除了親爹,就單蹦一個舅舅是親人。昆明城有宅子有祖業,只是楊濯回去也就他一個和若干僕從,於是,楊濯也申請住在王府。

明湛特意抽了空來他小院兒裡瞧上一瞧,兩進的院子,算不上大,只是依着楊濯的身份,能在王府裡分到一個這樣的院子,也實在不小了。

王府中的人早有默契,世子的人,要優先優選的安排。所以,這院裡一應用件都是好的。

楊濯倒沒收拾東西,他正在勞作,抗着一把鋤頭將院中的花花草草鋤了大部分去,然後吭哧吭哧的翻地。

明湛與何玉都呆了一呆,何玉還大驚小叫,“楊公子,您這是拆房呢?”

明湛隨手敲他腦門兒一記,斥道,“胡說八道。”見楊濯要行禮,明湛一揮手,“不必多禮。”

楊濯很實誠的擡起身子,笑道,“見過殿下,您怎麼來了?”將鋤頭放在一旁的花池根下,小廝打來清水,楊濯一面洗手,明湛問,“這些粗活,怎麼倒是你來做了?方青,你沒安排僕從給楊公子麼?”

方青躬身要答,楊濯已笑着解釋,“來了不少人,不過臣以往在家裡習慣自己動手,身邊也有兩個小子侍奉,實在用不着這些人,便讓他們回去了。”又親手搬來椅凳,招呼道,“殿下您先坐坐,晚上外頭風好,溫度適宜,說起話來比屋裡痛快。”

楊濯既不像他的父親那樣沉默少言,也不似楊蟠城府心機,他完全是個話癆,或許是職業病,楊濯極囉嗦,他喝的茶是藥茶,還給明湛把了下脈,建議明湛喝什麼什麼茶,還很奇怪的問一句,“殿下,草民看您身體很不錯,您怎麼還要看大夫呢?對了,藥鋪開在什麼地方啊?”

楊濯是個純粹的學術類型的人,不大通人情世故,明湛眨眨眼睛,“藥鋪?”

“對呀,舅舅說殿下會資助我開藥鋪。”楊濯有些着急的問,“不是這樣麼?莫非舅舅又騙我?”

看來柳蟠前科不大好,明湛笑了笑,“這沒關係,明天我讓他們選幾處臨街的鋪面給你瞧,你喜歡哪裡,就在哪裡開吧。嗯,不過,你要寫一份預算,用多少銀子,我讓人撥銀錢給你。”

楊濯驚喜道謝,“殿下您真是個大好人。”他是個老實人,要用明湛的銀子實在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舅舅說我跟我爹似的沒心眼兒,銀子都是一個月一個月的給我送。其實我早開過藥鋪了,舅舅氣我賠錢,後來就關門了。”

柳蟠的原話是這樣的,“你個笨蛋,開方子不要錢、賣藥你也不要錢,老子多少家當夠你敗!”

實際上,楊濯是收銀子的,只是有些人家實在精窮,醫者父母心,楊濯繼承了他舅舅醫術上的才華,卻沒能繼承柳蟠的鐵石心腸和死要錢的個性,楊濯十分心軟,再加上雲藏一帶富戶真不多,他賺的銀子的確還沒有搭進去的多呢。

明湛微笑,“這沒什麼。行醫救人本是善事,阿濯有這個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放心吧,一切開銷都從我這裡走,你只管安心給人看病就行了。”

楊濯感激的話還沒說完,明湛又道,“還有,這院子看來你是想改成藥圃的。其實我名下有些田產,在近郊離的並不遠,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讓人陪你去瞧瞧,你若喜歡,擇一兩塊改成藥田,想種什麼都隨你的便吧。”

楊濯俊秀的臉上透出淡淡的喜悅的紅暈,高興的說話直結巴,“殿下……您,您真是菩薩下凡哪。”

“呵呵。”明湛忍不住笑起來,說道,“在能力範圍之內,我也想爲百姓做些事情。倒是今天你給我提了醒,阿濯,以後你想做什麼,只管跟我說。”

楊濯只覺得自己遇到了世上第一大善人,響亮的應了,忽又搔頭,不好意思的說,“殿下厚待於我,我也不當有事瞞着殿下。說實在的,以往舅舅常罵我笨。我喜歡給人瞧病,有時候看到那些病人沒銀錢,又病的厲害,也不好收他們的。後來,不少人聽到這個消息,來看病前就換了破衣爛衫,臉上抹了破泥爛灰,裝的窮了,瞧了病賴着不給診金。因這個,我開醫館也沒賺着銀子,還招了不少別的大夫的白眼。”明湛說話這樣和氣,給他開醫館,楊濯是個心善的人,自然不想坑了明湛,便把顧慮都說了出來。

明湛真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可愛的人,見楊濯越說越失落,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這些事,我來解決,你只要負責坐診看病就成了。”

楊濯的到來倒促進了雲貴醫療事業的發展,其實在這一代,涌現出了許多醫德皆備的醫士,不過無疑,唯有楊濯的名子在青史中大放異彩。究其原因,倒不是說楊濯的醫術真的比別人高明多少,主要是楊濯是醫藥史上免費醫療的重要開啓人之一。

明湛從楊濯處出來,過去陪衛王妃用了晚膳,就去找鳳景南商量事情。

小內侍捧着一個描金雕花的紫檀木的盤子,上面一排綠頭牌,正等着鳳景南翻呢。

不要懷疑,鎮南王的規矩和帝都那位是一致的。按理說,一個王府,你就是排場大,也不能事事與帝都那頭兒較勁,這不是找死麼。

不過,這規矩,不是鳳景南定的,是第一代鎮南王睿王殿下開啓的。

這位睿王殿下是開國高祖皇帝的同胞弟弟,曾爲朝廷立下赫赫戰功,也不知兄弟之間有什麼嫌隙,反正睿王殿下就帶着自己麾下諸將跑到了雲南,盤踞雲貴二地,做了土皇帝。

史書上記載:睿王率衆將遠走雲貴,高祖大怒,親率兵征討,怒斥睿王三大罪狀。睿王哀泣自悔,高祖遂準睿王雄鋸雲貴,另賜封號:鎮南,世襲罔替。睿王無子,繼高祖三子恪爲嗣,襲王位。太祖惜王之遠走,念王之功績,以雲貴之地賜王,兩地官員賦稅之權盡諸王手。王在位一十三年,內平土兵,外御緬藏,勵精圖治,功錄青史。然,其終生未至帝都,高祖憾之。及王薨,高祖免朝七日,譴太子至昆明臨哀。

當然這一部史書,是帝都那邊的太史令寫的。

叫明湛說,這一段記載當然不是編的,只是歷歷文字真叫一個舉重若輕、輕描淡寫、狗屁不通啊。

譬如上面只說睿王帶人跑了,高祖氣個半死,可是睿王跑的原因未提。再有,更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高祖生完氣,點齊兵馬去追睿王,還把睿王罵了一頓,然後睿王醒悟了後悔了,高祖呢,不但沒有任何怪罪懲罰,還把雲貴賞給了睿王,後面的賞賜更不得了,世襲罔替。意思是,你去做土皇帝吧,以後,你兒子孫子也可以接着做土皇帝,這地方,我就給你家了。

明湛覺得這其中若無貓膩,他頸子上長的就不是腦袋,而是白菜!

您想,兄弟兩個都馬槍對陣了,說幾句話,便能和解?如果明湛沒猜錯的話,高祖定是敗了,沒辦法了,當時國都剛剛建立,小範圍內還有不少反賊流寇,高祖也不能跟雲貴死嗑,關鍵是還不一定嗑的成功。只得假大方,把雲貴之地給了睿王,不論真假,這種推測起碼是合乎正常人的邏輯。反正那種罵幾句,然後睿王悔過,高祖賞賜封地的事情,絕對是腦殘才編的出來的。

爲了查明這一段真相,明湛特意翻閱了鎮南王府自己的史書。

上面則是另一番記錄:國朝始立,高祖忌睿王功高,分睿王麾下大將康國公潘宸遠駐蜀中,高祖二年,潘宸斃於蜀中,睿王大怒,夜斥高祖。遂率麾下將士遠走雲貴,高祖率兵擊之,大敗於王,爲王所俘。王念同胞之情,不忍殺之。高祖允雲貴之地予王,王逐高祖出雲貴,誓曰:不至黃泉,永無相見。高祖泣涕,問王:朕兄弟之情,尚不足一莽夫爾。終,生死未見。

叫明湛說,這一段會更接近史實。哪怕稍有誇大,起碼符合因果常理。

睿王來到雲貴,定有一番折騰,不過鎮南王府是建起來了,而且,不但建了,還是比照着帝都皇城的模式,只是小了一號。其他規矩,一如皇帝,像翻牌子這種事,也是從那會兒就定下來的。

鳳景南這裡正在琢磨着去哪個美人院裡消磨,明湛來了,大手一揮,“你們先下去,今晚我跟父王商議事情,這牌子就免了。”

鳳景南一個眼神,李三帶着小內侍們都退下了。鳳景南方問,“什麼事,這樣急?”

明湛脫了鞋,跳上鳳景南的榻,盤腿坐下,笑道,“好事。下午我不是去看楊濯了麼?唉呀,父王您是不知道,我以爲他是跟着柳大夫學的醫術,相貌也跟柳大夫像,唉呀,不想卻沒能遺傳到柳大夫的精幹厲害。你不知道,他可是個一等一的大實在人。”

明湛便將楊濯的事略略說了,鳳景南亦含笑,“這倒是令人想不到。”

“楊濯是被柳蟠騙來的,柳蟠跟他講我會給他在昆明城開藥鋪,讓他行醫救人,他纔來的。”明湛快人快語道,“你也知道,我身體好的很,其實根本用不着大夫。楊濯心地不錯,又有幾分癡性,倒不如就給他開個醫館。”

“這倒也沒什麼,你去看着辦吧。”鳳景南還想着翻牌子的事兒呢,要不就去魏妃的麗人軒坐坐,好幾日不去了,近來明菲又要出嫁,想來魏妃定是傷感,那日遙遙一觀,竟是瘦了。

明湛道,“哪裡有這樣容易,父王,您想一下,楊濯心地雖好,以前,他跟着楊將軍和柳大夫,親爹是大將軍、舅舅是神醫,他那醫館還開不下去,爲何?他這人不會經營,可惜心腸又軟,是個爛好人。如今我若給他開醫館,遇着窮的病的,他還要不要收銀子?如果免了診金藥費,會不會還出現像以往那樣裝窮來訛詐的刁民呢?再有,若把藥費診金放低,那昆明城其他醫館藥行如何維生?”

“你就直接說吧。”鳳景南倒是來了幾分興致。

明湛笑一笑,先捧鳳景南一句,“我是想了個法子,只是得靠父王您的幫助啊。”

“有理就幫。”

“可以這樣,貧者就免診金藥費,不過,這個貧要有一個標準。我是這樣想的,昆明城的居民,凡房產傢俬都在官府登錄在案的。人均一間房或一間房往下的,就視爲貧者。這樣的人,我們可以給他發一種防僞證明卡,拿着這張證明卡,就可以去楊濯的藥鋪免費看病。”明湛道,“因爲本身這部分人就是很窮的,許多醫館恐怕也不喜他們上門看病,這樣,他們去了楊濯的藥鋪,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鳳景南略一想過,評點道,“想法很好,對百姓也是好的。只是他們看病免費,就等於這部分診金是由王府支出的,明天你去馮山思吧,問問他可有多餘的銀錢讓你做善事。”

明湛嘿嘿一笑,“這樣的大善事,哪裡用庫裡的錢。父王,您內庫裡那麼多銀子,拿出個十幾二十萬的,不是小意思麼。”

“我沒錢。”鳳景南推託。

“以父王的名義,怎麼樣?你出十萬兩銀子,然後讓天下人都知道父王您多麼的愛民如子、慈靄可親。”明湛道。

鳳景南這回倒是罕見的大方了,“不必把我擺出來,就以你的名義,不過銀子我只出一萬,其他的你自己去想吧。沒銀子,你就自己墊上。你要有本事,能從馮山思那裡摳出銀子來,摳出多少,都算你的,去吧。”

“要十萬,您只給一萬,這也太摳了吧?”明湛大叫。

鳳景南嗤笑一聲,挑眉冷笑,“我看你是瘋了吧,鋪面兒地盤要多少銀子?裡面一應傢什都用什麼?開藥鋪子還得進藥呢,藥材要多少種,每樣多少斤,每斤多少銀錢,屁都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就急赤白臉的找我要銀子,我給你一萬就是看你的臉面了。你既嫌我摳,一萬都沒有,自己想法子去吧。”

“別,一萬就一萬。”明湛道,“這一萬是預付款,我又不懂開鋪子的事,要等楊濯寫好了章程,再跟您報價,到時你怎麼着也得貼補我一點。”

“討債鬼,滾吧。”打發走了明湛,鳳景南纔開始細思量明湛說的事,這當然是個件好事,拿出去誰都得說好,只是裡面要投入的物力財力也不是一星半點兒。明湛生於富貴之鄉,覺得平均起來一人一間屋子的房產的人家就是窮的了,鳳景南搖搖頭,盤算着這筆銀子從哪兒出。

當然,明湛的邊貿有數百萬兩入帳,以至於鳳景南如今手頭兒頗是寬裕,不過那銀子他早有打算,滇池氾濫,每年雲南雨水稍大,昆明城就得淹上一淹,雖以往歷代鎮南王修堤築壩,可工程維護每年開銷不少,何況鳳景南有意重新拓寬昆明城的出水口,如此可減輕歷年澇災。

自古堤防最費銀錢,明湛又想這麼一出,雖是好事,也得想一想銀錢出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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