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與外頭世界最大的不同點,就是在梁山泊裡頭,似乎不會那麼容易就聽見某處死了人。
孫武覺得自己到了外界之後,好像整天不是打就是殺,動不動就聽見某個地方又死一大票人,他真是深刻體認到:人命在亂世之中有多不值錢。這種時局,就算沒有盜匪掠劫,也常常有長期斷糧的貧民走着走着就倒斃路邊,一個倒了就撞倒旁邊的人,倒着倒着就死了一片,所以聽到某處死上幾個人,或是十幾個、幾十個,都實在不是什麼新聞。
不過,還是有一些情形會引起羣衆(騷)動,特別是官府把一些罪犯當衆處死,這場面就會引起相當數目的人羣圍觀。
孫武對這類場面沒有興趣,不過一種不祥的預感,讓他還是帶着香菱趕去,一面奔跑,心裡也一面祈禱,希望最糟糕的那個猜想不會出現在面前。
然而,這個願望還是落空了,當孫武快步搶奔到人羣聚集處,眼前所見,只是一具被鐵煉所串吊起來的赤(裸)女屍,無頭的屍首正往下滴血,說明離被斬首的時間不久,而那顆腦袋則被懸掛在牌樓的另一邊柱子上,被風吹得左右擺盪,當風拂開遮面的長髮,(露)出的面孔讓孫武險些大叫出聲。
(丹、丹娘夫人!)
短暫的震驚過後,是強烈的噁心感覺。看見一個曾經活生生的熟人,變成身首分離的屍塊,那個感覺絕對不會好到哪去,孫武幾乎是立刻就捧腹大吐起來,極度的噁心,把不久前進食的少許東西都給吐光了。
“少爺!”
同樣看到了這一幕,香菱倒是沒有什麼激動情緒,卻對孫武的嘔吐反應很大,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忙着用手絹抹拭他嘴角。
在大批人羣的混亂場面當中,這一對主僕的反應,根本沒有人在意,人們只是議論紛紛,說是這般殘忍的暴屍示衆法,過去見所未見,這個女子一定是犯了十惡不赦的滔天大罪,纔會被處以這等極刑。
就在人們的議論聲中,一名官差模樣的男人,在大批士兵的簇擁下,站上高臺,開始大聲說話,宣讀死者的罪狀。
偷盜國家重寶,這是孫武可以理解的罪名,但是宣讀中的罪狀卻只在這上頭輕描淡寫地帶過,主力放在痛斥這名女子盜賣國家重寶後,竟然要出售給域外異族牟利,還透漏說這項國家重寶,關係到軍事機密。
這樣一說,底下圍觀的人們就不只是竊竊私語,而是如同滾水炸鍋般喧鬧起來,羣起譁然。除了高聲斥罵,激動的人們甚至尋覓、拾起腳邊石子或泥土,爭着往那懸吊起來的屍體上扔去。
從那憤怒得顫抖起來的語音中,孫武發現他們的激動不是爲了應付官府做樣子,而是確實感到憤怒,心頭頓時感到茫然。
人死爲大,就算犯過罪,有什麼理由要如此凌虐一具沒生命的屍體呢?域外異族,雖然說是異族,不也是同在一塊土地上的生命嗎?如果是因爲太平軍國之亂所累積下的仇恨,可是現在大武王朝的統治,一點都沒有比那時候好啊!怎麼百姓對朝廷就沒有同樣的憤怒了?
“少爺,您的困惑香菱稍後可以替您解釋,現在請您決定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現在去或是留?”
孫武沒有笨到以爲所謂的留,就是傻傻地站在這裡看戲,香菱的暗示十分明顯,意思是要忍着離開,或者在這裡採取什麼實際行動。也許兩人勢單力孤,沒有能力公然與官府作戰,但如果蒙上臉面,作一個閃電奇襲,這點是沒有問題的。
“嗯,你應該知道答案的……”
在取回佛血舍利之前,孫武並不想多惹事,節外生枝,但這不代表他就會放棄本身的原則與理念,如果碰上了他覺得應該做的事,他還是會冒着風險,去把該做的事情完成。
此刻站在這個位置,遙遙眺望着吊掛在牌樓上擺動的屍體與首級,正被人羣扔擲泥土石塊,雖說已死的人不會痛,但遺體卻被破壞,而見到這一幕的孫武,胸口的感覺非常複雜,照理說這麼多人都認同的一件事,應該是好事,但這件“好事”卻讓自己無法忍受。
既然無法判斷怎樣作纔是對,那就順從自己的感覺去做,現在憤怒的感覺是那麼強烈,催促着自己有所作爲,既然如此,就相信這份直覺吧!
“香菱,我的想法……”
只要說個開頭就夠了,儘管香菱不比小殤,無法一個眼神就讀出孫武的想法,但善解人意的體貼與智慧,只需要一些簡單的動作和語句,她就能準確讀出少年的心意,更何況……孫武的單純想法並不難猜。
“您想要帶走丹娘夫人安葬,那麼,我提議的計劃如下……”
決定了大方向,香菱立刻就提出簡單卻周全的計劃,如何聲東擊西,引開官兵的注意,然後趁機搶上臺去,帶走屍體安葬。
“哇!香菱,這種計劃你一下子就想好了,一個人抵得過十人用啊!”
不擅長構思與策劃,孫武對香菱的智慧非常佩服,香菱微微一笑,低聲解釋說以官兵的能耐與素質,這個行動理應沒什麼難度,要說有什麼顧慮,那就是這可能是個陷阱,官府另外埋伏高手在側,這便會爲計劃增添意外風險。
“所以,請少爺您特別注意自身安全,如果敵人勢大,您務必要先顧到自己,否則……雯雯小姐那邊要怎麼辦呢?”
對付太過熱血的少年,要他當心自身安危,這句話說了也是白說,香菱心念一動,藉着雯雯來提點孫武。若非如此,倘使孫武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只怕小殤第一個就不放自己甘休。
然而,再完美的計劃都有變化,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當香菱和孫武準備將計劃付諸實現,牌樓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跟着就在轟然聲中一下子燒起大火,本來站在那邊說話的官差,赫然已經屍分八塊,血(肉)橫飛地亂灑出去。
“啊!那邊……”
“少爺,看來輪不到我們下去了。”
香菱似乎也被這突來變局弄得有些驚愕,看着那變魔術般現身的八個黑衣人縱跳如飛,不住抖手灑出威力強烈的爆破法寶,沾物即炸,爆炸後的火焰更像水銀般流泄竄向四方,不但那座牌樓被熊熊火舌吞噬,就連在附近圍觀的人們都被波及,扯進延燒範圍內,被烤得呼爹喊娘,淒慘地四散奔逃,相互推擠踐踏。
只不過,這八個來歷不明的蒙面客,卻不是爲了搶救遺骸而來,因爲在孫武意會過來之前,一名蒙面黑衣人抖手打出的兩枚爆破彈,正中牌樓兩側的殘屍,只見烈火怒竄,火勢乍然強盛十倍,兩邊屍體瞬間被燒成灰燼,什麼也沒剩下。
(是來毀屍滅跡的?這麼狠毒?)
孫武激憤攻心,想到自己不但沒能救到丹娘(性)命,甚至還眼睜睜看着她屍身被辱、被毀,真是無能到極點,心裡一怒,就要搶上前去參戰,但腳步才跨出去,就被身旁的香菱給攔祝
香菱攔路的理由,不用多做解釋,因爲之前所料的埋伏已經成真,大批士兵從附近的房舍中竄出,羣起圍攻那八個黑衣人。黑衣人也像是早知有此一着,不但使用更強大的爆破(性)法寶,還引爆了幾發預先埋在周遭的火藥,讓樓房倒塌,附近圍觀民衆死傷慘重,場面更爲混亂,也有利於他們趁機離去。
儘管換了黑衣,又個個蒙面,但是當這些黑衣人在混亂中與官兵交手,他們獨特的劈砍手法與斬擊的破風聲,還是讓孫武一下就認了出來,這八個人肯定是改頭換面的騎士。
當初騎士與丹娘合作交易,如今交易未成,丹娘卻已經事敗斃命,這些外族人或許顧慮死者還是能泄漏些什麼,所以縱然是屍體也要毀掉,特別隱藏身分出來毀屍滅跡,順道屠殺官兵泄憤。
埋伏在周圍民宅的官兵不下百人,裝備也堪稱精良,但武力素質與鬥志,卻與騎士相差甚遠,照這情形來看,那八個人可以全身安然而退,現在加入戰鬥,不管和哪一邊對戰,都難以避免與另一邊衝突,事情只會更亂,至於圍觀的百姓雖然是無辜,但只要想到他們剛纔對屍體投擲石塊的狂熱,孫武就沒有什麼“主持正義”、“幫助弱者”的俠情熱血。
沒事可做,也不能行俠仗義,孫武就只有和香菱一起離開。混在倉皇逃命的人羣裡,主婢兩人並不引人注目,安安靜靜地撤退躲遠,在確認沒人跟蹤的情形下,朝暫住地點行去。
回去的步子可以放慢,但是已經被挑起的疑惑卻難以釋懷,半路上孫武就向香菱請教,想知道爲什麼剛纔人們對丹娘有如此大的反應。
“人們與域外異族的糾紛由來已久,早在太平軍國之前,就有世代糾纏的深刻仇恨,歷朝歷代爲此爆發的戰爭,數也數不清了。”
“摩擦與衝突的理由很多,但究其根源,答案就是『非我族類』這四個字。少爺你也看過外族人的長相,金髮碧眼,光是這樣就與我們有很大的不同,更別說越是純種的外族人,獸化之後與我們有多大的差距了。”
北宮羅漢變身以後的樣子,是孫武親眼所見,回想起那時候的情景,孫武實在不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人類。無論是眼中的狂氣,抑或是強橫的猛虎軀體,那樣子都像是野獸多過人,要說這種生物和自己是同類,事先未經心理準備,真是很難接受。
“異族人的獸化異能,並非憑空得來。域外乃是苦難之地,長年風沙,烈日寒漠,嚴苛的環境不是普通人能夠生存,爲了在那些地獄存活繁衍,傳說異族人的祖先與野獸雜交配種,生下強而有力的子孫,繁衍成今日域外的各個異族。”
人與野獸雜交生子,乍聽之下孫武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那晚實際見過北宮羅漢化身爲獸之後,這些事就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與野獸雜交的人種,在尋常人們聽來,自然會覺得“非我族類”,先天上的歧見就已經不小,生長於兩種不同環境的人們,相處中發生摩擦,這更是不難想像。光看北宮羅漢、騎團的強悍作風,就知道域外必定是個實力至上、凡事手底下見真章的世界,與域外異族發生摩擦,最後肯定是武力解決,世世代代長期累積下來,雙方不知結下了多少血仇,自然也就是今日這個樣子了。
“域外異族與本國人相處不睦,但這問題本來也不大,因爲異族人很少進入中土大地,兩邊所發生的摩擦問題,通常也只限於邊境,直到太平軍國之後,這問題才一下子變得嚴重起來。”
香菱解釋說,在背後支援太平軍國的就是域外各異族,隨着太平軍國攻城掠地,異族的腳步也隨之深入中土,當戰爭結束,太平軍國之內的九成異族人幾乎都戰死異鄉,能夠安然返回故鄉的異族人還不足一成。這本該是大捷,無奈異族人留下了不能解決的後遺症:混血兒。
太平軍國之亂禍起於南方,異族人在南方或是奸(淫)婦女,或是通婚結親,誕下大量混血兒,這些混血兒在太平軍國戰後成長,倍受旁人的歧視與欺壓,心中都懷着對整個世界的怨忿,不僅憎恨中土人,也仇視異族人。假如這些混血兒沒有反抗能力,都被死死壓在社會層級的最低層,那倒也罷了,但偏偏他們有遺傳到域外異族的種種異能,至少……許多人都遺傳到獸化異能。
“啊?你說南方很多人都有這種異能嗎?那就是……有很多北宮羅漢的意思嗎?”
聽在孫武耳裡,香菱的話似乎就是這個意思,而香菱也點點頭,確認了這點事實。
“獸化是混血兒當中最爲常見的一種異能,很多人都擁有獸化能力,甚至出現了域外異族所無的新獸種,在戰鬥中很佔優勢,每次民變暴動的時候,都是由這些人打前鋒,給官府造成很大傷害。”
源自異族的血統異能還有很多,不只是(肉)體外在,也包含精神層面的異能,部分異能者可以透視他人精神,掃描記憶,又或是控制心神。
除此之外,當前幾位最着名的法寶製造師,多數都是擁有異族血統的混血兒。
太平軍國之亂所遺下的混血種,在衍生出種種社會問題的同時,本身也都是潛力無限的人才,但因爲社會的環境與壓力,這些人才無法導入正途爲用,若非如此,今天很可能就是另一個局面了。
“不過,這樣說起來的話,有一件事情少爺也許你會有興趣,那是發生在太平軍國之亂後,約莫距今十多年前的事。”
歷史的潮流從來都不會只有單一方向,在整個大趨勢的行進中,往往另外有不起眼的亂流存在,儘管時間不長,但確實有那麼一段短暫的時間,歷史的潮流逆向行流,中土人與異族之間的關係出現了曙光。
時間是太平軍國之亂即將結束的末期,在戰爭中力主“師夷之長以制夷”的同盟會,本來就對域外各異族的法寶文明抱持好感,隨着戰爭的結束,爲了避免世代子孫永相殺伐,同盟會主席陸雲樵主導了一連串的和談,預備與各異族締結盟約,互不侵犯、通商往來。
原本民風剽悍的各異族不會輕易答應,不過陸雲樵卻把握住一個很好的時間點。
異族中最兇殘、最嗜好戰鬥的幾個部族,都因爲太平軍國之亂而在中土滅族,其餘各大部族的青壯份子也在戰爭中死傷慘重,再加上飢荒與天災,各異族幾乎只剩下老弱婦孺,堪稱是數千年來最慘的狀況,極需要糧食與金錢的援助,爲此,各異族的代表放下戰爭血仇,同意締結合約。
域外異族雖然作風強悍直接,但卻極守信用,如果盟約能締結成功,兩邊至少可以享有十餘年的和平時間。在同盟會的大力促成下,大武王朝終於被打動,派出四百人使節團趕赴域外,專程處理合約一事。
然而,要與異族締結盟約,中土人的反彈聲浪也不小,畢竟太平軍國之亂已經平復,正可以趁勢揮軍直入西北,一面搜殺太平軍餘孽,一面攻入已弱的各異族,把千年邊患一勞永逸地拔掉,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和談,凡是有民族氣節的血(性)男兒都無法忍受。
“……等、等一等。”孫武皺着眉頭,很困惑地問道:“這點我不太明白,和平是好事,爲什麼說凡是血(性)男兒都無法忍受呢?”
“因爲……血(性)男兒除了熱血之外,往往腦子裡就沒有什麼東西,也最不能接受妥協,比起和平,血債血償纔是他們最直接的正義,凡是不同意他們想法的人,就是不忠不義。”香菱道:“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熱血,但冷血的人更不會支持和談,尤其是那些因爲不能開戰而無法升官發財的軍人,是最不希望和談成功的人。”
“那……最後結果怎麼樣?”
“最後的結果非常理想,雖然不和平,但卻符合大多數人的期待,堪稱是快樂的大團圓結局。”
域外異族嚴守信用,一旦締結盟約,就不會輕易背棄,所以他們選擇在簽約前的一晚,奇襲使節團陣地,燒殺掠劫,把預備在和約簽訂後相贈的大批糧食劫走,更放火燒屋,使節團猝遭襲擊,有兩百餘人被困在石屋裡活活燒死,傷亡慘重。
“兩百多人被燒死在裡頭?這麼慘?”
儘管已經知道不會是什麼好答案,孫武仍是被這結果給嚇到,而後頭所發生的事自然也不用再問,肯定是從此連場戰禍。以傳聞中大武皇帝武滄瀾的個(性),伸出和平之手還被打了個耳光,絕對沒有輕易罷休的道理。
“就像少爺您說的一樣,自從羌犁事變發生後,大武王朝便積極向外用兵,連滅了十多個有可能參與事變的異族,將大部分的異族逼入西北荒漠中。天寒地凍,又欠缺食物,光是逃亡途中就死了很多人,大武王朝連年往外征伐,直到南方民亂紛起,這才把重兵調往南方,在這十幾年裡頭,誰也沒有得到好處。”
香菱說得輕描淡寫,心裡卻也有一絲惋惜,主要還是因爲南方的混血種。一出生就擁有不同於常人的異能,這是一件危險的事,因爲如果沒有好的教導者指引,混血兒就不曉得該如何妥善運用這些能力,輕則造成(肉)體損傷,重則人格扭曲,變成害人害己的瘋子。
當初的和談如果成功,用中土的經濟力去拯救域外,引進域外的法寶技術來協助中土,今天整個中土大陸將會是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尤其是南方,肯定會和現在不一樣的。
“……少爺你一定覺得很遺憾吧!不過這就是目前南方的情勢,咦,您在想什麼呢?”
留意到本來氣呼呼模樣的少年,一下子變得若有所思,香菱出聲詢問,被驚醒的孫武連忙否認。
“呃……沒、沒有啊!”
不敢說出真實想法,孫武沒法告訴香菱,自己正想到了小殤的身世。小殤的身世與來歷是一個謎,但是在梁山泊裡頭,絕口不提前塵往事是一種共識,每個人的過去都是秘密,小殤也沒什麼特別,不過剛剛被香菱這麼一說,孫武突然想到,如果說法寶製造師幾乎都有着異族血統,那麼小殤的天賦,會不會也自遺傳而來呢?
(應該不可能吧,小殤怎麼看都是普通人類的樣子,又沒有貓耳,臉上也沒有虎斑,應該不是那些異族混血吧?不過……也很難說,畢竟她心理變態,而且連僞裝的時候都喜歡穿成老虎樣子上街……)
搖搖頭,孫武讓自己把這些想法甩出腦去,曉得自己如果在面對小殤的時候,腦裡想這些東西被她看穿的話,後果一定非常嚴重。
不管如何,香菱確實告訴自己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更靠着親眼所見,自己知道異族與中土人的問題,不是過去,而是正在進行的現況。
外族的環境惡劣,生存在那樣的世界,想必是像個活地獄,但回頭看看中土,北方這邊的老百姓簡直像活在屎坑裡,在資源貧乏的環境掙扎過活;南方整天都在民變,情形只會比這邊惡劣十倍。這樣子看來,無論是中土人或是異族,根本就像是兩條相互咬着對方尾巴的蛇,在可見的未來裡,只有同歸於盡這個結局。
(我腦筋算笨的,這件事連我都看得出來,這世上那麼多的聰明人爲什麼沒察覺呢?他們在想什麼?還是我有什麼地方想錯了?啊啊啊啊,越想越頭痛了啦!)
孫武搖搖頭,中斷已經錯亂的思緒,正想要讓腦筋冷靜下來,卻聽見香菱一聲驚呼。
“咦?少爺,前頭的方向有點不對。”
越來越靠近暫住地點,香菱突然察覺一絲不妥,率先搶奔出去,孫武的感知能力沒有她那麼強,只有隨後跟着奔跑。這裡距離暫住地點已經不遠,如果說會發生什麼事,一定是那邊被人發現了什麼。
現在的問題只在於,若是有敵人,敵人是哪路人馬?還有那邊的情形到底是怎樣?雯雯的身體還很虛弱,雖然有小殤,不過小殤的戰鬥實力仍是未知數,甚至就連是否會出來戰鬥,這點都很讓人懷疑,那邊的情形實在不容樂觀。
而當孫武和香菱趕回民房,所看到的,是一棟半毀的殘屋,明顯在兩人離開的時候,這邊經歷過一場大戰。裡頭到處都是怵目驚心的血跡,不過並沒有看到半具屍體,小殤與雯雯也都不見蹤影,不曉得到什麼地方去了。
“被、被抓走了嗎?”
孫武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不過想到小殤居然會被人抓走,實在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對於這一點,香菱也有同樣的感覺,姑且不論雯雯,世上應該沒有人能夠活逮抓走那個詭變百出的小女孩纔對。
“現場的破壞痕跡很複雜,在這動手的敵人數目不少,而且像是有兩、三組人馬對戰,少爺,你看那幾堵磚牆上的刀痕,會不會是……”
“沒錯,就是騎團!”
一眼就認出了狼背砍刀所造成的獨特痕跡,肯定之餘,孫武也感到困惑,因爲騎士本來不是隻作一等一的大案嗎?他們應該是屠軍破城的極惡騎團,不是足夠份量的目標,他們根本就不屑出手的啊!爲什麼現在搞得像是三流推銷員一樣,追到這種小巷小房裡來,對一個重病女孩苦逼不休呢?
“少爺,騎團應該是爲了佛血舍利而來,如果丹娘夫人是與他們約定交易,眼下丹娘夫人亡故,雯雯就是完成交易的最後線索,他們對雯雯是志在必得!”
“可惡!真是逼人太甚!”
孫武重重一擊打向地面,打出一個凹洞,讓身旁的香菱一驚,畢竟不是常常有機會看到溫和的少年如此盛怒。
“不要浪費時間,香菱,我們分頭找人!”
“但……敵人身分不明,少爺你孤身一個人,可能會有危險。”
“不要緊,如果我們有發現什麼,就發聲相互聯絡,儘量不要在落單的情形下與敵人動手。”
情形是有一定風險,不過目前也管不了這許多,約定好聯絡方法,還有不管是否找到人,都在一定時間後回這裡碰頭,孫武與香菱分開,開始獨自奔馳在大街小巷中,尋找可能的線索。
(可惡,小殤她們被帶到哪裡去了?騎團是怎麼抓住小殤的?)
孫武擔憂着,因爲在正常狀況下,小殤是不可能被俘虜或是抓走的,會連她都被抓的話,事情一定已經惡化到難以想像的程度,而自己孤身碰上人家整團,實在是很沒勝算,尤其是自己到現在都還想不出來,如果碰上敵人拿俘虜威脅,自己到底可以怎麼辦?
心煩如麻,孫武連跑出幾個路口,正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找,肩頭突然被人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