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方纔小孫內官過來傳話,皇后和綰婉小姐、欣儀小姐她們已經到瑤華宮(今晚賜宴的宮殿)的流香庭賞花飲茶了,我們還要回東宮麼?”碧雲在車輦外面問道,雖是問,但言下之意就是不用過去,難道還特意回去一趟,領着彭氏母子一起赴宴,給她們長臉?哼,想得美!
儘管立場相對,但這個提議倒是正合慕容栩的心意,他才懶得敷衍欺負劉璃的彭氏母子,即刻道:“又沒什麼事,何必回去,直接去瑤華宮。遣個內官傳話,讓劉夫人她們自行赴宴就是了。”
“璃姐姐,家裡的事還應付得過來嗎?如果不行,就和我說,我下次訓誡他們。”畢竟是劉璃的親人,慕容栩言辭間除了表明自己保護她的立場之外,也不好流露嫌惡的神色,語氣含着點輕快,想博她一笑。
“唔,我知道了,阿栩訓誡起來還是很有氣勢的。”劉璃眨眨眼睛,藏住心底的濃愁。此後,於這蒼茫塵世間,本沒什麼留戀的我,將你視爲唯一的永遠。可是,這樣好嗎?將這份重擔交給你,讓你和我一起苦澀憂鬱……我怎麼忍心。
“那當然,我可是很靠得住的夫君。”慕容栩笑着,執起劉璃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的忐忑和擔憂、那讓人疼惜的善良與柔情,我即便不能完全懂得,但也真摯地想爲你承擔、與你爲伴、
馬車突然停下,慕容栩和劉璃的身形一晃,各自回過神來。周圍的喧鬧聲漸起,一個女孩朗聲道歉:“表哥,真是對不住,我看小葡萄(徐皇后養的狗)蔫蔫的不開心,就把它的繩給鬆開了,誰知它竟立馬亂竄,你沒被嚇到吧?別怪綰婉好不好?”
倘若是別人,驚擾太子車駕的罪可不輕,但徐綰婉一撇嘴,內侍宮娥皆不敢說什麼,碧雲更是討巧地安慰,慕容栩也懶得多事:“算了,在這下車吧。”
慕容栩無奈地看了劉璃一眼,又得“分道揚鑣”了。果然,才下車,他就被徐綰婉給拽走了,而後一羣王侯世子郡主小姐們圍上來,即刻和劉璃隔成了兩個世界,虛僞的繁華與真實的孤寂。
劉璃先到亭閣向徐皇后請安,徐皇后正和幾位王妃、侯夫人們閒聊,但因爲愁着慕容栩被指派去謁陵的事,興致並不好,只冷冷瞥了劉璃一眼,連應聲都懶得應,倒是其中兩位侯夫人有些看不過去——徐皇后沒給劉璃賜坐,她只能站着,但太子妃站着,她們侯夫人卻坐着不符合儀禮。
兩位侯夫人對視一眼,頗爲躊躇,最後還是雁山侯夫人微笑着開口:“和我們長輩在一起,未免拘束了些,太子妃去陪太子公主們玩吧。”
劉璃輕輕牽了牽嘴角,以示謝意,雁山侯夫人心裡卻是一聲嘆息,這孩子的命怎就沾上了皇宮,若是嫁到自己家爲媳該多好,現下竟連笑的自由都沒有。
“母后,我先過去、”
“去吧去吧。”徐皇后不耐煩地擺手。
劉璃只在假山一角,找了塊石頭坐着,旁觀嬉戲的衆人,並未進去湊熱鬧,而且有徐綰婉和邵杜若把關,她也不可能湊得進去。走神間,一抹灰雲由遠而近,“飄”到了劉璃的身邊。
{顧憶已聽到腳步聲,但由於劉璃低着頭,她沒法看清來者是誰。不過,憑直覺覺得,這人不簡單。因爲他身影灰冷、目光灰暗,從遠而近一直窺視着劉璃。}
“太子妃。”沒想到,男子的聲音竟意外地溫和好聽,劉璃的心境也平靜和緩,並未被他的突然出現而嚇到,擡頭禮貌地叫了一聲“皇兄。”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顧憶借劉璃之眼,看旁邊的灰衣少年,大約十七八歲,清瘦英雋,但眉宇和眼睛皆蘊着陰寒之氣,灰衣應景地襯托着,整個人好似一片孤雲。不過,並不讓人生厭,反而會被染上惆悵。}
【慕容楓,十七歲,大皇子,生母爲低賤宮婢,母子二人皆被慕容傑所厭棄。他自小隨母親在冷宮長大,六歲時母親病逝,因平日無人照管,以至去世一個月後纔有宮娥發現。據說當時慕容栩還守在房間裡,面黃肌瘦地吃着最後的乾糧,目光黯淡地看着宮女:“爲何不晚幾日再來?待將母親留下的乾糧吃完,我就能餓死了。”此後,怨魂皇子的稱呼便悄悄流傳開來……】
{真是讓人同情的悲慘身世,他對慕容傑一定恨之入骨吧、等等!顧憶突然想到了什麼,而慕容楓也即刻應證了她的猜想。}
“太子妃的氣色不大好,不舒服嗎?”
“哦、謝謝皇兄關心,前兩日有點頭暈,現下已經沒事了。”劉璃對慕容楓的遭遇很是同情,幾次見面的言談,皆對他客氣相待,還會替他遮擋女官內侍們嫌棄的目光。
“在這乾坐着也是無趣,到樹下飲些酒如何?”慕容楓會在冷宮裡釀酒,之前還有請劉璃喝過。
“讓皇兄掃興了,因爲我前幾日都在喝藥,恐怕還不能飲酒。”劉璃身上傷病交加,哪敢碰酒。
“應該沒事吧,我還帶了果酒和花釀,十分溫和,弱女子和孩童都可以喝的。”慕容楓說到“孩童”兩字時,暗暗加重了語氣。
劉璃毫無防備之下,心倏然一跳,慕容楓那陰沉的目光皆看在眼裡:“飲不了酒,去坐坐也好,我還帶了青梅和酸漿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