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天下獨一份的職業,會那麼好做嗎?
郭鵬眼下所面臨的一大堆問題和艱難挪動的改革步伐就是對這個職業最好的寫照。
我太難了。
郭某人發自內心的想這樣說。
但是自己選的路,自己走上的皇位,哭着,也要繼續幹到死爲止。
郭瑾只需要擔心他的小圈子裡所發生的事情。
而郭鵬卻要擔心一個大帝國內所發生的事情。
比如一個土地問題,郭鵬不僅要考慮眼下人少的時候如何開發,也要考慮未來人口激增的情況下如何維繫。
當然,真要到了未來人口激增,中原人口稠密區的土地不夠用的時候,魏帝國也不會束手無策。
想方設法增加糧食產量是一個辦法。
多增加肉蛋奶豆之類的副食品以減少糧食消耗也是一個辦法。
當然最重要的辦法把多餘人口往江南遷移。
把中原地區人口往江南遷移,不僅可以緩解中原地區人口激增帶來的壓力,還能加快江南的發展。
江南的人口承載能力還是被大大低估了的。
只要能妥善進行開發,朝廷捨得投入,整個江南能承載的人口數量並不會比中原之地要少。
揚州,荊州和益州都是人口承載的強地,甚至於未來的遼東地區也未必就不能獨當一面,承載相當一部分人口。
這些地方缺乏的就是開發。
光靠軍隊一路火燒過去也不夠。
只要沒有人類進駐開發,也沒有工業帶來的污染和環境改變,則被大火焚燒之後,當地生態在短短几年內就能自我恢復,而且恢復的還相當不錯,幾乎等於沒人來過。
只有人類進駐才能改變當地的生態環境,或是破壞,或是共存,只有掌握了生產技術的人類才能帶來改變。
砍伐樹木,開墾荒地,將這些遍佈植物、雜草和各類野生小動物的地方打造成一片一片的耕地,生產出足夠的糧食,並且定居在當地,永久的馴化和利用起這片土地。
然後生兒育女,增加人口,造就文明與習俗。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荒地開發需要時間,需要成本投入。
朝廷組織的荒地開發在江南已經穩步展開,有組織的移民行動也在展開,可短期內是看不到什麼太大的成果的。
況且現在整個魏帝國的人口也就六千餘萬,考慮未來的事情是可以考慮,但也不用過早的強行行動。
飯要一口一口吃,酒要一口一口喝,步子邁得太大了,咔——容易扯着蛋。
所以郭某人的確需要等一等他的人民。
他自己一個人埋頭往前走是不行的,只有他的人民往前走了,這個國家纔算是真的往前走了。
否則他一個人再怎麼努力,也拖不動如此龐大體量的帝國。
現在他走的夠遠了,要停下來,等一等。
所以在大開發的時期,各項大工程接連上馬還沒有完工的時期,郭某人還是決定停下來緩一緩,暫時不搞那麼多的改革了。
改革暫時不搞了,可國家不能停,新的搞不了,那就搞舊的。
對外戰爭,反腐行動,這些都是舊手段,但卻是保證國家不會繼續腐化的好辦法。
沒有正大光明淘汰官員的手段,就用反腐行動充當這種手段,幹掉舊的,換上新的,還能順帶着震懾一批
總要讓那羣官員老老實實的有事情做,不能讓他們沒事情做,他們要是沒事情做,百姓就要遭殃了。
作爲一個負責任的皇帝,一個真正的君,郭某人需要爲帝國的黎庶多做一點考慮。
所以他還會繼續折騰下去。
一手反腐,一手備戰,一手對內掃除米蟲,一手對外掃除憂患。
反腐行動已經在延德五年三月底正式結束了,結束的非常果決,沒有留下任何尾巴。
殺了一大批官員之後,郭鵬下旨吏部儘快選拔調派新的官員上任,於是吏部開始忙碌起來,而禮部也同樣開始忙碌起來。
爲了家族的前途和未來,就算是許靖這種人也開始變得受歡迎起來,明裡暗裡想要和他接觸的人不計其數。
許靖尚且如此,那就更不要說張昭這個身家清白的人了。
徐州人自然不必多說,荊州人,揚州人,益州人,豫州人,雍州人……
反正至少不屬於青兗冀三州的人士都在想方設法的和張昭拉關係套近乎。
誰讓張昭手上真的有那麼多官員名額可供選擇呢?
不僅有地方的,還有一些中央職位,雖然職位不太高權力不太大,那也是洛陽官職不是嗎?
洛陽的官職永遠是官員們的首選,能進入洛陽做官,哪怕只是做一個跑腿小官,都比在地方做官要好。
全大魏的地方官員都在期盼着可以成爲洛陽的官員呢。
張昭煩不勝煩,直接閉門謝客,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然後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許靖也做出了一樣的選擇。
儘管如此,這些如同蒼蠅一樣讓張昭和煩不勝煩的傢伙們依然圍繞着他們,不放過任何一點機會。
這個消息也被郭鵬知道了,他饒有興趣的觀看着這樣一場他親手導演的大戲,看着這人間百態,爲之感到愉快。
他當然不會覺得天下英才都到了他的口袋裡。
在有限的一羣人裡選擇,並不能選拔出多麼優秀的大才。
這種察舉更像是一場遊戲,哪怕被郭鵬限制住了很多很多的條件,依然是一場高級遊戲,沒什麼好玩的。
參與其中的人沾親帶故,一棒子打下去十個人裡面八個都有親屬關係。
這還玩什麼?
許靖和張昭都是明白人,面對這樣的事情,先是閉門謝客,然後居家幾天折騰一番,之後則帶着一份名單去找郭鵬。
這些都是比較重要的職位的備選名單,包括中央官職,郡守還有一些人口大縣縣令的備選名單。
剩下的就是一些較爲重要的州郡府裡的輔佐官吏的備選名單,也是掌握較爲重要的權力的。
他們詢問郭鵬這樣做是否合適,那樣做是否合適。
這種行爲讓郭鵬意識到他們是可堪一用的。
而這次機會,也是擴大朝中第三方的勢力的一個好機會,所以對於他們在其中多任用非青兗冀三州人士做官的行爲,郭鵬表示了理解。
“你們要多多選拔真正有才華有品德的人擔任這些重要職位,讓他們牢記之前那些犯官的下場,不要因爲些許蠅頭小利而失了氣節。”
失了【氣節】的下場就是失掉性命,對於這一點,郭鵬感覺他們一定不會不理解。
許靖和張昭按照郭鵬的期待,從不獨斷專行。
這一點就和當初的程昱還有崔琰不一樣。
吏部和禮部的事務,在許靖和張昭看來,但凡涉及到官員選拔的事情,除開一些基層的村長鄉長這一類的官職之外,州郡縣三級官僚和中央官僚的名單都會上報郭鵬。
他們會做好名單報備,選什麼人,不選什麼人,第一選擇是誰,備選人是誰,還有出身籍貫之類的,都會完整的標註下來讓郭鵬看到。
郭鵬對他們的工作態度感到滿意。
他們要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以及自己最該做的事情,他們執掌這份權力唯一的原因就是皇帝需要。
他們不需要向尚書令和尚書僕射負責,他們只需要對皇帝負責就好了。
沒錯,現在吏部和禮部的事務已經不再向尚書令和尚書僕射這一環節進行請示了。
本來,尚書檯八部的工作都要彙總到尚書令這裡,由尚書令進行初步決斷然後上報皇帝。
但是經過之前的政治風波,吏部和禮部的控制權實際上已經從尚書令和尚書僕射轉移到了皇帝這裡。
吏部和禮部已經開始在事實上直接向皇帝負責,直接向皇帝彙報工作,對尚書令和尚書僕射已經基本上不負有什麼義務,更像是皇帝的直屬部門內閣一樣。
而對此,程昱和田豐沒有任何辦法。
他們可不敢讓吏部尚書還有禮部尚書到自己這邊來彙報工作而不是去皇帝那邊彙報工作。
原本程昱執掌吏部,田豐通過崔琰控制禮部,雙方旗鼓相當,斗的有來有回,把持朝政大局,但是現在這兩個部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他們彼此都失去了至關重要的權力,不能繼續掌握這樣至關重要的權力,也無法對朝廷人事進行干預。
許靖和張昭直接帶着手上的權力向皇帝投誠,事事向皇帝直接彙報,繞過尚書令和尚書僕射,就像他們完全不存在似的。
尚書檯八部裡至關重要的吏部和禮部已經被皇帝直接掌控,這意味着皇帝對程昱和田豐不復之前的信任。
皇帝通過許靖和張昭控制朝廷人事大權,牢牢把控住了大家的命脈,掌握了朝局風向。
許靖和張昭也是沒有氣節的人。
不按照朝廷規矩來,居然直接繞過頂頭上司向大老闆直接彙報日常工作,對於頂頭上司只提交一份備忘錄似的東西代表已經彙報過工作了,完全不把頂頭上司放在眼裡,這算什麼?
感覺尚書令和尚書僕射對這兩個部完全沒有任何管轄權一樣。
面對如此不尊重上官、蔑視上官的行爲,尚書檯內部儘管私下裡議論紛紛,卻沒人敢公開譴責張昭和許靖。
相反,還有不少人試圖打通和張昭還有許靖的關係,進一步聯通到皇帝那邊。
對於這樣的現象,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是一時的懲戒。
因爲皇帝對程昱和田豐之前鬧騰的不滿,時間久了,吏部和禮部的控制權還是會交還給尚書檯的,並不會改變目前的朝廷體制。
也有人認爲當今陛下權力慾望很強,對於人事大權這種事情可能會一直拿捏在手,不會輕易交付給其他人,尚書令和尚書僕射搞不好會永遠失去掌握人事權的可能性。
只有極少數人覺得現在的風向不太對勁。
皇帝更可能是對尚書令還有尚書僕射的存在不滿意,想的不是單獨控制人事大權,而是控制整個尚書檯八部。
這就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