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三十七 廷杖

大家都知道,皇帝罵得兇,這是好事啊。

皇帝怎麼會罵一個將死之人呢?

皇帝不會殺他們,不會讓他們不得好死,他們的生命是可以保全的。

這個時候,被罵的幾乎麻木的這羣小子甚至都已經忘掉了自己爲什麼跪在這裡了。

因爲實在是太害怕了。

心裡覺得自己不會死,但是害怕,就是害怕,渾身瑟瑟發抖一般的害怕。

控制不住。

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曹洪?

也不知道郭鵬究竟罵到了什麼時候。

忽然間,郭鵬停止了喝罵,用相對冷靜的語氣詢問了郭瑾。

“太子,你爲什麼不讓孤殺曹洪?”

這個問題忽然給所有人提了個醒兒,讓他們忽然想起來自己到底是爲什麼來到這裡的。

對了,是爲了救曹洪。

“回陛下,曹洪,並無反意,那些私藏的軍械,都是被他兼併的豪強莊園內本來就有的,他得到之後,也從未保養,以至於軍械腐朽敗壞,根本不能用,陛下,曹洪不會造反。”

郭瑾彎下腰,跪伏於地。

“這不是全部的原因,太子,告訴孤,你爲什麼要救曹洪,你和他的關係很好嗎?”

郭鵬這話問出來,陸議頓時就心裡一緊。

壞了,這是皇帝的陷阱啊。

曹洪是領兵將領,衛軍左將軍,你一個太子和一個將軍的關係好,是想幹什麼?

你費盡心思救一個將軍,是爲了什麼?

想取代皇帝嗎?

“回父親,子廉叔父他……畢竟,畢竟是郭氏的親眷啊!早年兒子年幼時,子廉叔父也常常以禮相贈,兒子實在是……實在是……”

這個回答聽上去庸俗不已,皇帝肯定不高興。

可是陸議的心裡卻莫名的鬆快下來。

果然,皇帝很生氣。

“親眷?爲了一個親眷,你就要如此忤逆爲父?你連朝政大局都不顧?爲父辛辛苦苦教給你的東西,你都學到什麼地方去了?啊?”

郭鵬一腳踹在了郭瑾身上。

郭瑾被踹翻在地,一聲不敢吭,趕快爬起來重新跪在郭鵬身邊。

“父親,兒子知罪,但是……但是子廉叔父的確罪不至死,他是有罪,可是,也不至於要殺了他啊……”

“你……你這不長進的混賬!混賬!蘇遠!準備廷杖,給我把這混賬杖二十……不,不夠,杖三十!三十!”

郭鵬怒不可遏。

“陛下!”

蘇遠很驚訝:“陛下!那是太子啊!三十杖……太子一個月都下不了牀啊!”

“你想死?”

郭鵬怒視着蘇遠。

蘇遠頓時給嚇得魂飛魄散,立刻低頭去辦事。

“老奴遵旨!”

然後很快,廷杖就準備好了。

陸議曹真等七人大驚失色。

“陛下!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好心!”

“陛下!太子只是急切而已!”

“陛下!廷杖兇險,太子尊貴,不可啊!”

“陛下……”

他們紛紛出言阻止,郭鵬更加生氣。

“你們心疼他?好啊,一起!蘇遠!他們七人,一併廷杖!二十!”

“老奴……遵旨……”

於是陸議曹真等七人也被架上了廷杖臺,杖責二十。

那可是實實在在的杖責,是郭鵬自己折騰出來的專門對付不聽話的大臣的刑罰,比起東漢明帝的鞭杖更加兇殘。

早期的杖責什麼東西都能用,沒有固定刑具,而且也不是打屁股,而是打背部。

比起打屁股,背部更加兇險,雖然打的次數少,不至於打死,但是背部神經對,認真打的話動輒傷殘,癱瘓,那可真是比死了還難受。

隋文帝大耍威風杖責羣臣,動輒痛揍羣臣,還往背上打,分分鐘打成高位截癱,於是數年間,官員被嚇得紛紛辭職。

那個時候,他還非常不理解的詢問一句【吾杖重乎?】

到了唐朝,見到了無數慘劇之後,意識到打背部是真的會把大臣打到癱瘓的事情,打屁股才成了杖責的主流。

比起打背部,打打屁股就溫和的多了。

饒是如此,就算允許不脫衣,還允許墊上厚棉衣,重毰迭帊,可是那實實在在的廷杖揍在屁股上,仍然是一杖就能鑽心的疼。

只是多是皮肉之苦,看似皮開肉綻殘忍不已,但是不傷及筋骨。

身體素質好的臥牀一月就能痊癒,身體不怎麼好的兩個月左右也就沒事了。

這一時期廷杖的主要目的還是羞辱臣子,讓他感到無地自容。

真正凶險的廷杖是明武宗以後的廷杖。

不給穿衣服,不給棉衣墊底,直接結結實實的一棍子往身上打,還不專打屁股,也打背部。

如此下手,不用幾十棍,就能把人打骨折、骨裂,屁股上的肉都能打碎掉,內臟也好不到哪裡去。

只要稍微用點心打,三十棍子往上跑,不在牀上趴個個把月,休想下地。

六十棍子往上跑,便能打個半死不活,要是再往上,杖八十,那可就真的是要打死人了,那種情況,謂之【杖死】。

杖責和杖死是不一樣的。

所以明朝那些所謂的【騙杖】之人,其實也是在拿命去拼名聲,鬼知道什麼時候皇帝一生氣把他杖死了。

騙杖的人要的是活着的時候的名聲,而不是死了以後的青史留名。

每一次騙杖,都是在拿命去搏一個可能,搏一個未來。

搏到了,那就贏了。

搏不到,運氣不好,那就死。

郭鵬對付內廷裡那些不聽話的吃裡扒外的傢伙就是這樣的招數,直接杖死,死狀還極慘,震懾人心的效果非常好。

目前前朝外臣還沒有被杖死的,最多也就是杖三十以示威懾和侮辱,郭瑾享受到了這個待遇。

八個人一起受刑,皇帝親自監督,不敢不認真打,於是就這樣狠狠地舉起棍子狠狠打。

舉起,落下,舉起,落下,伴隨着殺豬一般的慘叫。

二十杖打完,其餘七人都感覺自己快死了,結果郭瑾那兒還有十下。

郭瑾倒是硬氣,咬着牙,死也不喊一聲,以示尊嚴。

然後七人哭喊着爲郭瑾求情。

“陛下!請寬恕太子殿下吧!”

“陛下!太子殿下是您的兒子啊!”

“陛下!太子殿下快受不了了啊!”

曹真哭的一塌糊塗。

陸議爬到郭鵬面前跪在他腳下向他求情。

盧毓癱在地上大哭失聲。

其餘幾人要麼爬到郭鵬面前求饒,要麼拉扯行刑人的腿腳,阻止他們繼續行刑。

但是沒用,郭瑾還是捱了三十杖。

三十杖打完,郭瑾看上去已經快虛脫了。

“你還要救曹洪嗎?”

郭鵬一腳踢開陸議,站在郭瑾身旁,聲音冷峻。

“兒……兒求父親……放過……放過……子廉叔……”

話未說完,郭瑾便暈了過去。

“殿下!殿下!殿下!”

七人驚慌失措,爬着也要爬到郭瑾那邊查看郭瑾的情況,感覺比起他們自己的身子,他們還是更加關心郭瑾的情況。

眼見此情此景,郭鵬長嘆一聲。

“蘇遠,把他們全部送回去,叫大醫館的人去給他們醫治。”

“老奴遵旨。”

蘇遠心驚膽戰的看了全程,兩腿打顫,後怕不已。

郭瑾和曹真陸議等七人被蘇遠安排人手送回了他們各自的住宅,然後大醫館的醫生們立刻帶着上好的藥材前往問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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